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冷明玉
「阿牛,你真是人如其名,你想想看咱門梅堂堂主的蓋世大名就好了,怎麼可能會窩在草裡不出來?我覺得咱們應該到鎮上的桃花鄉去看看,搞不好梅堂主人在那裡快活,光咱們幾個呆子在後山前院翻個底,也是沒看著人?」另外一個精瘦的漢子發表他的高見。
阿牛搖搖頭,堅定自己找主人的方向絕對沒有錯,「上回我也是在草堆裡翻到堂主,他還說我太大聲,吵到他午睡。這次我們小聲一點,搞不好堂主會自己跑出來。」
「神經病!」另外兩個根本不信,「大笨牛,我們要到鎮上找人去了。要翻草堆,你自己一個人翻吧。唔,蚊子好多。堂主聰明蓋世,怎麼可能會窩在草堆裡?」』
阿牛一個人呆呆站在原地,看著夥伴們離去的背影。
他們怎麼不相信自己呢?真的!上次在草堆裡,上上次在屋頂上,然後再上上次在屋樑間,梅堂主一身白衫也染不髒,就在裡面睡得唏哩呼嚕,叫也叫不醒,睡得可熟呢!
才轉過頭,阿牛就看到樹上垂下來那一小塊的白布和腳,嘿!可讓他找著了,梅堂主就是喜歡在這些怪地方休息,「堂主!堂主!趕快醒來啦,堂內又有生意上門了。」阿牛跑到樹下大喊。
「你靜一點,成不成?」氣息微弱,梅品潔快掛掉了。
剛走掉了一個發神經的女人,他還以為會好睡些,沒想到又被這個笨阿牛找到。這個笨牛,怎麼老是可以把他翻出來?
他就想找地方睡覺,為什麼君子門裡外都是人?
梅品潔非常虛弱地想著。
第十章
夜黑風高,「君子門」一片靜默。
端木忍手持最鍾愛的玄鐵神劍,一身深色輕裝跨出自己住的廂房,毫不留戀地往後門的方向走。他已在外頭預先綁了他的愛馬,再過半晌,他就要離開這個傷心地,奔往不知名的遠方了。
關於馮采紅的提議,他已經思索良久,但他無法為了一己之私,帶走嫂嫂;可是,他也無法留在家中看古晶和兄長卿卿我我。嫂子如此神似表妹,只要她在身旁一天,他就無法不順服自己的情慾,把目光的焦點自她的身上移開。或許只有選擇離開這裡吧!
不管千山萬水,他情願放逐自己的情感到千里之外。
只要大家幸福就好!
或許將會在某時某地,他也會遇到屬於自己的女子,和殷似水有同樣的相貌、才情。他也情願如大哥一般,再重新愛戀一逼。
「忍!這麼晚了,你上哪?」端木遙早在後門恭候多時了。
「這麼晚了,你在這裡幹嘛?」不正經地調笑著,端木忍經過多日思考,終於也找回原本的模樣了,「你放嫂子一個人在別館乾等。她要再出事,你不心疼?」
遙輕打了忍的胸膛一拳,笑罵,「烏鴉嘴!」
「你派品清來調查我的行蹤?」明眼人不說暗話。
端木忍對哥哥一向直來直往,他以為兄長已知道自己的打算了。他暗忖:自己出走的事尚在機密之列,大約也只有竺品清那個八面玲瓏的傢伙,才有辦法摸到自己的意圖。所以詢問的口氣也不驚訝,無奈的成分居多。原先他是想隔天家人發覺他的留書時,他已在百里之外。沒想到兄長的消息如此靈通,居然可以在後門堵他。
「這等小事,不勞品清出馬。」擺擺手,端木遙也沒什麼心情和弟弟鬥氣,只是認真地探問他,「你覺得事態已經嚴重到非走不可的地步了嗎?」
「不走不成。」端木忍歎口氣,「你放我出去走走吧,等我高興了,自然會回來。否則成天在君子門內和你胡鬧,你不頭痛?」
「你是我的兄弟啊!」他拍拍忍的肩膀。
一聽這話,端木忍的淚水差點掉出來。從小吵到大,可是他們的確是貨真價實的親兄弟啊!
「你放心好了。我只是出門去闖闖天下。你不也知道「兒女一旦情長,英雄就氣短」嗎?」翻翻白眼,端木家的二少爺還敢在這時亂用俗語,要是胡雪姬知道,准又揪著他的耳朵,大罵一頓了。「咱們再為女人動刀劍,娘的白髮不就又多好幾根?」
「你也知道我的頭髮快被你們氣白了?」胡雪姬的聲音自身後幽幽響起。
「娘,您怎麼也來了?」兩兄弟的臉都皺起來。
「送你一程啊,免得你這個不肖子在外邊胡鬧生事,把命當球玩。我到時還得拿兩缸子的淚去接你回來。」語帶無奈,胡雪姬知道她這輩子的心思全在這兩個孽子的身上消耗殆盡。
「這事誰告訴您的?」
端木遙可好奇了,知道這事的只有一人,而那人並不多嘴,胡雪姬怎可能得到消息來送行?
