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棠芯
無論是打到哪裡,她都不接他的電話,也不再出現在他家裡。他拜託每天來打掃的女傭照顧那兩隻烏龜,也心急如焚的早兩天趕回台北。
可是誰知道,剛回來,還沒能和她聯絡上,就要參加這樣無聊的聚會,只因為舉辦宴會的主人是他父親的老朋友,是他們家生意上的合作夥伴。
「怎麼了?你剛回來,就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殷非凡像往常一樣走到他身邊,遞給他一杯紅酒。「沒意思的話,就品嚐美酒,欣賞美女。」
「這裡沒有美酒,也沒有美女。」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痕,他輕啜一口應該香醇,此刻卻對他沒有任何吸引力的紅酒。
「不會吧,這可是八三年的……」
「品酒也要有心情。」他冷淡的打斷好友的話。「等一下你爺爺來了,向他道賀後我就要走了。」
「你今天不太對勁,出了什麼事嗎?」感覺到他的冷淡和意興闌珊,殷非凡審視著他面無表情的臉。「該不會和周鑫說的那個天使有關吧?他說你……」
「非凡,我們認識多久了?」韓燁的目光裡透出一絲銳利。
「大概有二十年了吧?」這小子為什麼忽然問這個?
「那你應該很瞭解我,我不想說的事,就最好不要問。」那一刻,從他眼眸裡射出來的光芒犀利如箭鋒。
殷非凡識趣的閉上嘴,他太瞭解韓燁的脾氣。雖然平時溫文,性格其實極具攻擊力,不然怎能在金融界闖下一片天地?
在他那雙看似深邃溫柔的眼裡,其實蘊藏著巨大的力量,甚至可以將人刺傷的銳利。
入口處傳來喧嘩聲,而韓燁只是低垂著眼,把玩著手裡的酒杯。他應該直接去童家找她,而不是繼續等待。
對!就這麼辦,離開這裡後就直接去童家……
「童淨衣每次出現還是這麼受歡迎。她似乎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在社交場合露面了……」殷非凡無心的話卻讓韓燁全身一震。
童淨衣?
真的是她!抬起銳利如電的眼,冰冷目光落在身穿曳地白色晚禮服的她身上。
她說過不喜歡參加這樣的宴會,所以盡量能躲就躲,可是她今天卻來參加宴會了?
瞇起雙眼,韓燁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裡為什麼竄過憤怒,看著那些迎上去和她說話的男子,他就感覺渾身如火燒。
「韓燁,你真的對她不感興趣嗎?冰山美女就適合穿白色,感覺有如冰雪女皇那樣高貴典雅,甚至冰冷……」好友的聲音在他耳邊漸漸隱去,他移動腳步向她筆直走去。
童淨衣站在這些追求者當中,如平常一樣昂起下巴,冷漠籠罩著她全身,目光冷淡中帶著不屑。
這是她的偽裝,如此完美的偽裝沒有任何人發現。只有一個人知道在她偽裝下的真正自己,而她今天會來,就是因為……
「親愛的,我等你好久了,為什麼這麼晚?」韓燁揮開一個正想和童淨衣說話的男子,一把摟住她纖弱的腰肢,用不大不小的堅定聲音對她說。
童淨衣被沒有被他的話嚇到,也沒有被他霸道的舉動激怒,她只是平靜的轉頭看著他:「路上塞車。」
他們對視的雙眸深處,各自閃爍著深沉的光芒,兩人交換意味深長的一瞥,表情都異常自然平靜,似乎誰也沒有為對方的舉動而感到震驚。
一旁原本圍繞著童淨衣的富豪公子和青年才俊們皆露出驚疑的表情望著他們,其中有一個男子說:「韓燁,你和童小姐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韓燁的手扶住她的纖腰,嘴角撇出疏遠的笑容:「你看不出來嗎?」
童淨衣低下頭去,她並沒有因韓燁突兀的舉動和霸道的語氣而感覺不快,反而覺得有些好玩,甚至想笑。
可是她不能笑,在這麼多人面前,她是冷若冰霜的童淨衣,她只能低下頭去,擺出一副對他們的對話不感興趣的模樣。
「韓燁。」主人之一的殷非凡也和滿場的賓客一樣滿頭霧水。「冰山美人」童淨衣和韓燁——是戀人嗎?
