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子心
「已經抓到了嗎?」她嘴角揚起的笑紋,連她自己都討厭。
「月光,妳……」她臉上的笑讓他心驚,那不像是他認識的月光。
「我累了,想休息,你能離開嗎?」
她的心裡好複雜,許多事發生得太突然,她需要時間來釐清。
單洐看著她,動也不動。
「我不許妳這樣對我,更不許妳這樣對待自己,妳心裡難過我知道,妳可以哭呀,幹嘛壓抑自己呢?妳可以哭出來,我會抱著妳,我可以當妳的依靠。」
「我能嗎?」月光似在自問,也似歎息。「能把你當成依靠嗎?」
「妳當然可以,因為妳是我的女人呀!」如果她不是還躺在病床上,他一定會用力的搖醒她。
「經過這件事之後,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跟你在一起。」終於,月光的淚水被逼出了眶底。
她的心好亂,亂成了一團。
她很自責,要不是她和單洐交往,易飄飄就不會找上門,那麼所有的事就不會發生,母親更不可能為了救她而身亡。
「為什麼妳不能跟我在一起?」單洐搞不懂她的邏輯思考,也急了、氣了。
月光吸了吸鼻子,暫時停止了哭泣。
「你明知道易飄飄為何找上我。」
「那是她的事,與我們無關。」那個瘋女人,誰能控制得了她的行為。
「怎會與我們無關?」月光搖搖頭,任情緒掉入死胡同。「如果你跟她沒有婚約、如果我沒答應你的追求、如果你不是沒把真實的情況告訴我,事情不會到今天這樣的局面!」
「婚約?」等一下,他聽出了她話中的重點。「她告訴妳,我跟她有婚約!?」
「你想否認?」她無法置信的看著他。
「妳寧願信她也不信我?」她指控的眼神讓他極為不悅。
他是那麼的愛她,用盡全心全意,她卻寧可相信一個混蛋女人,也不相信他?
「那麼,你會在台灣定居下來嗎?你能否認,你不過是短暫停留嗎?」月光動搖了,不過又如何?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忘得了,每當午夜夢迴時,想起了母親的死亡,是她和單洐的交往所種下的惡因,她又將如何的面對他?如何能心安的與他生活在一起?
單洐一時無言以對。
是的,他無法否認,這些年來,他確實長期的定居在紐約,那是因為整個公司、整個集團的運作重心,都在紐約。
這次回台灣開創一個新的據點,他確實已經停留了過久的時間,而之所以會遲遲不離去,則是為了她。
「我說對了嗎?」
「我留不留在台灣,跟我們之間的感情又有何關係?」
他在地球上的哪一個城市,不都一樣?因為,他會帶著她,永遠將她繫在身邊。
「怎會無關?」月光淒然地笑了下。「我想,也許現在我就該告訴你,不,或許應該更早一點就告訴你,我就像是只飛不開港口的海鷗,雖然很堅強,可以自己覓食,但我離不開這塊土地,離不開這個城市,因為我愛這裡,這裡有我的親人。」
「妳將這一切看得比我重要嗎?」單洐誤解了她的說法。
月光不想解釋的點點頭。
「還有,你別忘了最重要的一點。每當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會想起我媽媽這件事,是因為我們兩人的交往,她才會受到易飄飄的傷害,在我的心中,這個疙瘩會一直存在,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又如何能自私的繼續與你在一起?」她痛苦的說著。
算了吧!這樣就好,就這樣分手了吧?
單洐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許久許久,久到幾乎要讓人忘了該呼吸。
「妳休息吧,我先走了。」他知道她的思緒已陷入了死胡同。「關於妳母親的後事,我會派人幫忙處理。」
他轉身走向大門,在伸手觸及病房門的門把時,才以極沉重的聲音,緩沉地說:
「我想妳需要一段時間清靜一下,所以這幾天我不會再來打擾妳。但是能不能請妳用不同的角度來看待我們兩人的感情,並考慮一下我的感受?沒有妳,我會很痛苦。」說完,他頭不回的開了門,走出去。
月光的淚水,在這時由頰靨上滑落。
第十章
一星期之後,月光腳上的傷經過重新開刀,復原狀況良好。
這天,接近黃昏,她由睡夢中醒來。
她又夢見了單洐,這次他背著她越走越遠,任憑她如何呼喊、急急的追趕,他都不為所動。
最後,她當然是失去了他,幽暗的空間中獨剩她一人。
已經整整一星期了,自從那日兩人吵架之後,他就沒在病房裡出現過。
挪挪身子,月光由病床上掙扎著坐起,想起身去拉上窗簾。
病房的門在這時恰巧開啟,腳步聲由外頭傳來。
「日光,能不能麻煩你幫姊把窗簾拉上?」沒回過頭來,月光心想是日光。
這兩天他向學校請假,通常一早就帶著書本到醫院裡來陪她。
腳步聲由遠而近,走進來的人關上了門,沒有回應她,不過倒是很快速的走到窗口,伸手拉上了窗簾。
來人背著光,月光仰著臉,一時以為是單洐。
心口一顫,月光強擠出笑容說:「日光,別一直站著,過來這邊坐下吧!」
是她的錯覺吧?唉,真是糟糕,一定是還沒睡醒,否則怎會將日光當成了單洐呢?
