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黎倩
黎飛更謹慎地環住她。李薇卻不解地看著禮明,他在說什麼呀?
禮明深深看一眼,隨即轉頭離開,對黎飛拋下意味深長一句話。「好好照顧她。」
李薇看著禮明遠離的身影,明瞭他已經放棄了她,淚水盈滿眼眶,身體被焦急不安的黎飛拉出大門,推入車內。
車子在陽明山上奔馳工會兒,李薇的心被撕得粉碎。他放棄了她,就像她從前離開他一樣,只不過這次是他做了決定。
她應該相信什麼?是他毫不在意的表情及漠然冰冷的璧曰,還是她捕捉到的痛苦?他的痛苦是因為復仇不成,還是她的離開?
車子漸漸遠離唐家,情景和五年前相似。但當年她還帶著一顆被她封閉的心,這次,她真的將心留在他那裡了。
她怎能沒有心,而活得快樂呢?以前她不懂這個哲理,這些年來她懂了。
「停下來。」她輕聲地說。
黎飛詫異地側頭看她一眼,繼續疾馳下山。
「黎飛,停下來。」她的語氣堅定。
黎飛害怕她不舒服,順從地停車,李薇等車一停下,就開了車門出來,往回頭的路上走去。
黎飛見狀趕緊熄火追上來,拉住她的手。「李薇,你要去哪裡?」
李薇甩開他的手,繼續往回走。「回家。」
黎飛趕上她的腳步。「你的公寓被他退掉了,你今天先回我家,明天我派人將你的東西運過來,反正我們要結婚了,你就一直住我家。」
李薇停下腳步,堅定地看著黎飛。
「黎飛,我們不會結婚。」
黎飛愣了一下,趕忙說:「沒關係,如果你需要時間的話,就緩一點。」
李薇望見他的深情,暗自責備自己以前的迷惘害了他。如果禮明從沒有出現,她一定會愛上這個至情至性的男人,只可惜,她先遇上禮明交出了自己的心。
「黎飛,我愛他。」
黎飛安靜地咀嚼這句話,閉上眼一會兒又張開。
「不,不可能的,他這樣對你……」
「我真的愛他。」
兩人的眼光交會,黎飛在李薇的眼中看到堅定與自責,他頓時被打入深淵。
「對不起。」李薇伸手想觸摸黎飛,卻被他側身躲開。
他的眼中滿是受打擊後的憤恨與自憐,愛她這麼久,他一下子無法平復受創的情緒。
「他就是那個在你心中的人嗎?」
李薇默默地點頭。
「為什麼不早一點兒告訴我?」黎飛嚴厲地責問。
李薇知道自己傷了他,平靜地承受他的怒氣。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我不要。」黎飛站在路旁,雙手插在褲袋,轉頭看著山坡下遠方的燈火,想找回理智。
「黎飛,我……」
「走吧!」他沒有回頭。
李薇難過地看他仰頭的姿態,她知道自己傷他很重。她默默地開始住山上的路走去,心中不捨這段珍貴的情誼。
這一年來,黎飛已經成了她最好的朋友。他不求回報的照顧她,逗她開心,傾聽她在事業上的困頓,無論何時何地,他總是伸出一雙溫暖的手及一顆熱情的心。她給他的卻是欺騙與推托。
如果她以前瞭解自己,他們應該可以成為真正的朋友。
李薇低頭在山中走了一會說:一輛車慢慢開過來,停在她身旁。
車窗搖下來,黎飛冷淡地說:「上來吧!」
李薇不敢進去,害怕他仍有怒氣。
黎飛探身過來開了車門。「上來吧,我送你上去。」
李薇戰戰兢兢地上車,黑暗中可以感受到他的諒解。
「謝謝你。」她只嚨說出這句話。
黎飛許久才回聲。「算我上輩子欠你的。」
車子又開回唐家別墅。
禮明踏入淋浴間,關上齊頭高的霧面隔間,打開蓮蓬頭讓滾燙的熱水嘩啦曄啦地急衝過身體。
他靜靜地站立著,雙手緊握搭在牆上,緊閉雙眼,任由熱水從頭頂往下衝。
也許熱水能沖掉他對她的愛與恨。
累積了五年的恨,精心籌劃將近半年的復仇行動,在他看到她紅腫的雙眼時,都煙消雲散。
他還是捨不得看她難過。
原本計劃不帶情慾地讓她懷孕,再惡狠狠地帶走小孩,順道毀掉她和情人的事業與未來,一切都已經就緒,最後竟是他無法動手。
曾有一度,他天真的以為他們可以忘掉過去重新開始。結果卻是她再度背叛他的寬容。
禮明感覺到熱水沖過他冰涼的身體,他卻仍覺得冷。
