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容蓉
風千舞聞言,頓時心頭窒塞,發不出一點聲音。
「小姐,妳沒事吧?」小翠見她臉色煞白,趕緊上前扶住。
此時此刻,風千舞腦子裡一片紊亂,她隱隱有種預感,爹爹此去凶多吉少。
她推開小翠,直接躍上屋簷往文府跑。
文震是二皇子的心腹,他準知道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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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府書房內,神情嚴肅的男子坐在桌前疾書,聽見屋外動靜,驀地抬頭,厲聲道:「誰?」
風千舞從未聽過文震的聲音如此嚴厲,一時間不敢進屋,只在外面惶恐地應了聲:「是我。」
「千舞?」文震聽是她,神情緩和下來,起身將她迎進書房。「妳怎麼來了?我本想過幾天再去找妳……嗯,妳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風千舞抬起頭,眼中水花亂轉,哽咽著終於哭出來。「我……我爹不見了!」
「妳爹?」文震一愣,隨即安慰她。「妳爹為人向來謹慎,妳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大概出去走走,忘記告訴家裡也不一定。」
「不是這樣的,」風千舞心中焦急,搖頭連連道:「他是跟著那個鐵盒子一起不見的!」
「鐵盒子?」文震注視著風千舞的臉蛋,質疑地問:「什麼鐵盒子?」
「就是百變神狐交給我,又在那夜取走的鐵盒子。聽下人說,不知怎麼的,我爹被劫後身上就多出那個鐵盒子。我爹見了,十分害怕,天天對著它發呆。昨夜,我爹突然說要把它處理掉,出門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風千舞忍住哭泣把事情簡明扼要說了一遍。
「難道我那一掌……把鐵盒子打掉在文伯父身上了?」文震不禁愕然,但問題是,文伯父帶著鐵盒子跑哪去了?
想著想著,他神色驟變,一把抓住風千舞的手腕。「千舞,妳趕緊離開這裡,馬上!」
「啥?」風千舞沒聽明白。
「妳在南方有個師父,是嗎?」
風千舞點點頭。
「好,妳現在馬上回他那兒,連夜去!」
「為什麼?」風千舞愣愣地眨眼。「我走了,那我爹怎麼辦?」
「京裡太亂,不適合妳,妳爹的事我自有辦法。」
「那你呢,你不走?」
「我很想跟妳一起走,但我有我要做的事,而且……」文震苦笑一下,忽然抿唇不說了。
風千舞仰頭望他,隔了片刻,小聲問:「我……能不能留在你這裡?」
「不行!」
「可是……」
「別忘了,百變神狐的事由妳而起,我不想文伯父沒找到,妳又不見了!」看她還在那裡猶豫,文震拉著她就往外走。「千舞,妳難道到現在還不明白,朝廷要變天了,最後鹿死誰手連我都不知道!」
她當然明白,只是……她愣愣地跟著文震跑過幾進院子,眼角瞥見前方不遠處的望月閣,風千舞想起師娘要的東西,腳步不免遲疑不前。
「妳怎麼了?」文震立刻察覺出她的異樣。
「我想要你爹的玉環!」風千舞想也不想地說,話一說出,臉上的表情旋即僵住。
唉,她怎麼這麼莽撞,文震怎可能將如此重要的東西給她呢?
