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黎馨

    遇上多年不見的好友，沈禹京自然先是調侃一番。

    「你不也一樣，沒打電話給我，不過還是你比較厲害，五年之後鯨魚娛樂集團的大名，已經遍全球，你真是台灣的經濟奇跡啊！」

    好友一樣不客氣的反擊，但口氣多了幾許敬佩之意，讓沈禹京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也不差，變成國際知名偵探，這些年你到英國還好吧？」

    五年前，元書照受到英國一位富翁的邀請，參加世界性的推理比賽一試成名，之後便留在英國，與當地的警方一起偵辦當時棘手的大案件，漸漸地，他成了名偵探，常協助英國警方破案。

    「沒有國際知名那麼誇張，只有在歐洲國家而已，不過去英國，的確比留在台灣調查外遇要好太多了。」

    「你那麼優秀，留在台灣，的確是很可惜，你什麼時候會回英國？」

    沈禹京喝了一口酒，有些感慨的說著。

    看著好友的表情，元書照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將話題轉個彎。

    「都好幾年了，你的感情生活還是一片空白！」

    沈禹京不明白好友，為何突然提起這個問題，只是黯然一笑。

    「我現在不需要女人，你如果擔心的話，擔心你自己就行了！」

    「不是不需要吧！是你忘不了董馨，對吧？」

    真是一針見血的答案，沈禹京斂起笑容，面無表情的看著好友。

    「別說這件事，什麼忘不忘得了？都已經過去了！」

    「但你並不是那樣想，你很少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我看，撕碎董馨幸福的家庭，是你一生中最後悔的事。」

    「別說了！那都是董立景罪有應得。」

    他蹙起眉頭微微的生氣，希望好友不要再說下去。

    「對！可你知道董馨是無辜的，所以傷害她，你非常後悔，因為你愛她。」

    見到好友的情緒有點激動，元書照完全清楚，他的確一直愛著董馨，從來沒有改變過。

    「OK！我是愛她沒錯，但我傷害她也是不爭的事實，我有什資格再說愛她？請你別再說下去了……」

    這幾年他拚命工作，企圖使自己的事業更登峰造極，就是為了忘掉董馨，可是卻徒勞無功。

    每當夜深人靜，他獨自一人時，總會想起董馨的一切。

    「你沒想過要再見她，試著找到她？」

    「何必找？要是有緣分，自然會再見面！」

    問他想不想見她？他當然想！這個夢他不知道想了多少遍？

    她到底過得好不好，他真的非常想知道。

    可是他又害怕，怕董馨不肯原諒自己當年所做的一切，甚至埋怨至今。

    他更怕董馨會有新的愛人，屆時自己一定會嫉妒得受不了！

    越想越不安，沈禹京從不知道，自己的感情世界是如此懦弱。

    「緣分？你一向是不相信那種事情的，你不是認為命運和機會，要靠自己爭取的嗎？」

    元書照失笑，他從沒見過如此膽小的沈禹京，愛能改變一個人，這話一點也不段。

    「總之，你別再說她的事了！」

    沈禹京心煩，語調中的怒意添加了幾分。

    「告訴我你想不想見她？」

    「想又如何？」

    他不否認自己想見她的事實，對好友的語氣，瞬間放軟不少。

    「想就可以！」

    元書照輕鬆地笑著，然後掀開自己的外套，自外套內袋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其實，我在三個月前就回國了，這是找準備給你的見面禮。」

    盯著那牛皮紙信封，沈禹京滿心狐疑地拿起。

    「這個是……」

    「裡面是董馨的消息，還有她最近三個月的照片，要不要去見她，由你自己決定。」

    沈禹京愣愣的盯住信封，沒有任何反應，元書照繼續說話：

    「我要先走了，因為今天我沒興趣陪一個膽小的沈禹京喝酒聊天，你好好想清楚，是否要追回自己的真愛。」

    留下沈禹京獨坐在酒吧，元書照徐徐離去。

    臨走前，元書照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他調查出來的資料，有一部分並沒給沈禹京看。

