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黎小南
「睡著?看不出來他會這麼遲鈍啊?」他輕笑道。
「真的!在湖邊的時候。」錢鄉急著舉證。
嚴征岳若有所思了一會兒,雙眼直盯著她,緩緩開口道:「承烈長得很像他的母親,尤其是眼睛,幾乎是一模一樣。有人說是因為他父親怕見了觸景生情,所以才要他在這個島上時都戴著面具。」
好……好殘忍哪!他父親怎麼可以這樣!因為自己深愛著死去的妻子,怕見了兒子會難過,就像遮掩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讓年幼的兒子戴上面具,掩住一切?錢鄉心疼的想,難怪他那麼不快樂,容貌是天生注定無法改變,也不是他所選擇的,被生養自己的父親如此嫌棄,她幾乎可以感受到他有多痛苦。
「好了,別想了!反正這麼多年部過了,我想承烈搞不好自己也習慣了。」
錢鄉歎了口氣,心中有許多愁緒說不出,某個角落為他好疼好疼呀!失去母親,他應該也是很難過的吧!畢竟那時他也才是個了七歲大的孩子而已,要怎麼承受這種被另一個至親的人拒絕的痛苦呢——
不想看到她整張小臉都揪在一起的苦惱狀,嚴征岳試著想要轉移她的注意力。「好了,吼兒,我們現在可以開始討論詠烈的事了。」
提起好友的名字,錢鄉精神一振。
「她現在很難過,我想她大概哭了一個晚上。」自己昨晚也是哭到睡著的。
嚴征岳一聽,重重的歎口氣,「吼兒,你記得我曾告訴過你,我有喜歡的人這件事嗎?」
「嗯。」當然記得,就是為了這件事,才會有後來這些告白的事,現在想想,早知道就不要那麼衝動跟詠烈說,看她這麼難過,她才知道詠烈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征岳哥的。
「我喜歡的人就是詠烈。」
「啊!」錢鄉吃驚地張大嘴,「可是……你怎麼……那你為什麼要拒絕她?」她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好。
嚴征岳苦笑了一下,「我也不願意看她那麼難過呀!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倆就是特別親近,她有事情都會跟我說,遇到什麼難題第一個想到的也是我……」他雙眸散發出一種游離的光芒,像是陷入了回憶的洪流裡。
「我記得有一回,大概是她考完高中那年暑假吧。有天她莫名其妙地被他爸爸責罵了一頓,她難過得自己一人跑到龍腹的斷崖哭了一個下午,後來還傻呼呼地就在那裡睡著了。
「到了傍晚,還不見她回大宅,全部的人這才都緊張了起來,連忙分頭去找。當我在龍腹找到她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的事了;那時她一看到我,就衝過來緊抱住我,嚷著,『你終於來了!你終於來了!我都快怕死了。」
「我安撫著她,聽她斷斷續續地說她一覺醒來時,發現一隻野生的老虎在她身上嗅啊嗅的,她嚇得猛拙氣,不斷地冒冷汗、打顫,還好後來老虎只是聞一聞她就走了,她才鬆了一口氣。」
錢鄉看到嚴征岳的眼眶閃著淚光,但仍不作聲地靜靜聽他說完。
「在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愛上她了,我真的好怕失去她。她跟我說喜歡我時,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可是想到她現在還那麼小,我實在很怕她對我是把兄妹之情誤以為是愛情……」
「你這個笨蛋!」一個氣極敗壞的聲音打斷他的述說,是詠烈!
「詠烈,你怎麼來了?」錢鄉有點尷尬,自己自作主張來找征岳哥談她的事,她不會怪自己吧!
詠烈沒有回答她,雙眼直直盯著嚴征岳。「我怎麼可能會搞不清楚對你是什麼感覺!別忘了這個島上還有其他兩個人可以供我比較……」
錢鄉抱起柔柔,悄悄的住門外退去,她想,這兩個人看樣子應該可以自己解決了吧!
彼此有愛的話,世間還有什麼難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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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馮家了,錢鄉正想趕快進門,去跟胡伯討杯冰水喝,這島上的太陽,實在炙人炙得厲害。然而此時懷啦的小搗蛋卻跳了下來。
「柔柔!」
小東西的速度極快,一下就沒入了草叢之中,東奔西竄地,好不容易在一棵大樹下,她終於逮住它。「小壞蛋,你想累死我嗎?」
「承烈——」
有人!錢鄉從濃密的樹縫中偷看到,是沈如媚和馮承烈!
