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黎小南
她很氣他,他怎麼能這麼無情呢?她一直以為,他該是一個外。冷內熱、心腸子其實軟得不得了的人,可現下他怎麼對殺銀光一事不置一詞地接受呢?
他想牽她的手,但她卻把手掌拳起,藏在身後;見到她的樣子,他考慮著是否要把他和嚴家兄弟救銀光的汁畫告訴她,但轉念一想,萬一她也要求著要加入計畫怎麼辦?且他懷疑銀光身上尚背負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在末查出來時,這隻猛獸實在也不宜接近。總而言之,他就是怕她會陷入險境中。
兩人就在這種各有所思的情況下,回到了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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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中央,即銀光所在的位置,現在已經用高約兩公尺的木頭柵欄,圈超成一個有如競技場模樣的場所,祭司剛才宣佈,除了今年的勇土外,任何人都不得擅人。
銀光充滿怒意低嗚的聲音持續不斷,它現在正匍匐在籠子的一角靜止不動,大有養精蓄銳之勢,看來等會兒的馴虎儀式,馮承烈面對的將會是一場惡鬥。
「承烈!你到哪去了?我四處找不到你。」嚴征岳看到他,高興得跟什麼似的,連忙迎上來。
詠烈看到跟著前來的錢鄉,兩人亦走到一旁,逕自地講起話來。
「我依祭司吩咐的時辰,回去沐浴淨身。」
嚴征岳疑惑道:「可是我回大宅,卻看不到你人影。」
馮承烈眼神一黯,「我在小木屋。」
嚴征岳不再多問什麼,他知道每當馮承烈心情低劣時,就會跑到那個像避風港似的森林小木屋裡,說躲避也好,說沉澱心情也罷,全島上似乎只有這個地方能帶給他平靜。
「你找我什麼事?」馮承烈問。
「是祭司找你,我也不知道他找你幹麼,我問不出來,他口風緊得很。」他聳肩說道。
馮承烈聞言點頭,轉身欲要離去,然而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又回過頭交代說:「幫我看著吼兒,我不希望待會兒行動時,我還要分心照顧她。」
「好。」嚴征岳朝那兩個正不知在嘀嘀咕咕些什麼的小女生望了一眼,「放心,我們三兄弟會注意的。」
錢鄉此時瞄到嚴征岳飄過來的視線,直扯著詠烈的衣袖說:「你看,他和征岳哥的眼神都好奇怪,我覺得這其中一定有鬼,他們一定是作賊心虛,要行虧心事,心裡不安。」
詠烈一臉受不了的表情。「吼兒,你想太多了吧;征岳哥跟我說,要殺銀光是村裡今年決議的,他們實在受不了它三不五時、突如其來的騷擾了。」
「可是銀光它……它不過是一隻老虎啊!老虎哪知道什麼道理呢?不管怎麼說,它都是一條生命……」錢鄉想到就覺得好難過。
「吼兒,你看!」詠烈試圖轉移話題,指著廣場中央一道弧狀展開的大鼓陣,興奮地喊。鼓陣約莫有十幾位鼓手,每個人的臉上皆是肅穆凝重的神清。
錢鄉順著其手勢一瞄,「咦?詠烈,你爸爸和方阿姨在那邊那個台上耶!」
「嗯,那是主祭台,是只有祭司、勇士和族長及族長之妻才能上去的,自從我爺爺時代開始,可能是看在我們家財大勢大的份上吧,族長的位置就都是由我們馮家來出任。」
祭司從鼓陣右側的主祭台上走下來,朝台上的貴賓點點頭,就要開始說話。
「祭典要開始了,噓,我們等一下再說。」詠烈小聲的道。
祭司朝廣場上的全體民眾舉起雙臂,此一動作,使得原本還有些喧鬧或竊竊私語的聲音,全安靜了下來。
他朗聲用虎島土語念了一段話,詠烈解釋說,這是「馴虎祭」開始之意。
祭司話才落下沒多久,鼓聲旋馴響起。一聲大鼓接著一聲,綿綿不絕,由沉重遲緩,慢慢加快速度,最後已融合成一片錯落消揚、跌宕有致的樂音。
一群全身畫滿如同老虎身上斑紋的男女青年,和諧地以土語唱出祭典的歌曲,在唱了一段後,繞著柵欄,舞動起肢體來;歌聲舞蹈雖帶點神秘的色彩,但不失輕快,聽得出來是慶祝的意味濃厚。
「這首歌及舞蹈是在恭賀勇土狩獵凱旋歸來,獵物豐美的意思。」詠烈小聲的在錢鄉耳邊解釋著。
然而錢鄉聽到這兒,想到其所謂的「獵物」,指的就是銀光時,頓時覺得難過得不想在此地多逗留一刻,看他們現在歡欣鼓舞,而等一下,就是銀光的受苦期,心頭更是一聲氣悶。如果自己無能為它做些什麼,那麼至少,她不想看它死去。
「我想去走走,人很多,很悶。」她向詠烈找了個借口,十足鴕鳥心態地想離去。
詠烈看了她一眼,「去一下就快回來喔,再過十分鐘,就換哥哥上場了。」
一提超馮承烈,錢鄉的臉垮得更快了。她頭也沒回的隨便應了聲,腳步卻越走越快。
在回過神來時,她發現自己走到廣場後方的一座林子裡,本想趕快退出去,天知道在虎島上,她完全沒有方向感可言,萬一不小心迷了路,呵就慘了。
然而一陣人語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奇怪,大家不都是在廣場上嗎?怎麼還會有人……」
她小心翼翼地尋找聲源,並把自己隱藏在一片樹叢後。
是胡伯!和……惠慈姨媽!
