第15頁 文 / 綠喬
「夫人您太客氣了,」曲施施謙虛道,「這種美容秘方也是我無意中發現的,因為在家鄉的時候,我看到那些長年到荷花塘中摸藕的人足踝都很細白,即使年過八十的老太太也是如此,我仔細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原來因為她們的足踝時常浸在這種泥裡,所以才會這麼細白。
「於是我便在臉上試了試,果然效果不錯,家中的姊妹也時常用這個來駐顏,施施明天就要離開風揚鏢局了,打擾了這麼久,無以為報,這個小小偏方,就當孝敬莊夫人與莊小姐的禮物吧。」
離開?莊康一怔。她不再威脅他了,打算離開?
「施施姊,妳好聰明哦!」莊小蝶擠眉弄眼,「娘親,妳說如果誰家娶了施施姊當媳婦是不是很有福氣?」
「當然了!」莊夫人用力的點頭,「這麼聰明,懂得用不貴的東西來美容,自然也會持家有道,誰娶了她呀,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大哥也到了該娶親的年紀了,何必打著燈籠四處找媳婦呢?眼前不就有一個了?不如叫施施姊留下吧!」莊小蝶暗示道。
「咦?這倒也是!」莊夫人受了提醒,連忙說:「不知曲姑娘家裡還有什麼人呢?」
「娘親……」莊康站在一旁,不知該如何開口。
「莊夫人,施施家境貧寒不敢高攀。」瞥了他一眼,曲施施心兒一酸,強裝笑顏推托,「再說,我還有一個殘疾的小妹要照顧,京城離我家實在太遠了。」
「那有何妨,把妳妹妹接來一塊住,不就行了?」莊小蝶大獻計謀,
「她從小在姊妹坡待慣了,來到京城會不適應的,」曲施施執意推托,擱下手中的瓷碗,欠身道:「天色不早了,施施還要收拾東西呢,暫時不能陪莊夫人和小蝶妹妹說話了。」
彷彿打定了主意一般,沒有絲毫留戀,她提起裙子便往外走。
一瞬間,莊康像著了魔似的,不顧母親與妹妹詫異的眼光,跟了出去。
她一路走著,他便一路尾隨著,不知不覺來到荷花塘邊,她忽然停下來,轉身瞧著他。
「莊公子,你有話要對我說嗎?」
「曲姑娘……」他雙手微握著,覺得有些緊張,「那天真是對不住,我不該那樣跟妳說話。」
佔了女孩子的便宜,再怎麼樣也該溫柔一點,不該那樣追根究底的。事後當她離開他的房間,他便後悔了。
怨誰呢?只怨他太過木訥,又那樣直率。
「莊公子不必自責,我引誘你在先,是我活該。」她倔強地揚起俏顏,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我想過了……」他竟結巴起來,「終究是我的錯,如果曲姑娘不嫌棄,這輩子就讓莊某好好照顧妳吧!」
「照顧我?」他在說什麼?是答應娶她嗎?
彷彿耳邊有閃電雷鳴,這一剎那,她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的確,盼了這麼多年,她盼望的不正是這一天嗎?她多麼渴望能當上他的新娘與他白頭偕老,永不分離,但這一刻,她竟沒有絲毫欣喜,相反的,心中酸酸澀澀的。
不,他答應娶她,並非因為喜歡她,而是因為負責任,像他出身循規蹈炬的家庭,肯定認為照顧一個被自己佔有的女子是天經地義的事。
但她下需要這樣的照顧,她要的是他愛她,像愛瑤池那樣愛她,可那樣的愛,他能給嗎?
不,她不要他的施捨。
「真抱歉,莊公子,」她忍住胸間的起伏,低低地答,「我改變主意了,只要你給我一張銀票便好,娶我就不必了。」
「為什麼?」他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回答,滿臉吃驚。
「倘若我威脅著你跟我成親,你會善待我嗎?」她故作輕鬆地聳聳肩,「當然不會,說不定將來還會虐待我呢!所以我還是拿著銀子回姊妹坡去比較自在。」
「我怎麼會虐待妳呢?」受了冤枉的莊康大聲辯解,「我若決意娶妳,定會對妳好的!」
「那也只是表面上的好,」她搖搖頭,「你的心裡還是愛著那個叫瑤池的姑娘吧?」
他愕然,「妳怎麼會知道?!」
「那夜你一直在叫她的名字呢!」她咬唇苦笑,「我怎麼會不知道?」
鐵證如山,他再也無話可說了。
莊康只覺得心中像有千萬隻螞蟻在爬,焦急得不得了,他想解釋,而她說的又似乎沒有錯,但事實的真相又並非與她說的一模一樣,他只恨自己口笨舌笨,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真恨那些酒,那些酒讓他變成了負心的人、變成了淫蕩的賊!讓眼前的這一切變成了左右為難的僵局。
但最該怪的還是他自己,誰讓他十年如一日地愛著瑤池?誰讓他酒醉之後干了荒唐事?誰讓他如此坦率,不懂得甜言蜜語撒謊呢?