沈如媚正從馮承烈身後抱住他,錢鄉看的正是此畫面,頓時賞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承烈,你為什麼變了?」
馮承烈推開她。「不要碰我。」
「我不懂!」以前雖然都是她主動,可是他從來沒有拒絕過。他對於所有的女人都是這樣,所以她一直以為自己很有希望,畢竟,她待在他身邊最久。「難道——難道是為了她?」
她?她是誰?把名字說出來啊!錢鄉在心理大叫。這種含糊的對談,會讓偷聽的人抓狂!
「承烈!」
他沉默著,一句活也不肯多說。
「你不想理我了?是不是?」沈如媚揪住他的衣服。她為了他,可以犧牲一切啊!
「我從來沒有理過你。」馮承烈冷淡的回答,轉過身背對著她。
「不!」沈如媚狂亂的喊叫聲劃破天際。「你騙我!」
「等一下你收拾收拾就回去吧!我會叫胡伯送你。」
沈如媚聞言如遭電擊,恨恨地說:「不,我不走,你休想這樣輕易地打發我!」
「隨便你,但你記住,不要讓我在這島上再見到你。」
「你——」沈如媚咬咬牙,雖無奈,卻莫可奈何。她氣極地跺了跺腳,掉頭就走。
錢鄉看到這一幕,人都呆掉了。
對於討厭的人,理都懶得理,對於不屑的事,看也不看一眼。征岳哥說得果然沒錯!
他,好絕情啊!一點情分也不留。怎麼有這樣的人呢?
此時,馮承烈突然朝著她的方向走了過來,他發現她了!
「怎麼,這是你最新的癖好嗎?抱著小病貓偷聽人家講話。」老早就看到她蹲在那裡,像個小賊似的偷窺。
「柔柔才不是小病貓呢!」錢鄉站了起來。
「反正是個蠢東西。」整天生病,胡亂跑來跑去,而且還讓她有理由去找嚴征岳。「死了算了。」
「你好過分!」錢鄉抱緊柔柔。「我知道你也嫌我礙眼,我走就是了!」
馮承烈看著她氣呼呼離去的背影,挫敗地歎了一口氣,搞不懂自己為何老是對她說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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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鄉隔天又起了個大早,或者應該說她根本沒真正睡著過,一夜恍恍惚惚地想著心事,腦中轉來轉去的都是這些天來的點點滴滴。
詠烈昨天一直都和嚴征岳在一起,他們把所有的事談開了;詠烈來敲她的門的時候,臉上還帶著那種如夢似幻、甜蜜萬分的笑容,她一看到錢鄉,就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吼兒,謝謝你!要不是你跟征岳哥講那些話,我永遠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搞不好就對他死了心,愛上別人了呢!」
錢鄉取笑她,「不,你才不會呢!你這輩子注定是愛慘了征岳哥。」
看著好友這麼幸福,錢鄉在為她高興的同時,自己心底也起了淡淡的惆悵,自己到底和馮承烈還有沒有可能?每個人都覺得他對自己是特別的,都看好他們的末來,然而她自己對他們之間卻一點把握也沒有。
她們倆後來沒再多說些什麼,互道了聲晚安後詠烈就回房了。
錢鄉睜著眼,整晚都想著關於馮承烈的事,想著他對沈如媚的冷絕態度,害怕有一天也會被他如此對待。
迷迷糊糊地熬到早上,隨便梳洗完後,她連柔柔也沒喚,就獨自出門散心,走著走著,就到了幻影湖畔。
不過,今天的幻影湖似乎有些異樣,湖水還是一樣的清澈,湖邊的樹葉也是那麼茂密,可是,錢鄉隱隱約約就是感覺有些不對勁。
啊!她想起來了。
她在要到幻影湖的路上選錯了岔路,前幾回去的是屬於湖的左半邊,接近馮家大宅及礦區,所以開發得較完整:而現在她所在的位置,則是鮮少有人來的另一邊。
難怪這邊的森林看起來有點神秘,聽詠烈說過,這裡應該是島上老虎聚集的休憩地。
突然,一道白色的影子閃了過去。
是雪霽。那麼他也一定就在附近了!奇怪,他和她可真是有緣哪!走到哪似乎都會遇上。
錢鄉湊過去瞧,樹從罩,白色的光影閃動。
「雪霽。」錢鄉小聲的喊。
這道影子聞聲便朝她的方向飛了過來,錢鄉忽然覺得不對勁,然而身體卻跟不上腦中思緒的速度,來不及反應;此時另一道黑影也飛快的撲上來。
巨大的一股衝力把她壓倒在地上。
好快!就像野獸一樣!
白色的影子也不戀棧,身形一轉,即要蹤身離去,無形中好像受到某種事物的牽引指揮,詭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