「你整日和品潔兩人躲在書齋裡鬼鬼祟祟,這哪像辦正事的樣兒?你爹說其中必有鬼,要我小心,我當然抽空去偷聽。」胡雪姬意有所指地看著大兒子,「你倒沉得住氣,可以等忍做決定。」
「我不相信忍會做出敗壞門風的事!」抿著嘴唇,端木遙堅毅的眼神直看著他的兄弟,他們是一同長大的,「沒有人可以離間我們的感情。」
原來,端木遙一直在追查古晶出走的原因。品逸談這件事時就面有難色,只願領罰,不肯多做說明;而藍品幽又在同個時間不見了。這些事情雖然都沒有關連,可是發生的時間也都未免太巧合。讓他不免心生疑惑。「梅、蘭、竹、菊」四堂間的互動和「君子門」的生存是唇齒相依的事,缺一不可。品幽、品逸都是他們的好姊妹,他覺得她們的好壞和妻子的出走有些微妙的開系,他必須勘破。
「梅品潔?他不是只管刑部的事?」端木忍的眉頭皺起。
「他只要掛在樹上睡覺,消息就得來了。」
端木遙的嘴角掛著怪異的微笑。提到梅品潔的怪癖,「君子門」的人可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除去他洽公時間,休想看到他的人影會在梅堂出現。反正往偏僻、幽靜的地方找人就對了,梅品潔十之八九會在那裡練功。他習慣「與物同化」,所以倒也非那日馮采紅和端木忍眼拙,沒看出品潔的「藏身處」。
事實上,他並沒花什麼力氣去隱藏自己,只是附在樹幹上,隨著風的速度和樹枝東搖西擺,他連自己的呼吸頻率都降到最低,是以功夫好的人並不會感受到身旁還有一個人存在,而刻意尋人的阿牛,才會看到那身長年如一的白衫儒袍在風中擺盪。他這一手爐火純青的功夫和竺品清的千里密探、莒品逸的使毒,都是「君子門」裡的一絕!
「是他?」瞭解後更加坦然,端木忍跪地跟母親拜了三拜,「娘,是孩兒不孝,讓您擔心了。」
胡霉姬輕輕擺手,也罷!該是去的時辰了,「一路小心。」
起身。端木忍深深地看了母親和兄長一眼,便趨前牽馬,「孩兒只是出門訪訪江湖,該回來的時候就會回來,別擔心。」
屏息無語。胡雪姬靠在大兒子的身上,只是揮手。
知道母親為自己提心吊膽的時候多,也不多言,端木忍只是翻上馬,頭也不回地離去。
「我該怨晶兒、還是似水?」望著逐漸遠去的背影,胡雪姬感傷地問。
「該怨生的兒子都不夠聰明,又看不破情關。」端木遙語重心長,「忍沒發覺晶兒和似水的絕對不同。我不以為晶兒跟他會和樂。至少,晶兒的想法背離正統;而忍骨子裡還是一板一眼的,他會懂得欣賞晶兒這種特別的姑娘嗎?」
想想也是,胡雪姬用力吸了口氣,「我喜歡她,你可得好好待她。」
「我真的愛她!真的。」似乎在許啥諾言,端木遙真誠表示。
看著天上的繁星,晶亮閃爍,互放光明。
最亮的那一顆,就像是晶兒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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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去一會兒,有事請他們晚些時候再過來。」
跨出蘭堂前,馮采紅如此跟小三子交代。那是端木遙為體恤她頂替藍品幽的辛勞,特意把自己的隨身手下調派給她使用的。見小三子伶俐地點頭後,馮采紅才快速離去。而倚在堂前的小三看準她離去的方向,行色匆匆地往端木遙的書齋跑去。
離開蘭堂以後,馮采紅往「君子門」的後山鑽,一路上「君子門」的徒眾見著她,總是恭敬地讓出路來,讓她的虛榮心得到了十足的滿意。早知如此,當年她就毛遂自薦進「君子門」就好了,何需藍品幽打頭陣?她是師父的親生女兒,學得武藝自然比品幽精。這幾日,端木遙對她的表現總是讚不絕口,又不斷抱怨古晶什麼事都不能幫他,累得他事必躬親,看來少夫人換人當當看,也是在所難免了。馮采紅越想越得意,恨不得馬上把這消息散佈出去。
走到一棟外型簡陋的木屋外停下,馮采紅恭敬地敲敲門,才聽到裡面傳出蒼老的婦人聲音,「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