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華甄
見他這樣,雲兒以為他想知道那個叫秋嫣的女人是否來照顧他,忙寬慰他道:「秋嫣姑娘有事回家去了,現在你醒了,明天讓子達去把她找來陪你吧。」
「不!幹嘛找她來?」泉生睜開眼睛強烈地反對。
他的態度讓雲兒迷惑了。「你昏迷時喊過她的名字,我以為你想要她來……」
泉生的兩道濃眉斜斜地提起,神態怪異地看著她問:「我有喊她嗎?」
雲兒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只好點點頭。
「哈,那一定是我夢到鬼纏身了。」泉生說著竟笑了起來。
雲兒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話,只是靜靜的拿來藥碗,一口口的餵他,這其中他一直用那若有所思的目光盯著她瞧,害她的手幾乎都要拿不穩湯匙,藥汁好幾次都差點潑灑出來。
她注意到他嘴角略揚,知道他看出了自己的窘境,不禁面頰燒紅了起來,好不容易才將一碗藥喂完。
喝了藥的泉生終於不敵藥力閉上眼睡著了,雲兒也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第四章
日昇月落,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雲兒將窗戶打開,讓早晨的陽光進來,然後回到床邊,看著依然沉睡的泉生,他的燒退了,傷口的紅腫正在消散。
多日來不眠不休的照顧,使得她習慣性地將手擱在泉生寬闊的額前探試,輕輕撥開擋在他眉眼上的頭髮,看著他蒼白但輪廓分明、五官端正的臉龐,心想這真是一張俊美的臉。
沒想到,那對深邃的眼眸卻在這時張開了。
雲兒先是一怔,隨即展開了笑容。畢竟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他的高燒已經開始退去,也不再說胡話、發魘語,現在又能清醒地看著她。
「你感覺怎麼樣?」她自然地問著,收回了手。
但她的手立即被一隻強健的手抓住,緊緊握著,那手心傳出的熱度燒灼著她的肌膚,也攪動著她的心。
儘管備受傷痛的折磨,但泉生眼裡依然閃動著精明堅定而又不失溫柔的光芒。這幾天來,他熬過了煉獄般的痛苦。當他痛苦難當時,總有一隻溫柔的小手撫慰著他的傷痛,當他睜開雙眼時總能迎上一對美麗的眸子送來的關切,那不絕如縷的低喃彷彿涓涓清泉流淌在他心中……
他不喜歡現在的樣子,懊惱自己如此虛弱無力,必須依賴她的照顧相安慰。他渴望盡早康復,才能與她好好地重新認識彼此。
他們的目光緊緊地鎖在一起,空氣中飄蕩著一絲曖昧的情愫。
「余姑娘,別--」門外突然傳來郭大哥的聲音。
一個女人隨即驕橫地大罵道:「走開,我今天偏要進去!」
哦,她來了。聽到那熟悉的尖叫,雲兒皺起眉頭,掙脫了被握住的手。
「謝謝妳救了我!」泉生沒理會外頭的喧鬧,微笑地對她表達謝意。
他不笑時已經很出色,這一笑,更是滿室生輝……雲兒不禁看呆了。
「砰!」房門此時被猛地推開,那個女人風一般的衝進來。
看到泉生的目光落在雲兒身上時,余秋嫣醋意大發,一屁股坐在床沿,抱住男人的胳膊道:「你醒了?他們說你還沒有清醒,不讓我來看你……」
「我不需要妳來看我。」他生硬地說著將胳膊從她的懷中抽回。
「子達……」女人撒嬌撲到他身上大喊。
「子達?!」雲兒一愣,問道:「妳喊誰?」
「就是妳郭大哥嘛,他守在門口……啊!」躺在床上的男人趕緊解釋,卻因余秋嫣壓到了傷口而痛呼出聲。
門被推開了,郭大哥大步走進來。雲兒以為是聽到有人喚他的名字,他才進來的,於是放了心。可一看到床上的泉生臉色蒼白,汗水涔涔,不由大驚。
「糟糕!」她低呼一聲,再也顧不上想其他的了。
她一把將那個女人推開。「走開,妳壓到他的傷口了!」
雲兒掀開被角,看到繃帶上新滲出來的血跡時,她簡直氣得胸口發痛。
她回頭,對著正尖聲吵鬧的余秋嫣命令道:「妳給我出去!」
見她俏麗的臉上怒氣橫生,余秋嫣一愣,郭大哥不由分說地將她推出門去。
雲兒拆開繃帶一看,正在癒合的傷口有幾針果真繃開了。
沒辦法,她只好趁泉生服藥後沉睡時,再次為他消毒縫合,郭大哥也在一旁幫忙。
當晚,累壞了的雲兒守護在泉生的床邊不敢離開,生怕他的傷勢又起變化。
夜深人靜,燭火如螢,她趴在床邊打起了盹。
恍惚中,輕微的聲響將她驚醒,她猛地張開眼,卻看到郭老爺正站在她身邊關切地看著她,手裡還是捏著那管沒點燃的長煙桿。