奇怪?他們兩個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躲在這裡?而仔細聽他倆接下來的話,更讓她大吃一驚。
「等一下大亂的時候,你千萬記住,不要讓方千語那個女人離開。」
張惠慈厭煩道:「我知道,那女人的命絕對死定了。你該不會在這時候把我叫來,就是要交代這件事吧!萬一被人發現了,……」
他打斷她的抱怨,「是關於承烈。我剛發現島上那些要力保老虎的頑固份子,派出一個人想去把承烈的毒針換成麻醉針。」
這下張惠慈也急了,「那怎麼辦?換成麻醉針我們的計劃就不成了。」
「我知道。還好我晚去一步,我依計把它換成我們準備的慢性毒針,足夠讓銀光辦完事後再斃命。」
錢鄉越聽越模糊,辦事?辦什麼事?
「那現在還有什麼問題?」張惠慈問。
「承烈自己似乎有救銀光的計畫。我換好針要走時,發現他和征岳把毒針換掉了,據我判斷,依承烈的個性根本不可能真的殺掉銀光,所以他應該是換上麻醉針。接著他們離開時,也把槍帶走,我根本來不及應變。」
「那……那你說這該怎麼辦?」她一聽,也亂了頭緒。
我要趁銀光剛出籠的時候就讓它行動,可是這麼一來,我怕承烈可能非得要受點傷不可了……」胡伯遲疑地說,其實現在這麼一弄,把他原木的計劃都打散了,他也在苦思解決之道。
「什麼?」承烈會受傷?!錢鄉驚呼出聲,卻被耳尖的兩人給發現了。
「糟了!」錢鄉轉身想逃,然而胡伯的動作比她還快,一下子就迫到她身後,一個手刀下來,錢鄉就暈了過去。
「嘿,我有辦法了。」抱起她癱軟的身驅,胡伯對張惠慈露出一抹算計且慘忍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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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聲稍歇,人群中傳米陣陣不耐的討論聲,等待的心情隨著馮承烈的出現引燃到最高點。
他一身油彩,鮮黃色與黑色的條紋是代表對老虎美麗的皮毛最高的頌讚,面具遮掩住他的表情,讓場外人無法揣測這位勇土現在的心情。
馮承烈持著毒槍,走進了柵欄內。全場皆屏息以待,雖說勇士的行動在往年都只是做做樣子,射出麻醉針後等不及老虎撲上來,老虎其凶狠的氣勢早就去了一半,倒在地上昏昏欲睡,讓擔任勇土的人手腳稍一使勁,它們就乖乖馴服。
但今年勇士的對手是銀光!銀光的凶狠是眾人皆知的,它似乎可媲美人類智商的超靈敏反應,更讓與它交過手的人都暗自驚心,生怕它若一發狠,虎口下徒增一條亡魂。
即使馮承烈有武器,銀光不容小觀的實力,讓人根本不敢等閒視之。
所以這場人與老虎的對峙,絕對是精彩盛事。
錢鄉睜開眼的時候,頸邊傳來陣陣痛楚,發現自己正靠在柵欄入口門邊,胡伯站在她身後扭著她的手,讓她動彈不得。
「胡伯,你……」錢鄉掙扎著想掙脫他的箝制。
「吼兒,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知道哪裡惹了你惠慈姨媽吧!」
她當然聽得一頭霧水,「我?我怎麼可能得罪過她?你們到底想對我做什麼?」
此時,馮承烈扯動連接銀光籠子門的繩索,將門打開:銀光緩緩地踱出來,眼露暴躁殺意。
「是時候了。」胡伯一說完,用力一推,將她推人了柵欄之內。
錢鄉絲毫無心理準備,一時沒站穩,腳下一陣踉蹌,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馮承烈本來舉起麻醉槍,就要扣下扳機,眼角餘光一瞥,看到她驀然閃入的身形,心口一驚,手勢頹然一改,連忙奔到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