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黎妙瑜
一個禮拜之後,那個週末夜晚,金薇亞和湯樹傑相約一起吃晚飯,然後他們去舞場跳舞。在幻彩繽紛的雷射燈光下,舞池裡,一對對衣著光鮮、打扮入時的男女,隨著震耳的音樂節拍,相擁起舞,渾然忘我。湯樹傑領著金薇亞走入舞池,踩出熟練的舞步,金薇亞風騷地扭動腰枝,前後左右移動著腳步。
跳累了快節奏的拉丁舞之後,在燈光幽微的慢步舞曲裡,他們緊貼著彼此的身體,踩著沉醉的步伐,繞著舞池旋轉,他們嗅著彼此身上的香精、古龍水味道,沉膩在耳安廝磨的體熱當中,不必交談或刻意的挑逗,彼此體內那般強烈的渴欲知覺,禁不起舞影交錯的探觸,早已交換了蠢蠢欲動的訊息。
「想不到當老師的人,竟然這麼會跳舞!」金薇亞低聲附耳對湯樹傑說話。
「想不想體驗一下,當老師的人的另一種內涵?」湯樹傑故意語氣曖昧地回答。
「什麼內涵?」金薇亞癡笑著明知故問。
「親我一下,我才肯告訴你……」湯樹傑兩眼定定地凝視著金薇亞。
金薇亞順從地把兩片紅撰的香唇,湊近湯樹傑的臉頰,正要親吻他的頰,湯樹傑卻狡滑地用嘴唇來接,然後以勝利者的姿態調笑:「好乖!等一下到沒人的地方,我再告訴你,這種秘密不能讓第三者聽見……」走出舞場不遠,處處賓館林立。湯樹傑帶著金薇亞走進其中一家賓館,他們選了一間有浪漫紗帳,以及電動床設備的新潮套房。一跨進套房裡,湯樹傑立刻迫不及待將金薇亞按在房門上,用力頂住她,男人對女人身體的探觸、擠壓和索吻,始終像狂風暴雨般進行著,當衣物剝除殆盡、散落滿地之後,兩人終於滾進了那張裝飾著白紗帳的電動床裡。
湯樹傑的沸騰熱情,像一座熔漿迸射的活火山,爆發出驚人的毀滅性熔度,金薇亞嬌聲哀吟,花心顫動,彷彿至今她才真正醉倒在情慾解放的滋味裡,享受著天地飄搖,紗帳旋繞,恍如隔世的激情快感。
午夜時分剛過,金薇亞鑽出紗帳,撿起地上的衣物,一件件穿回身上,準備離去。
「明天放假,我們可以一直睡到中午……」樹傑對金薇亞的舉動似乎不解。
「我知道,我也很想留下來,可是我母親不喜歡我在外面過夜,不是我不夠獨立,我只是不想讓她覺得不被尊重,對不起!」金薇亞有點難堪地解釋。
「早知道如此,剛才應該跟櫃檯說明只是休息不是住宿,那就不會多浪費一半的錢了,不曉得現在可不可以要求退錢!算了!回去也好,畢竟你是女孩子嘛!」
湯樹傑強忍著睡意,勉強從床上爬起來,金薇亞愧咎地說她可以自己搭計乘車回家,湯樹傑聽了卻毫無反應,他只是一言不發地穿妥衣服,走出賓館,開車護送她回到住處的公寓樓下。臨到分別時,金薇亞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把一雙無辜的大眼睛,乞憐似地望著湯樹傑。湯樹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無奈地指著自己的臉頰對她示意,金薇亞彷彿得了特赦令,趕緊俯身在湯樹傑臉上親吻,甜蜜地道別。
織香聽見女兒開門的聲音,特地從臥室裡走出來,坐在客廳沙發上,強忍著怒氣說話:
「你真是七月半的鴨子,不知死活!又跟葉千鍾鬼混到現在才回來,你是不是沒有男人會死?為什麼你的頭腦不能清醒一點?你要是被人家捉到證據,就一輩子洗不掉那個污點……」「媽,你不要那麼緊張好不好?我沒有跟葉千鍾在一起,我今天跟一群同事去PuB……」
「你別演戲了,你若只是跟一般的同事出門,不會打扮得這麼妖艷,一定是跟男人在一起,我猜對了沒?我告訴你,打從你出生那天開始,我看著你長大的,你的一言一行,逃得過我的觀察嗎?我光著你的衣著,就嗅得出你跟什麼樣的人出去!」
「媽,你為什麼要觀察我?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讓我壓力很大?都是因為你的生活太無聊了,你要是個正常的職業婦女就好了。」
「金薇亞,你說話太過份了!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正常?葉千鍾到底用什麼邪符控制你,讓你變得這麼目中無人?你憑什麼這樣看不起我?就算我這輩子真的做過什麼錯裡,老天爺自會懲罰我,還輪不到你來替天行道!你沒資格懲罰我,你千萬別忘了,你是我生、我養的,從小到大,你要什麼有什麼,我可曾讓你貧窮、讓你吃過苦?你心裡要是有恨,為什麼不去恨你父親,卻要恨我?」織香氣得眼裡迸出淚水。