    因為他希望，沈禹京自己去發現那個秘密。

    拆開信封，裡頭有十幾張董馨的照片，從那些照片看起來，她還是和以前一樣美麗。

    同樣溫柔的笑臉，同樣幸福的樣子，一點憔悴也沒有。

    沈禹京鬆了一口氣，還好董馨沒有因為他的打擊，而失去原有的光彩。

    雖然眼眸中已不見以往的天真，但卻多了溫柔、堅定，和自信。

    想必為了重建家庭，為了生活，她比以前更努力、更成熟吧！

    資料上寫著董馨現在的工作地點，與現在住的地方，交友狀況全是女性友人和同事。

    但獨獨沒有她的感情生活狀況……

    他不禁想著，最元書照沒有調查？還是調查之後不給他知道？不知她是否仍然愛著自己？

    一想到她沒有新的愛人，昔日她說的「我愛你」，瞬間浮現在他腦海，沈禹京心頭一震，燃起一線希望。

    他好想見她……好想見她！

    思考了一夜，再也克制不住思念的心情，他決定去親眼見見她。

    即使只是看一眼也好……

    一處寧靜的住宅區，附近全是學校、圖書館和公園，環境相當良好。

    由元書照調查的資料，沈禹京知道董馨現在的工作，是在肓幼院裡頭教導小朋友。

    沈禹京穿過公園，來到資料上所寫的育幼院前。

    他看到了——他終於看到自己日以繼夜、不斷思念的董馨，她正在育幼院前的院子，帶著小朋友做遊戲。

    或許是她太認真地帶小朋友玩遊戲的緣故，所以沒發現他。

    也可能是因為沈禹京遮遮掩掩，怕被她看見。

    太好了！知道她過得很快樂，沈禹京由衷地感到開心。

    原本只想看一眼就走，但沈禹京的腳卻不聽使喚，彷彿像被針住般，久久不能移動，一直凝視著董馨的模樣。

    突然，其中一個小朋友發現，一直站在圍牆外的沈禹京，心裡覺得害怕，於是他一溜煙的跑到董馨面前，扯著她的衣角。

    「老師，外面站了一個奇怪的叔叔。」

    一邊扯董馨的衣角，小朋友肥短的手指，一邊不停指著沈禹京所在的位置。

    「哪裡？」

    沿著小朋友的手指頭看去，董馨終於發現男人的存在。

    那個人，她這輩子想忘也忘不了，四目相接後，董馨發不出任何聲音。

    直到他從大門走了進來，站在她面前，用以往溫柔的口氣，喊出她的名字，董馨才回過神。

    「小馨……」

    「是你……」

    「是我，小磬，好久不見了！」

    「是很久，不過……我不想見你。」

    董馨垂下臉，表情十分困擾，說明再見到沈禹京的這一刻，她內心有多麼的震撼與不願意。

    「老師……」

    小朋友見到平常溫柔、又笑口常開的老師，竟然會露出苦惱的表情，十分不安的叫著她。

    「來，小朋友你們先回教室，等會老師就進去。」

    支開小朋友們，院子裡只剩下沈禹京和董馨兩人。

    「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董馨再度開口。

    望著董馨轉過去的身影，沈禹京感到酸澀、痛苦，她不想見到自己是很正常的反應。

    「沒什麼？我只想知道你過得快不快樂。」

    「你一手拆散我的家庭後，我就再也沒有快樂過。」

    董馨說得平靜，但這一番話卻深深刺中沈禹京的要害。

    「小馨……我……」

    他想辯駁，但找不到任何話，在她的心裡，會埋怨他破壞她的家庭，是理所當然的。

    她不快樂！他也不好受，然而造成這種結局，是他自己選擇的，他無話可說。

    他握緊拳頭，凝望她的背影感到失落，難道她真的不想再回頭看看他了？

    「我父親……和母親……都去世了……」

    背對著沈禹京，董馨瘦小的肩微微顫抖。

    「什麼？都死了？」

    沈禹京掩飾不了內心的衝擊，才八年不見，世事變化如此之大，他仇恨多年的人已經死去了？！

    他更不明白，當自己聽到仇人死去時，心裡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看她肩膀抖得厲害，他知道她哭了，心裡泛起不忍和罪惡感。

    是的！他必須承認自己再見到董馨的那一刻，什麼仇恨他早忘得一乾二淨。

    他一心只希望董馨原諒他，再回到他的身邊。

    「那一件事之後，父親氣得生病，三年前終於離開人世，而我母親受到你的刺激，成日瘋瘋癲癲，最後也自殺身亡，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一切都是他造成，是他害得她傷心流淚、獨自一人，在她的眼中他的確罪無可恕。

    董馨淚流滿面，讓沈禹京的罪惡感更加深重。

    「對不起……」

    即使說了對不起，也無法挽回，他悔恨交加的心情，第一次這麼強烈。

    「你是我仇人，是你害死我父母，我應該恨你才對，可是……我做不到！我沒辦法恨你！」

    摀住自己的小臉，董馨軟弱地訴說心情。

    過了這麼久的時間，就算他害死自己的父母，她依舊深深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