他的眼中閃著痛楚,側過身去,緊緊抓住一棵樹幹,五指深陷進去,指甲被樹木擦出血來。
那一滴一滴的血落在地下,也落在曲施施的眼裡,她的心似被撞擊著,破碎般的疼痛。
不,她不要他受這樣的折磨,這一切不能怪他。
他從來沒有說過愛她,是她主動接近他,在酒醉的那一夜勾引了他,他從來不知道她的癡情,他只是一心一意愛著青梅竹馬的戀人,他有什麼錯?如今他肯負責任地娶她,已經算很不容易的事了,她何必還要為難他?
「莊少主,」她清了清嗓子,堅決地道:「我主意已定,你不必再多說什麼了,只需給我五萬兩銀子便行。」
輕揮著衣袖,彷彿要揮去這驅之下散的憂傷氣氛,她又笑著說,「呵,五萬兩呀,夠我花一陣子了。」
說著快步往自己的屋裡走去,翩翩的衣袖像一隻憂鬱獨舞的蝶。
莊康凝視著她的背影,久久沒有離開。
是呵,若給了她銀票,一切似乎都已經解決了,但為何望著她離去,他的一顆心會悵然若失,像被什麼東西挖了一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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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施施背著包袱,在小巷中走著。
這一天她都漫無目的地在京城中閒逛,離開了風揚鏢局,姊妹坡又暫時回不去,她實在想不出自己該去哪兒,
眼看天色已晚,她得找間客棧歇會兒才是。
「小美人!」正在尋覓客棧的招牌,忽然小巷深處竄出幾個小賊,向她猙獰地笑著。
「你們想幹麼?好狗不攔道。」她的柳眉一挑。
「妳說我們想幹麼?」幾個小賊步步逼近。
「是想要這個吧?」她此刻疲憊不堪,懶得與他們糾纏,只想早早打發他們了事,於是便順手解下包袱,扔到他們面前,「拿了東西就趕快滾!」
「喲,小美人,不要這麼凶嘛!」幾個小賊拾起包袱,但仍貪婪地盯著她的美顏,「咱們哥們本來想劫劫財,可現在咱們還想劫個色。」
「色?」她冷笑,「我勸你們趁本姑娘還沒發火之前快快離開,否則有你們好看!」
「嘻嘻,我們只是想讓姑娘妳好。」幾個小賊在說話之間蜂擁而上,魔爪朝她的胸部抓去。
曲施施本來不想與他們計較,但此刻迫不得已,她只好出手。
只見她飛起一腿,裙幅在夜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眨眼之間就將這群小賊踢倒在地。
「哎喲,真看不出來小娘們還有點本事!」
或許因為連日來太過傷心的緣故,元氣大傷,這一腿她力度只使了三分,並未傷到那幫小賊,於是小賊們罵了罵,搖晃著又站了起來,團團把她圍住。
曲施施瞪著他們,以拳護胸,站立之間卻忽然隱隱感到一陣眩暈,難道是剛才那一腿損耗了她的體力,所以才會如此?
不,她要強撐下去,否則落到這群小賊手裡,後果不堪設想……
正對峙著,忽然巷口出現了一盞明燈,一個戲謔的聲音道:「幾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好不要臉!」
「誰?」小賊們回眸,被那盞明燈照得幾乎睜不開眼睛,「有本事別藏著說話!」
「我偏要藏著,你敢怎樣?」對方只是一個模糊的身影,笑聲卻不斷。
忽然,一陣風吹過似的,幾枚銀鏢擦過小賊們的臉頰。
「啊--」其中一人慘聲怪叫,只覺臉頰上一陣疼痛,戰慄著摸去,卻摸下一手鮮血。
其餘同黨見狀,均大驚失色,快手抱起曲施施的包袱,躍上牆頭,倉皇而去。
銀票!她的銀票!
曲施施顧不得許多,連忙探入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那張銀票面額五萬兩,是莊康給她的,他留給她的惟一紀念,她不能弄丟了。
「曲姑娘。」掌燈的人飛快地向她靠近,一手扶起了她。
她抬頭,迷離的眼漸漸清明,慢慢看清了他的相貌。
那張俊顏,是人都會過目不忘的,那是慕容遲。
「公子,是你呀?!」她一陣驚喜,不僅因為他在危難中救了她,更因為他是莊康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