但那肩線、那高挺的身形、那修長的腿……
他照著她的話走近,直到離病床還剩一兩步的距離。
「是我,不是日光。」
他極不喜歡現在的感覺,不過是一個星期,她已感覺不出是他、認不出是他了嗎?
月光的心咚地一跳,放在身前的雙手,緊緊地絞握著蓋在身上的被單。
「你……有什麼事嗎?」
她的心裡好複雜,喉頭乾澀,尋了好久,才找回聲音。
單洐凝睇著她。
「醫生說妳的傷已無大礙,所以過兩天要出席妳母親的喪禮,應該沒問題。」
「喔。」月光應了一聲,視線仍落在雙手上。
「妳有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他看著她,眼裡仍舊閃著深情。
「我該跟你說什麼?」明明不想這麼說,但月光勉強自己,命令自己。
「我們之間,真的就到這裡嗎?」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伸過手來要握住她的。
月光迴避的閃過。
「我、我……以為上回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單洐睨著她,由他的眼中可看出他很氣、很氣。
「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上妳嗎?」
月光不語,將唇線抿得緊緊的。
他看著她,看得很深情、很專注,彷彿想要將她永遠的烙印在瞳仁中。
「我第一眼就喜歡上妳,喜歡的不是妳的外表,而是妳勇往直前,不向命運低頭的樂觀精神。」一歎,他站了起來,背著她來回走了數步。
月光想說話,但發覺很難,真的很難。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又能說些什麼。
「我喜歡那樣的妳,充滿朝氣,不會向現實低頭,更不會輕易的放棄。」他轉過身,走了回來。
「你怎麼知道我原來就是那個樣子呢?搞不好,我只是硬撐的而已。」月光沒有勇氣抬頭來看他,她將臉壓得低低的,視線集中在雙手上,被單已被她擰得皺亂。
「是嗎?」單洐歎了一口氣,不再讓她逃避,伸來雙手直接托起她的下顎。
「看著我,如果這次妳走不出陰霾的話,就換我來幫妳!只要妳敢看著我,跟我說要我走,我就永遠不再踏上台灣這塊土地一步。」
這是最後的一招棋了,走完了這步,他不知道還能不能想出其他的方法。
「我、我……」月光的眼淚掉了出來。
她的心掙扎著、絞痛著,想叫他別走,但能嗎?她能這麼自私嗎?可以將已發生的事,當成沒發生過嗎?
媽媽因為兩人的交往而死亡,她卻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與他在一起?不,她做不到,她的心會在自責中煎熬。
閉了閉眼,她讓淚水緩緩滾下,等到再睜開眼來時,她的眼中有著絕然。
「你走吧,別再來看我了,我們之間已經是不可能的了,也謝謝你這陣子來對我的照顧和付出,將來如果有機會,我會還給你。」
單洐悶哼一笑,收回托著她下顎的手,驟然站起身。
「我給妳的,是妳永遠還不起的。」最後睨了她一眼,他轉身朝外走。「我搭今天晚上的飛機回紐約。」
門開了又關上,留下一室的寂靜,還有烙印在月光心頭最後的一句話──
他要走了,就在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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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月光的腳傷痊癒,搬回了原來的住處,生活也恢復到以往,她仍舊打兩三個工,將賺錢當成嗜好,讓疲勞麻痺部分的思考,讓自己沒有時間去想、去懷念、去……心疼。
不能否認的,有些事發生了,就永遠不會改變。
愛上了一個人,想遺忘,是很難的。
又到了週五,因為日光平常住校,只有到周休二日時才能回家,所以這天月光通常會到黃昏市場擺攤賣衣服,然後早早打烊,回去等日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