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純情搶手

第9頁 文 / 陳毓華

    經過短短的唇槍舌戰後,她倏地覺得曾在她腦子裡輾來輾去的疼痛感減輕了大半,難不成他剛才那些話是為了轉移她的目標才說的?

    怎麼可能!是她自己又無恥地自作多情。

    她喜歡他,為什麼?她自己也不明白啊!

    他一無可取,卻又那麼地溫柔,唉!

    「他睡得真甜。」硬是截斷追逐他背影的眼瞳,她無意識地望著籐編搖籃裡的娃娃。

    「以後他會是適合航海的水手。」戚寧遠毫不在意地仰天躺平,雙肱化成枕。

    可佟怎麼聽都覺得他難逃老王賣瓜的嫌疑,他憑什麼預測這娃兒的未來?

    「想不到帶小孩你也有一手。」嬰兒的小臉紅潤可愛,可見戚寧遠還照顧得不錯;這男人倒沒有他表現出的笨拙。

    他很有愛心,目前的狀況就可以證明他跟一般遠庖廚、視小孩為畏途的大男人不同。

    這份認知讓區可佟才平復的心湖又泛起漣漪。

    假使能有這樣的夫婿,她會一生幸福……

    但是,他對女人沒興趣。戚寧遠說過的話言猶在耳,他不是會無的放矢的人,更尤其,他那麼討厭女人,連碰一下都不肯,他們會有什麼將來?

    苦澀從她內心一角滲透開來……

    她十九了,普通人家的閨女可能已經是好幾個孩子的娘了,她卻寒梅無訊。像她這樣的出身,又帶著一群孩子,不會有人要她的。就算要她,誰又有容人大度收養歐陽他們?要她捨棄他們是絕無可能的事,就算她一生出嫁無望她也不後悔。

    綺思旖夢不切實際,她還是別作白日夢的好。

    「你是個很好的示範導師。」換言之,他的方法是全跟她學來的。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很多事在於學跟不學,有心與無心而已。

    「我帶過那麼多小朋友,就算不懂也硬得摸熟。不過,你真心要收養這孩子?」他或許不是粗糙的大男人,但,他還是男人,撫養一個嬰兒並不簡單。

    「否則我何必大老遠往京師跑?」他瞇起眼,接受陽光的撫慰。

    跟她談話似乎不如剛開始難,她的聲音珠圓玉潤,帶著少女獨有的特徵,雖然他向來喜歡獨自航行,可是,別有一番滋味。

    「你一定要跟我保證,以後不管怎樣都不能拋棄他。」養小孩不是養動物,一旦喜新厭舊就可以棄之不顧,但她很願意相信他,真的。

    「我不向女人保證什麼,也沒必要。」她不相信他?「你的工作就是在這段時間內照顧好他,我們的契約成立,永遠就沒有關係了。」

    人與人的糾葛是來自過分的親近,孑然一身就不必多浪費精神氣力去擺平人際關係的麻煩,這樣對大家都好。

    她是個絕對不一樣的女孩,可是沒有特別到讓他放棄堅持的地步。

    區可佟喉頭一熱,差點無法呼吸。他一定不知道他的話有多傷人,但是,句句實話,他們之間會在一起,不就是源於一份契約,他給她想要的屋子,她陪他走一趟京師等他找到他要的奶娘,他們之間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在奢望什麼啊?笨可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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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順風,船在幾天內就抵達了繁華的京都,鵝毛似的飛雪紛紛又紛紛,分不清近處或遠方都是一片茫白。

    戚寧遠直接將船泊入最熱鬧的船塢碼頭,立即,碼頭的工人哈著凍紅的手扯著繩索迎過來接手。

    「等雪勢停止,你可以下船入城逛街,記住,胡同和小巷盡量不要進去。」穿著厚襖,黑髮成辮,戚寧遠將娃娃抱著,盡實地對區可佟交代該注意的事項。不管城市或鄉間,藏污納垢就那些地方。他對她有著一定的責任,雖就止於字面上的義務,他還是要不厭其煩地叮嚀。

    如果是他一個人,又何來這許多不便!

    「你聽見了沒有?」看她失魂落魄地,女人心,不懂!

