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容蓉
這樣一個粗心大意到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曉得愛惜的女子,竟要混到錯綜複雜的權利鬥爭中去?
他覺得不可思議,抱著她躍下望月樓,直接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廂房裡。
雖然他的風流名聲遠播在外,卻從不帶女人回房,甚至手下用的也是小廝。而眼前這位風姑娘,絕對是禁止入他廂房的那種人。下樓後,他就該把她交給府裡的下人,讓他們代為照顧。
然而,他卻帶她回了廂房!
路上他幾回想撒手不管,但看著她泛起病態的紅暈小臉,想起家裡住滿娘請來的其他人,他不願她跟別人擠在一個屋子裡而得不到良好的照顧,想著想著,自己的住處就到了。
喚過文宣去請大夫,他坐到桌邊,拿起杯盞,心思卻不在茶中。
他這是怎麼了?他思忖著自己一反常態的原因。
「因為她病了。」不會,世上生病的人多的是,也沒見他對哪個有如此慈悲心腸。
「因為她身上有兩位皇子亟欲得到的東西。」雖然不清楚那是什麼,但事關重大卻不容置疑。
他只是為了方便追查,才將她帶回廂房,等她好些,立刻趕她走!
想到這兒,文震頭一仰,將杯中茶水喝盡。
他不願自己對她太特別,尤其被娘知道後,不曉得要誤會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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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千舞發著高燒,整個人像掉進火坑。
一直以來,她身體都很健康,極少生病,這次卻是例外。
幾天幾夜被人追殺、無休無止的惡夢、兩個姐姐的故意刁難、再加上被樓頂上的冷風吹著,都是導致她生病的原因。
「這位姑娘是風寒入侵,所幸姑娘體質不錯,應無大礙……」
恍惚間,她聽見有人在她身邊說話。誰?她想問,卻沒力氣開口。
又過了一陣,嘴巴裡苦苦的,像被人餵進了什麼東西,而後睡神迅速降臨,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醒來,身體舒服了不少,全身雖仍燙著,精神已然振作許多。
眼睛剛睜開,就聽見門外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大人,天不早了,要不要屬下把隔壁的書房收拾出來給您休息?」
「書房?嗯,好的。」另一個聲音有些慵懶,但也令人奇怪的似曾相識。「今晚這裡就讓給風姑娘,我去書房將就一夜,對了,大夫剛才交代的藥還缺幾味,你去看看買齊了沒。」
風姑娘?是在說她嗎?風千舞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廂房裡。
「是,大人,屬下這就去。」第一個聲音回答。
越聽,她越覺這兩個聲音耳熟,可偏偏想不起在哪裡聽過,風千舞蹙著眉,努力思索,卻始終得不到答案。
「對不起,請問外面是誰?」她撐著身子坐起,將衣服拉了拉,確定自己的裝束還算得體。
「妳醒了?」聽見問話,門開了,身著便裝的文震走了進來,臉上的表情有些意外,因為大夫說她明早才會醒。
他……好眼熟!
忍著敲破腦袋的衝動,風千舞盯住文震,直到他快走近自己床邊,才虛弱地笑了笑。「這位公子……是您救了我嗎?謝謝……不好意思,請問怎麼稱呼?」
「妳不認識我?」文震訝然,注視她片刻,看到她茫然的神情不像作假,這才一字一句道:「我是文震,文府的主子。」
「啊,你是文震!」風千舞坐在床上的身子幾乎彈起。「你……」她緊張地吞了口唾沫,臉上擠出僵硬的笑。
「上次見到文大人是在兩年前的元宵燈會上,所以,我記不太清楚……你的樣子了……」聲音越來越輕,可見心虛。
「記不清楚我的樣子?」文震又是一怔,他今天錯愕連連,全拜這位風姑娘所賜。看著眼前這位臉蛋泛紅、眼中卻並無半點迷戀的風姑娘,他不禁困惑,總覺得這不是一個愛慕他的女孩子該有的表情。
「風姑娘,妳今天病著,就住在我這裡──」
風千舞一愣,抬頭急聲道:「不、不,文大人的好意小女子心領了,但小女子不敢打擾大人休息,還是回自己的廂房比較好。」
急著要溜,果真不像一般愛慕自己的女子啊!