風千舞原本以為文震會斷然拒絕,沒想到他二話不說,領著她上樓,將望月閣中那塊玉環直接交到她的手上。
「你……」不曉得是不是夜風太冷的緣故,風千舞捧著玉環,鼻頭一陣發酸,有種想哭的衝動。
「怎麼,不喜歡它?」文震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玉環雖是父親的心愛之物,但只要她喜歡,就算物得其所。
這個時候,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了心愛之人後,也會發燒了。
「不,不是。」風千舞使勁搖頭,再多的話已經說不出來。
注意到她眼中那抹感激,文震也不說話,繼續拉著她走。
直到城門出現在眼前──
「千舞,記住,一年之內不管出了什麼事,絕對不許回京!」文震吩咐道。
風千舞沉浸在莫名的傷感中,聽他這麼說,不禁一愣。「為什麼?」
「不要問為什麼,照我說的去做!」他看著她的眼,語氣不容置疑,頓了頓又問:「妳師父是誰?到時候我去找妳。」
「易冰寒。」此時此刻,她不想騙他。
文震微訝,想了想,展顏道:「好,有這樣的師父,不管出了什麼事,我都不用擔心。」他忽然拉過她,在她額上親了下。「文伯父的事我會留心,等這事辦完了,我就去解劍山莊找妳,如果……如果還能夠的話。」
「你這話什麼意思?」風千舞愕然,心底泛起莫名的驚懼。
「沒什麼。」文震深吸口氣,眸光中透出無比的寵溺。「傻姑娘,聽我的話,乖乖上路,不許再讓我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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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風千舞離開京城的第十三天上,七皇子突然發難,聯手各路大臣,以叛國通敵罪將五皇子打入天牢,舉國震驚。
又過了十七日。
深夜,上陽宮。
「咳、咳,晉寶……」龍榻上,行將就木的道明帝迴光返照似的睜開眼睛,召喚伺候了他一輩子的老太監。「詔書……在御書房第三排書櫃第三層的格子裡,你去拿來。」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他推開宮女遞來的汗巾,喘著氣、艱難地吩咐。
「奴才遵旨!」老太監領旨退下。
「皇上吉祥!」嘹亮的請安聲驟然響起,站滿殿內的皇子大臣們紛紛下跪,他們嘴裡不說,心中都明白聖上一日駕崩,遺詔馬上宣讀,新帝繼位,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歷史,又要重演……
時間一點點過去,偌大的上陽宮裡鴉雀無聲,只有四周插滿的紅燭不停流淚,彷彿在輕輕歎息,哪怕權勢大如天,也換不回片刻生命。
驀地,刺耳的慘叫聲傳來──
「大事不好啦!御史大夫文震逼宮造反!御史大夫文震逼宮造反!」
滿堂的文武官員、皇親國戚正莫名其妙、面面相覷時,就見剛剛去取詔書的老太監渾身是血地跌了進來。
「啟稟、啟稟聖上……御史大夫文震逼宮造反,而且皇宮內外的侍衛已被盡數更換,奴才無能,還沒走到御書房就被人殺回來了……」老太監趴在地上,泣不成聲。
殿堂內一片嘩然,只有二皇子一抖衣袖從地上站起,面露笑容向帝榻走去,彷彿這帝位、這錦繡江山已是他囊中之物。
「老二!你、你這個小人,竟敢篡位!」同跪一旁的七皇子大驚,上前想拉住二皇子,卻被一旁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侍衛猛力隔開。
他終究棋差一著,就在他得意志形、將老五打入天牢時,老二已經不聲不響完成朝中所有佈置,唯一剩下的,就是等待道明帝的大限。
「逆、逆、逆……」看著兒子步步進逼的面容,道明帝語不成調、怒急攻心的他抓起床頭玉璽,猛地向不孝子砸去。
「兒臣多謝父皇賜璽傳位!」二皇子不閃不避,額角被打出道血痕,他卻不怒反笑,轉過身,將玉璽高舉過頂,聲音宏亮地向群臣宣佈──
他──天正帝,將於今日繼位!
「逆、逆、逆……」一連又是幾個逆字,老皇帝一口氣吸不上來,終於眼睛一閉,蹬直了腿,駕崩。
天正帝元年,天下大赦,次年二月,新帝論功行賞,御史大夫文震受封一品內閣大學士,中書長史,外加太子太傅頭銜。
令人意外的是,就在該年三月,春季皇家狩獵會上,素以武功絕倫著稱的文震騎上一匹受驚之馬,不幸墜崖身亡。
天妒英才,滿朝扼腕,新帝鬱鬱寡歡,竟數月有餘……
尾聲
連綿的雪山望不到邊際,風千舞沿著泥濘的小道前行,兩位藏民迎面走來。異樣的目光頻頻射向風千舞,不明白這美麗的漢家女子,怎麼會獨自一人,走在這荒郊野外?
風千舞歎了口氣,一路行來,她不知受過多少路人異樣的眼光。
此地位於藏北,她到這兒的目的只有一個──據說,這兒有座雪山直達天宮,她想去看看,裡面有沒有他……
文震的死訊傳來,她日日落淚、夜夜無眠,這才陡然驚覺自己早已不知不覺喜歡上他,可是一切都已經太晚……
又走了一陣,空蕩無人的小道上出現一名白衣男子的身影,在看見她之後,面露喜色,他也不急著上前和她招呼,只是不疾不徐跟在她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三里地外,風千舞的耐心終於磨盡。
「你一路鬼鬼祟祟跟著我幹什麼?」她猛然轉身,衝著那人怒目而視,卻忽然驚呆,只見文震赫然站在眼前。
心繫多時的人就在幾步之外,她卻像被釘住似的無法動彈,好半晌,才呆然一問:「你是人是鬼?」
文震優美的唇線持續上揚,跨前一步,笑問:「妳說呢?」
風千舞猛然投進白衣男子的懷裡,雙手輕顫緊擁著他,哽咽道:「只要是你,是人是鬼都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