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黎倩

    「黎偉，」黎飛輕聲喚了一聲，假裝輕快地問。「接下來我應該要怎麼做？」

    「接下來你只要做一件事就可以了。」黎偉聽出他語氣中的矯情，知道他極想參與這次的行動。

    「什麼事？」

    「幫我把你的腦袋恢復清醒，以後與『神秘貓女』保持五百公尺以上的安全距離。」

    秋天一向是林海兒最喜歡的季節。不同於夏天那滿是人潮的煩躁；秋天的墾丁像是一位悠閒的貴族，正在恣意享受上天賦予它的資源。

    這是間造型優美的二層樓小木屋，靠近海岸線，從窗外可以眺望一片汪洋的大海。海兒上大學後，父母將家遷到這裡，重新過二人世界。

    父母恩愛的感情，影響海兒至深。從小到大，就在他們濃密的情愛包圍下長大，真愛在她的生活中就像柴米油鹽一樣的平常與重要。常聽母親形容第一次看到父親的情景，似乎有暖流、有異感、有震撼，講得通俗點就是被電到了。

    也因此，海兒將一見鍾情與真愛劃上等號。她立誓，除非找到真愛，否則寧缺勿濫，大學四年就在等待中度過。眼見同學一個個交了男友，她開始恐慌自己是否錯過真命天子而不自覺時，母親肯定且溫柔地對她說：「你絕對會知道的。」

    三年前一場車禍，她失去了父母。在悲痛之後，她打消了原本想出國繼續深造藝術的念頭，機緣巧合地開始模特兒的生涯，除了偶爾拜訪朋友與登台表演之外，長年待在這裡。

    直到現在，她還在等待真愛的出現，等待那絕對不可能誤解的電流發生。

    她對真愛的渴求，在父母離去後更加強烈。

    近傍晚時刻，海兒端了杯濃郁的咖啡，坐在二樓的陽台上，海風徐徐吹來，她看著夕陽落下前的絢爛與餘光。

    鈴——鈴——屋內電話鈴響。

    這時刻對施姊來說，應該是剛清醒吧！海兒揣測著。

    一接起電話，施慧如帶著鼻音的聲音傳來。「海兒，算我求你吧！這傢伙把我的生理時鐘全打亂了，早上九點、中午十二點、下午三點各一通電話，我現在正處於嚴重睡眠不足的狀態。」緊接著聽到一聲淒厲地尖叫。「天啊！我長了一顆青春痘了。」

    手持著無線聽筒走到陽台上，海兒但笑不語。

    「海兒，說正格的，『思絲』請你當產品代言人的事，你考慮好了嗎？」

    「不。」海兒堅定地回絕。她的曝光度已經夠了，不需要讓自己這麼忙碌。

    施慧如在電話那端沉默了半晌。「好吧！尊重你的決定，但其實這是個不錯的機會。」

    「我知道。」

    「那我就回絕他嘍！」施慧如不確定地又問了一次，帶著點希望。

    「回絕吧！」說完，海兒乾脆地掛上電話。

    施慧如撥了通電話到思絲。

    「我是『思絲』黎偉。」低沉的聲音保持一貫的聲調，通電話這麼多次了，沒聽過他的聲音有任何起伏，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情緒轉變。

    「黎董，我是海小姐的經紀人。」

    為便於稱呼，施慧如對外都稱林海兒為「海小姐」，也沒人知道那到底是姓還是名。

    「黎先生，您提議海小姐擔任『思絲』產品代言人的事，海小姐沒多大意願。」

    「是我們提供的條件不夠嗎？」

    「不是。海小姐只是想保持現況，一年十出大型秀的負擔其實是滿重的。」

    「我瞭解了。」黎偉沒有多費唇舌說服她。「如果有變化的話，您知道怎麼聯絡我。」

    悵然若失地掛上電話，施慧如人倒是清醒了。靠著床頭半坐著，她點了根煙，深思著。

    旁邊一隻裸露結實的臂膀摟過來，手伸進去觸摸她光滑的背。

    「怎麼了，在想什麼？」沙啞的聲音從棉被下傳出。

    「本來想替海兒牽個紅線，卻被她推掉了。」

    棉被下的頭竄出來，玩味地說：「你自己都不嫁了，一天到晚要海兒嫁。」

    施慧如捻熄煙頭，滑下身體，緊靠身邊炙熱的軀體。她深情地望向對方的眼底，人生的歷練讓這雙眼睛充滿智慧。王剛是她一生的鍾愛，兩人在一起十年了，沒人提到婚姻，但彼此都知道屬於對方。五十歲的他剛從政府情報單位退休，成立一家保全公司，「神秘貓女」的身份至今尚未曝光，多虧王剛緊密的保護措施。