    「如果我對你只是表面上的責任,你大可收回你那不必要的雞婆,我不是三歲孩童了。」看著他那副無關緊要的面孔,她忍不住鬧彆扭。

    戚寧遠當她年幼無知不予理會。「別替我惹麻煩。」想挑釁他的脾氣,她的功力還不夠深厚,碼頭上龍蛇混雜,他一點玩笑都不想開。

    「知道啦。」很不甘願,又不得不允諾。「惡勢力必敗!」後面的句子是她自動添上的嘀咕。明的扳不倒他,暗著唾率——他可管不著了。

    「你說什麼?」他耳尖得很。

    「什麼的什麼?」打混裝糊塗,她最拿手了。

    戚寧遠告訴自己,此時此地不是尋根究底和發脾氣的時候。真是小家子氣的丫頭片子,有仇必報,唉……

    嚇死人了,剛才那一霎,她還以為他那凜人的眼神會吃人。

    人,有許多種類,戚寧遠都不在她所認知的類型裡。他有許多面,她卻最受他氣質中冷靜的漠然所吸引。

    這一分析起來是不是代表她有被虐待狂?怎麼會?她最討厭看他的壞臉色了。偏偏這一路走來他也只有頭幾天她暈船的時候施捨了她幾分溫暖,接下來的旅程都是各自過各自的。

    她托著腮想得出神,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前頭有頂軟轎款擺著朝她過來。

    鶯聲晰瀝,粉香襲人,滿頭的珠環玉繞讓眼前的麗人憑添嫵媚嬌艷。尤其一只翹頭鳳釵含著晶潤的珍珠綴在如瀑的烏絲中,高貴的狐氅裡著生姿的美人臉,含羞帶怯,活脫脫是天上仙子下凡來。

    自從她一出現,區可佟感覺到整個碼頭的工人不止呼吸節奏亂了,就連腳步也千斤沉重,每走一步都好像要他的命似地躊躇在美人的身邊。

    美人目不斜視,婀娜多姿地來到區可佟跟前。

    居然有人連走舢舨都是優雅自然,哪像她頭一回上船時差點沒用爬的。唔!算了,現在哪是研究這種問題的時機!烏鴉和鳳凰本來就不一樣,別鑽牛角尖、自尋煩惱才是。

    「敢問……戚大哥在嗎?」她不止聲音動聽,眼波流轉時媚而不妖,艷而不膩,好個美人胚。

    「他……剛走。」可佟吞了老大一團口水,才把發直的眼睛變正常。

    「無妨!我就等他回來。」她露齒而笑,隨即轉過身打發還候著的轎夫。

    「你跟他……」看她叫大哥的表情嬌憨多態,想想自己跟戚寧遠連稱呼都處在曖昧不明的地步。

    「大妹子,外面是風是雪的,咱們進裡頭聊聊去。」伸出塗了指甲花的手,她輕拂區可佟髮際的雪花,自然而然地勾著她的手臂,親熱地往船艙移步。

    「好冷呵,今兒個一早下到現在,如果有杯熱茶怯寒是再好不過了。」人了船艙,她動作嫻熟地脫掉大氅,落坐在戚寧遠最愛的一張椅子上。

    「哦!我這就去泡。」被指使著做事,區可佟並不生氣。大冷天喝茶的確是合情合理的要求。

    「你真好,要是戚大哥在,他肯定要我自己動手,一點憐香惜玉的心都沒有。」她玩弄著指甲,明媚的眼睛卻跟著區可佟轉來轉去。

    「如果哪天他真的對人獻起慇勤,我看豬會從天空掉下來。」區可佟忙著,腦袋很自然勾勒出戚寧遠仇視女性的行為。

    他拒人於千里外的樣子教人不敢恭維。倒不是興災樂禍或自憐,這樣的認知讓她心底的絕望更深了。如此紅顏佳人都無法打動他的心,那她豈不毫無勝算。

    是心魂不屬的報應吧,滾燙的熱水直淋痛了整片手腕她才覺得疼。眶當!瓷壺四分五裂,應聲而碎了。

    「啊!對不起!」她真是粗心大意,居然摔壞唯一的一隻壺,這下想沏茶給客人喝都成問題了。

    「管那些雜碎做啥,你的手比較重要。」繞過那堆碎片,美人捉住區可佟的手就往水裡浸去。

    她的力氣大得驚人!還沒從認知中醒來的區可佟顧不得辣痛的手腕,傻不愣登地盯著美人的側臉直瞧。

    「我臉上長了什麼?讓大妹子失了魂?」她一點都不拘謹,隨手給了區可佟一睇媚眼。

    「姊姊叫我可佟就成。」當老大習慣了,現在妹呀妹的被人家叫著,彆扭得很呢!

    「妹妹真是麗質天生,可愛精靈呢!瞧你瑩白秀氣的五官,清軟好聽的聲音,那傢伙怎麼粗心地把你一個大姑娘家擺在龍蛇雜處的碼頭?他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說來說去反倒教人攪不懂她替誰不平。

    「無所謂,我們的八字不合,只要見面總是吵得不可開交,他去做自己的事我還落得清閒呢。」她在戚寧遠面前還有什麼形象可言?男人欣賞的溫柔嬌羞她都沒有,誰會對她心動?

    「他呀!是光棍和尚命,不管多漂亮的女人送到他面前都比一塊豬肉還不值錢,要跟他嘔氣會死人的!」她那雙眼很「男人」地打量著可佟,做了中肯的評語。

    「他對女人沒興趣,不能怪他。」區可佟伸出浸泡過久的手,對「她」突然過火的凝視覺得怪怪的。一個漂亮如她的姑娘家怎麼會有那副賊樣子,教人不禁要倒退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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