他鎖住風千舞病得緋紅的臉頰。「已經很晚了,姑娘要在夜裡走來走去,很容易加重病情。」
「可是……」
她一開口,即遭拒絕。
「姑娘是在害怕什麼嗎?放心,我睡在隔壁書房,不會吃了妳的。」
風千舞一向知曉事情輕重,想著惹惱文震對自己並無好處,只好勉強笑道:「既然大人抬愛,小女子就恭敬不如從命,只是小女子有病在身,若有怠慢之處,還望大人見諒。」言下之意,先為自己找好退路。
她左一句大人,右一句小女子,聽得文震很不舒服。他拉過張椅子,挨在床邊坐下,再度打量她。
風千舞的確是個不同尋常的女子,尤其她的眼睛,清澈得彷彿一潭秋水,沒有半點心機,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要說她是個野心家,恐怕沒人會信……
她,真就這麼在乎權勢嗎?
「文大人?」被他看得有些發毛,風千舞不知道自己有哪裡不對。
「風姑娘,妳怎麼會跑到望月閣的樓頂上?」反倒是文震,若無其事地換了個話題。
「我……呃……廂房裡太悶、太吵,我想出去透透氣,沒想到北方好冷,竟把我吹病了……」
「風姑娘,我問的是,妳怎麼會病倒在望月閣的樓、頂、上?」
「我會輕功,自己跳上去的。」風千舞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麼高的地方,姑娘竟能帶病跳上去,嘖嘖,功夫可不是普通的好,連我都忍不住要佩服姑娘了。」
「佩服?這不過是彫蟲小技,我師父功夫才好呢!」她的聲音不免驕傲。
「哦?不知姑娘的尊師是哪一位?」
「我師父是……」風千舞及時抿住唇,師父叫她來調查文震,她可不能打草驚蛇。「是個普通人,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的普通人教出妳這樣的徒弟,江湖上真是藏龍臥虎。」文震輕笑,審視的目光掃過她的俏臉。「不過……聽姑娘說北方冷,那姑娘肯定一直跟著師父住在南方囉?」百變神狐在南方也算是個響噹噹人物,不是嗎?
看著她防備的微瞇起眼,他故作調侃道:「一個會舞槍弄棒的女子,野心若是再大些,小心沒人要哦!」
感受到他眼神的異樣,風千舞眉心一抬。「我才不會舞槍弄棒,會輕功又有什麼錯?!」她衝口而出,又奇怪自己幹嘛同他浪費口水。
說話多了,喉嚨裡就開始不舒服。「咳、咳……咳……」她摀住嘴,接著便是一陣猛咳。
文震皺眉,端起床頭還剩下的小半碗藥,遞到她面前。
嗓子裡癢得難受,風千舞也不在意,接過藥碗,舀了一匙藥汁,含進口裡,門外隨之響起文宣的叫聲。
「大人,風姑娘的藥,文宣已經買齊,書房也準備好,大人可以休息了。」
「知道了。」
文宣?!
風千舞噗地一聲,口中的藥水全數嗆出,再度噴了文震一臉。
「我……咳、咳……對不起……咳、咳、咳……」一慌,嗆得愈發厲害,連膽汁都快抖出來。
知道她終於認出自己了,文震眼也不眨,直到風千舞的氣息平穩了些,才舉起袖口抹了抹自己的臉。
「風姑娘,妳沒事吧?要不要再叫大夫來看看?」取回她手中顫得幾乎要打翻的藥碗,他將視線移到她的臉上。
風千舞還在不停咳嗽,原本清澈的眼眸如今滿是驚懼,彷彿見到什麼可怕的事情。
「那麼……我去叫大夫。」文震起身。
「不、不用麻煩!」風千舞趕緊抓住文震的手臂。「我只是一時氣岔……咳、咳……過一陣子就沒事了……」
知道文震就是那天馬車上的酒鬼,此刻她最想做的,就是從他身邊逃開,她實在不願因他而回想起那些天惡夢般的情形。
「臉色差成這樣,妳確定自己沒事?」
風千舞心慌意亂,衝動地跳下床。「我病好了,要走了……」她恨不能立刻逃回自己的廂房。
「不是說好,今晚妳在這兒休息?」他適時擋住她的去路。
「可是,文、文大人,我想……這兒不方便……這……」
聽她又叫大人,文震不悅的感覺更甚,冷冷道:「沒什麼好想的,也沒什麼不方便。」
「可是……」
「休息!」他將她逼回床上。
「可是……」一手捏著被褥,她還想辯駁。
「記住,這兒我說了算!」文震袍袖一甩,轉身出了廂房。
第四章
次日,雨下個不停。
文震上完早朝,坐著馬車才轉過青石鋪地的橫街往文府方向去,就有一名官員裝束的男子冒雨趕來。
「文大人!文大人請留步……」
文震挑起車簾,見是同僚馬政俞,隨即笑道:「怎麼了?馬大人,為何跑得這麼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