「媽,你別這樣,我沒有恨你,我真的不是跟葉千鍾在一起,你不要懷疑我好不好?」薇亞把聲調降低,語氣放緩,一雙眼睛故意睜大直望著母親,以顯示自己的清白無辜。
「要我不懷疑,除非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
「最近我剛認識一個朋友,他的名字叫湯樹傑,職業是高中數學老師,我整晚都跟他在一起。「薇亞只好無奈地表白。
「既然才剛認識,何必約會到三更半夜,你一個女孩子,連最起碼的矜持都沒有,人家會尊重你嗎?」織香對女兒的話還是半信半疑。
「今天是週末夜,PuB裡人多,一下子就忘了時間。」
「如果你想跟正派的男人交往,我勸你以後不要濃妝艷抹,臉上的粉塗得這麼厚做什麼?難道你希望男人只愛你的外表,不看重你的真心:我這輩子跟男人虛情假意是不得已的,你有什麼苦衷?有空多學學麥玉霞,人家有內涵的女孩子看起來氣質多端莊……」
織香語帶滄桑、感觸良多地說著,薇亞沉默不語地聽著。薇亞不反駁,並不是信服了母親的話,而是不想繼續和母親做無意義的爭論,畢竟母親成長的年代和她不同,有些觀念上的差距,絕非三言兩語就能溝通清楚的。每一代人們的成長過程,都有他們信息背景和環境條件的差異,各自的人生只好各自體會,她又何必和母親多寶唇舌,母親的脾氣她瞭解,話說多了,母親的情緒一旦崩潰,倒霉的還是她,乾脆忍一時、免百日憂吧!
但是嘴裡不說,她心裡卻很不服氣,回到自己的臥房裡,坐在桌前卸妝,金薇亞暗自惱火地想著:母親老是判定麥玉霞處處強過她,她倒看不出來,麥玉霞那平淡乏味約五官,和發育不良的身材,有那一點能勝過她?母親根本不瞭解,時代不同了!正派的男人不再等於刻板木諮死腦筋,正派的男人很多是思想前衛、積極上進卻也懂得及時行樂的。比如說湯樹傑吧!他不是親口說過他討厭多愁善感的女人,也瞧不起自命清高的人嗎?金薇亞心裡忽然有個念頭,明天她故意引湯樹傑去見見麥玉霞,看他會怎麼批評麥玉霞?
第七章
隔天睡醒,金薇亞立刻撥了電話給湯樹傑,邀他一起去美術館著畫展。湯樹傑接到電話時,講話的聲調既不熱情、也不特別高興,他沒有立刻答應金薇亞的邀約,只說要先考慮一下,待會兒再回電話給她。
金薇亞掛掉電話,滿肚子的疑慮跟委屈,她窩在床上胡思亂想,沒心情起來吃早餐。她滿腦子懷疑湯樹傑是否因為昨夜,她不肯留在賓館過夜的掃興事件,而故意冷淡她。想著昨夜的激情滋味,想著他剛才接電話的淡漠語氣,金薇亞對湯樹傑前後判若兩人的態度,感到迷憫難堪,此種心情,簡直是人裡冰裡兩層煎熬,幸好才隔了一會兒,湯樹傑回她電話了。
「既然你想去美術館著畫展,下午我就陪你去吧!不過下不為例,以後不可以突發異想,臨時安排活動,因為我這個人做事很有原則,習慣事先規劃生活步驟,任何事情都要先經過評估,再決定要不要執行它,你如果常常像這樣,臨時想到什麼花樣就要我陪你去做,會打亂我的生活秩序,讓我覺得生活變得很盲目,知道嗎?」湯樹傑耐著性子解釋。
「對不起!如果你下午有其它事情,我們可以取消去美術館的事……」金薇亞語氣歉疚地說。
「事情既然決定了,就不要再反反覆覆,隨便更改,下午我還是陪你去美術館,也許有些習慣上的差異,我們彼此都需要時間來調適,你該不會跟我鬧情緒吧?」
「當然不會,我不是那麼幼稚的女人!」
金薇亞掛掉電話之後,立刻起床梳洗化妝。湯樹傑說得沒錯,一切都只是習慣上的差異,因為彼此之間的瞭解還不夠深罷了!他畢竟是個男人,要是思想不夠理性,行為缺乏原則,怎麼能夠在社會上立足?男人不就是要意志堅強,才能顯得出男人的氣概。聽他說起話來,多麼具有強烈的說服力!是她太任性了,凡事向來只憑一時興致,難怪成就不如人。她又不是無知幼稚的女人,怎麼會無端鬧情緒呢?要怪罪人家,總得有個理由,何況他終究放下原則,決定陪她去美術館了,她還要奢求什麼?想到這裡,金薇亞不知不覺把臉上的粉底愈抹愈厚,彩妝愈描愈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