    施慧如蠕動身體挑逗他，溫柔地說：「海兒就像一艘載滿『熱情』卻四處遊蕩的小船，找不到港灣，要是不小心遇到颶風，可能有翻船的危險。我們不一樣。我就像舒適的港灣，你停泊在我這裡，就不出航了。」

    受到挑逗的王剛全身沸騰，以行動驗證她的說法。

    現場觀眾上萬名，湧進露天的體育場內，將偌大的場地擠得水洩不通。

    這是一場法國知名服裝設計師的年度發表秀，主題是「絲」。徐徐晚風吹動絲質的服裝，產生自然的律動感。現場搭設巨幅螢幕，後排的觀眾也能清楚看到模特兒的臉部表情。

    「神秘貓女」穿著一身紫色晚宴服，仿希臘女神的造型，衣料自右肩斜向左腋，裸露出白皙纖細的左臂。戴著紫色絲質做的貓女面具，她仍是全場的焦點。

    今晚就是不一樣。三十年的情報工作生涯，王剛已訓練出靈敏的直覺，處於不安全的環境上，他的身體自然會響起警報。現在的他就是這種感覺。

    海兒站在伸展台的最前端，凝視全場，轉身往後台入口處走去。就在這時，人群中響起女孩子的尖叫，二名彪形大漢突然從觀眾席中竄出，箭步衝向伸展台，撐手爬到台上，快速地捉住海兒身後的裙擺，只聽見衣帛撕裂聲，多層次的裙擺被扯下了一半。

    海兒在驚愕中轉頭，闖入者猛力朝她衝撞過來，一個重心不穩雙雙跌在台上。王剛快速跑到海兒旁邊，向前用電擊棒朝趴在海兒身上的人擊去，將海兒拖出。一陣混亂中，海兒臉上的面具已經斜歪，王剛見狀拉開夾克，將海兒的頭埋在夾克裡，順勢拖著她衝向後台，施慧如緊跟在旁。

    他們快步衝向安全通道，在層層護衛下直接上車。司機快踩油門離開混亂的體育場。王剛將後座與司機之間的隔板關上，這輛加長型的禮車加速離開市區。

    海兒臉色蒼白、眼瞼低垂、一語不發地坐著，雙手緊抱身軀。她覺得好冷好冷，一直忍不住地打哆嗦，她緊咬著下唇，希望可以讓雙唇不要一直發抖。

    施慧如看到海兒驚嚇成這個樣子，眼眶一紅，坐到海兒旁邊，伸手將她顫抖的身軀摟住，一隻手不停地拍打她的背部，來回的摩挲，希望能讓她穩定下來。

    車內的電話鈴響，王剛接起來，沉默不語地聽了半晌。

    「是他承認的嗎？……我知道了，交給警察處理吧！」王剛一臉沉重地掛上電話。

    施慧如輕聲問：「有問題嗎？」

    「今天晚上不是突發事件，闖入者承認他們是受到指使，要摘下面具讓你曝光。」

    「是誰？」施慧如不敢置信地問。

    「『倩麗』化妝品公司是『思絲」的競爭對手。可能是『思絲」想請你當產品代言人的消息傳了出去，所以打算先讓你的真面目曝光，這樣『思絲』的行銷策略就前功盡棄了。」他們要的就是她的神秘感。

    「我們明天就宣佈不與『思絲』合作的消息。」施慧如憤恨地說。

    「情況可能沒有那麼單純。『倩麗』在商場上以作風強硬聞名，如果『思絲』沒有放棄計劃，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

    王剛與施慧如無言地看著海兒，他們都知道還有另外一個選擇，那就是接受「思絲」的提議，以他們雄厚的財力來保護海兒的神秘面紗。否則、單靠王剛的力量可能有限。深思後，海兒沉穩地說：「施姊，與他們簽約吧！」

    第二章

    為了避免消息走漏，海兒和黎偉的會面決定在加長型禮車內進行。黎偉帶著一位律師，在交流道口上車，車子開上高速公路，便於雙方談話。

    禮車空間雖大，但黎偉頎長的身軀還是有點局限。他仔細端詳這位頂著一頭金色假髮、戴著超級寬邊太陽眼鏡的女人。瓜子臉，沒有上妝，皮膚白皙，秀氣的鼻樑，最引入注目的還是唇瓣豐潤的菱角嘴，感覺相當有女人味，還有點性感。

    性感？黎偉嘲弄地想，性感不就是她賴以生存的工具嗎？一個女人能夠用來獲取名利的東西不多，有實力的女人運用聰明才智，沒實力的女人靠的就是天生的本錢。諷刺的是，他現在想用金錢買到的就是「神秘貓女」天生的本錢。

    可惜他看不到她的眼睛，他一向相信眼睛會反映一個人的本質，像她這類女人的眼神應該是嫵媚中帶點算計吧！

    就在黎偉的思緒在個人觀感與公司需求間游移時，海兒面對的是前所未有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