韓燁不是應該和一個甜美可人的小姐在戀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淨衣,你也認識非凡吧?他是今天的主人,殷老爺子的長孫,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韓燁帶著她,不理睬四周那些無法置信的猜測眼神,帶著優雅的笑容走向殷非凡。
「殷先生,你好。」童淨衣依然用冷淡的表情和對方打招呼。
「……你好。」殷非凡差點說不出話來。
韓燁望著好友無法掩飾驚訝的臉:「老爺子的壽宴應該開始了吧?你不去請老爺子出來嗎?」
「我正要去。」殷非凡似乎從震驚裡恢復過來,用好奇的目光看著他們。「不過韓燁,你不夠朋友喔,這樣漂亮的女朋友,今天才讓我知道。」
「淨衣不喜歡張揚,我也不喜歡。」輕描淡寫帶過,他目光裡的銳利說明他不想多談。
殷非凡聳了聳肩膀,反正韓燁的事與他無關,他還是趕緊去請出爺爺,來緩和宴會現在的凝重氣氛。他可以肯定,在場的這些賓客,百分之九十都對韓燁和童淨衣的關係非常感興趣。
「喝點什麼,口渴了嗎?」韓燁體貼的看著她,眼裡的銳氣漸漸消失。
她很想對他微笑,不知道為什麼,剛才看到他大步向自己走來,當時那種嚴厲的表情讓她覺得有趣。
他是在吃醋嗎?她真想這樣問他,卻明白現在不能,現在的她可不是單獨和他相處時的童淨衣,現在的她必須保持冷漠的表情。
她開始不太喜歡自己的偽裝了,因為想笑的時候不能笑,真的很不舒服。
「紅酒好不好?」他帶她走到長桌邊,拿起一杯紅酒。
她點了點頭,依舊只是低著頭。
韓燁無法猜出她此刻的心情,她又將自己裹在那層偽裝背後,那種冷漠雖然精彩,雖然讓人眩目,卻讓他感到心痛。何時她能在人前表現真正的自己,而不必如此壓抑?
還有,對於他的出現她又是怎麼想,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可是,在她那冷靜的臉上,他無法讀出她的心思,是否他不夠愛她?
這個時候,宴會的主角殷老爺子走進宴會大廳,掌聲和祝賀聲四起,韓燁也帶著童淨衣向老人走去。身為世交之子,賀壽是起碼的禮儀。
一番觥籌交錯後,眾人又各自散開,趁著人群四散,韓燁拉著童淨衣閃出了宴會廳,他熱門熟路的帶著她走向一處小偏廳。
他太熟悉這所大房子了,因此輕易就將她帶到一處無人的地方。
一路上,童淨衣都一聲不吭,這讓韓燁感覺有些奇怪,她是在生他的氣,所以不理睬他;還是因為她信任他,所以不詢問他到底要帶她去哪裡?
她既然一直不說話,他也不解釋。只是將她拉進小偏廳後,還關上了廳門。
「幹什麼這樣神秘兮兮的?」她的嘴角這才有一抹笑容,回首望著他。
看到她的笑容,他先是一怔:「我想和你談一談。」
「談什麼?」
韓燁似乎還放鬆不了,他俊朗的臉龐因為緊繃而顯得剛毅,目光也銳利非凡。
童淨衣忽然間明白他要談的事情非常嚴重,看著他此刻嚴肅的表情,她開始感覺呼吸都有些緊張起來。
「這幾天,為什麼不來公寓也不接電話?」他直截了當的問出心中疑問。
童淨衣深深呼吸:「如果我告訴你,我是身不由己,你相信嗎?」
「我相信。」他的聲音鄭重。
她眼裡閃過一絲感動:「我什麼都沒說,你就願意相信我?」
「朋友之間相處,信任是最起碼的。而且,你也沒有任何欺騙我的理由。」
「是我爸爸,他不讓我出門,他……他是個很頑固很霸道,很自私的人。」她想要灑脫一笑,可是發現在他面前無法灑脫起來,露出的笑容也滿是苦澀。「身為女兒這樣說自己的父親,是不是很不孝?可他就是這樣的人,在他眼裡,只有錢和利益,沒有其他。」
童淨衣忽然轉過頭去,一股深藏在心裡的激動和悲哀在這一刻全部湧現出來。這麼多年,她無人可說,也沒有人願意聽她傾訴,她把自己緊緊裹住,以為這樣就可以不受到傷害,不會難過。
可事實不是這樣,從來不是!
他走過去從背後扶住她的肩膀,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他也可以感覺到她的悲哀,許多問題還在嘴邊,他卻問不出口。
要說的,她遲早會告訴他,而他並不想逼迫她。
「就好像今天的宴會,他自己因為忙得抽不開身,卻又一定要討好這位殷老爺子,所以要我一定得出席。我不想來,可是又有什麼用?他是我的父親,是我母親深愛的男人,我不能看到母親傷心,我只能來,我……我別無選擇。」
感覺到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充滿力量,也讓她深刻意識到自己的脆弱,不知不覺,晶瑩的淚水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