看到她在黎飛懷裡的那一瞬間,他有股衝動想要費盡全力分開他們,而她的溫順卻像冷凍劑一樣快速凝結了他的憤怒。他站在門邊,親眼目睹一對情人的纏綿俳惻,黎飛的熱情與激僨,感覺像是以前熱戀中的他。
李薇在黎飛懷中如同找到避風港,盡情嚎啕大哭與發洩。
但真正令他心痛的是李薇抬頭時一臉的憔悴。待在他身邊才一個月的時光,完全看不到她在職場上的意興風發與氣勢,他成功地奪取了她的自尊與自信。
兩個會彼此傷害的人,天生注定不能結合。
也許五年前他們合適,現在他們都改變了。
禮明緩緩吁了口氣。離開她耗盡他所有的氣力,強迫自己一步步走上樓,聽到他們開車離去的聲音,他覺得心被掏空了。
他猛然將拳頭擊向牆上,卻沒有痛的感覺。
一次又一次,直到他逐漸恢復知覺;手指關節早已紅腫瘀血。
他仰頭雙手刷過髮際,讓熱水沖過臉頰,突然聽到身旁微微的聲響。一轉頭,看到藍色的身影立在霧面玻璃外,他保持緘默不敢回應,怕是自己的幻覺。
外面的人又伸手敲著玻璃,熱氣與霧面玻璃模糊了她的身影。
李薇在外面守著,見他沒有回應,小聲地叫著。「禮明。」
禮明仍然沒關上蓮蓬頭,熱水淅瀝嘩啦的滴答響,李薇的勇氣快要連同熱水一起被衝入排水管。
她鼓起勇氣,又敲了一次玻璃,大聲地喊著。「禮明。」
水龍頭終於關上,熱氣中她只看到他的側影,他沒看向她也沒有回應,就這樣側身站著。
李薇驚惶恐懼地站在外面,她不停地旋轉重新套在手指上的婚戒,祈禱上天賜予她勇氣。兩人隔著一面玻璃,她的聲音從玻璃上方飄過去,有點微弱但禮明仍聽得清楚。
「禮明,除非你不要我,否則我不會再像五年前一樣離開你了。」
禮明閉著眼睛,靜靜聽著。她的話中有承諾,但五年前她也是如此慷慨地許下諾言後掉頭而去。
面對禮明的沉默,李薇不知如何是好。她繼續說著,聲音微微顫抖帶著哭音。
「禮明,五年前那天你離開後,學長通知我母親得了絕症,活不了幾個月,要我趕緊回家。」
禮明聞言一愣,她母親得了絕症?他只知道她回國後沒多久母親病逝,但他一直沒將這消息和她的離去聯想在一起。
「你……你母親拿了十萬美元要我離開你,如果我不走,她會完全斷絕你的經濟。那時候我需要錢讓母親快樂地度過餘日,你對唐家又有很多抱負與理想……」
李薇淚流滿面,禮明還是不答腔。
她哽咽地說:「今天下午我到你書房,找到了那個妻子,看到了照片還有錄音帶……錄音帶可能是你母親錄下我和學長的通話內容再……再剪接的。我和學長根本沒有什麼,我心裡真的只有你一個人。」
禮明聽到她泣不成聲的告白,大致瞭解當時的情境,卻仍無法完全原諒她的不告而別。她應該知道他會與她並肩度過危機,給她母親最好的照顧,但她卻不信任他,害得他們硬生生被分隔五年。
雖然唐家當年是母親當家,但禮明畢竟是唐家長孫,從小就被視為唐家最理所當然的接班人,他的一切養成都是朝這個目標邁進。唐家雖然子孫眾多,但有的年幼,有的過於西化,都不合乎接班條件,無論如何,唐家那時絕對少不了他,因為他們沒有時間再去培養人選。
李薇根本沒有搞清楚情勢,就自行決定了他們的路。這五年,就這樣浪費了。
李薇等不到禮明的回音,抽噎地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應該要等你回來的。」
禮明將頭埋在臂彎上,靠著牆壁,緊閉雙眼,心中百味雜陳。母親的作為是可以理解也可以預料得到,只是,李薇對他的不信任比他之前認為的背叛更傷了他的心。
李薇等待許久,見禮明沒有動靜,瞭解到他仍不肯原諒她。兩人中間的霧面玻璃仍泛著熱氣,她進退兩難地站著,思忖她該如何跨越這道透明的障礙呢?
禮明在思緒氾濫之際,聽到聲響,直覺以為是她又走出了他的生命。趕緊回頭,卻看見她拉開玻璃門,不著寸縷地踏進來。
她並沒有遮住自己的身體,在逐漸降溫帶著濕氣的淋浴間內,肌膚微有反應。
她好美!禮明張大眼睛瞪著。幾可透光的白皙肌膚、豐腴適中的優雅曲線,以往他用手去感觸的部位展呈在眼前,他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