「爺爺?這麼晚了您怎麼還不去睡?」雲兒立即起身,讓爺爺坐下。
「唉。」老人看看床上躺著的泉生,又看看身邊的女孩,長歎了口氣。
雲兒這才想起自己已經有好幾天沒有陪他老人家了,而他此刻面帶憂色,嘴角也往下塌,與平時她熟悉的那個成天樂呵呵的爺爺全然不同。
「爺爺,您怎麼了?是不是這幾天雲兒沒有陪您老人家,您生氣了?」
「不是。」老人看著她,說:「妳坐下。」
感覺到氣氛很凝重,雲兒坐在床沿,面對著老人,調皮地扯扯他的白鬍子故意逗他道:「爺爺,是不是想要雲兒給您點煙啦?」
「唉,雲兒,爺爺是想讓妳給爺爺點一輩子的煙,可是只怕難哪……」老人藏在又長又白的眉毛下的眼睛透著寂寞和無奈的光。
雲兒不捨地安慰他。「不會的,爺爺,雲兒此生不都是您府上的人了嗎?雲兒會一輩子陪著您,給您點煙。」
老人咂巴著空煙桿,又看了看床上的人,口氣哀怨地說:「雲兒,這幾天妳一直在忙,爺爺想跟妳說話都難。」
雲兒俏皮地說:「現在雲兒有空,爺爺想說什麼只管說,雲兒聽著呢!」
爺爺笑了,可看在雲兒眼中那可不是個開心的笑容。
於是她關心地問:「爺爺,您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要不雲兒給您把把脈?」
「不用了,爺爺這把老骨頭硬朗著呢,哪會有什麼毛病?」爺爺苦笑道:「只是妳得答應,若爺爺真的對不住妳,妳都不要記恨爺爺,好嗎?」
「記恨?」雲兒輕聲笑了。「爺爺,雲兒感激您還來不及呢,怎會記恨您?別胡思亂想了哦,您是擔心郭大哥吧,怕他還是不想娶妻,對吧?」
「哎,雲兒,爺爺實在不能再瞞妳。」爺爺艱難地說:「妳那個郭大哥啊,其實是……」
「咳!咳……哎喲!」床上的泉生突然咳嗽起來,又因扯動了傷口而呻吟。
「怎麼會咳嗽了呢?不會著涼了吧?」雲兒急忙倒杯水,扶起他的頭,讓他喝口水潤潤喉,然後走過去想將窗戶關上。
「活該!」身後的爺爺竟毫不憐惜地咒罵了一句。
雲兒愕然回頭。「哦,爺爺,您怎麼這麼說呢?」
爺爺沒有說話,只是狠狠地瞅著床上的男人。
雲兒將窗戶關上,自責地說:「天氣開始轉涼了,我不應該將窗戶打開的,他若是著涼可就不好了。」
關好窗戶後她回到床邊,沒看見就在她關窗的這空檔兒,床上的泉生與床邊的爺爺已經用眼睛與對方廝殺了無數個回合。
等泉生重新合上限休息,屋內再度安靜後,雲兒問爺爺:「爺爺,您剛才說郭大哥什麼來著?」
「沒什麼,只是人老了,想法也就多了。」老人言詞閃爍地說:「妳這樣沒日沒夜地不行……頭上的傷口還疼嗎?還是換個人來守夜,妳去好好睡一覺吧!」
「不用了,我沒事,真要讓我去睡我也會睡不著的,還是待在這裡踏實。」雲兒笑著坐回床沿,一邊整理著備用的繃帶,一邊陪老人聊天。
可是今夜老人家實在很反常,除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外,既沒笑容也很少說話。雲兒知道老人家不開心,於是為他沏了盅茶,跟他講講自己的童年、講她兩個妹妹的美麗和可愛,講的都是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事物。
「雲兒就是在照顧久病的父母時學會醫道的?」爺爺隨口問。
「是啊,記得從雲兒懂事起,就是學著熬藥,跟著師傅跑前跑後……」她輕柔甜美的聲音撫慰了老人沉悶的心。
看到爺爺再現笑容,雲兒覺得很開心。
但她沒看到,在她身後也有一個專心的聽眾,不時為她生動俏皮的言語展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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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泉生恢復得很好。今早,雲兒為他拆了線。
那個似乎與她犯沖的余大小姐幾乎每天都來,而且總待在那間屋裡,當她得知那位余姑娘是漕幫幫主的女兒時,她更加討厭那個裝腔作勢的女人了,於是很少去那間屋子,每次煎好藥後都讓阿春送去,避開與余秋嫣的碰面。
為泉生拆線後,她就去採藥了,直到中午才回來,看到余秋嫣剛好離開內院,便高興地取來請人做好的一付枴杖,往泉生屋內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