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晨希
最後是--
「下流!」
嬌斥含羞,燒紅了本就帶兩朵緋雲的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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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耳光,一聲下流,換得趙柔柔換回女裝,解救自己遠離「下流胚子」污名,范儒鴻認為值得。
但,另一個同樣嚴重的問題隨之而來。
天爺,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能躲過這次的桃花劫,在完成這趙差使之後,繼續他的離家拒婚大業。
今早她妥協回轉廂房換回女裝,甫下樓,一樓客棧飯堂立時響起抽氣聲,之後陷入長久的靜謐。
男裝的趙柔柔,清秀俊美,換回女裝的趙柔柔,清麗添上三分媚,秀美帶有五分艷。
是以,當她的倩影出現在二樓廊廡,蓮步輕移,姿態婀娜,令在場眾人無不停下手邊動作,像木雞似的,呆立或呆坐在原地,久久不能成言。
這個「在場眾人」,很殘酷卻也真實的,包括他范儒鴻本人。
原以為對她的美貌已經麻痺,也做好看她女裝打扮的心理準備,怎料還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唉!闖蕩江湖多年,結識不少紅粉知己,令他看得發愣的天姿絕色不在少數,可她們都不是他的未婚妻,就算表露欣賞、口頭讚美,也無至於涉及男婚女嫁。
但趙柔柔是他父親訂下的未婚妻,光是這點就足以讓他閉緊向來不吝稱好的嘴,硬生生吞下差點脫口而出的讚美。
「當真是天要亡我……」范儒鴻忍不住歎息,鷹眸摻惱,跟隨在市集攤販前流連的淺藍身影,一邊不忘注意四周動靜,慎防有不良歹人接近她身邊。
「范儒鴻!」前頭,發現自個兒落單的趙柔柔停下腳步,回頭呼喚兀自懊惱沮喪的男人。
「來了。」無奈又無力。
相較於他的意興闌珊,趙柔柔俏臉明顯寫著好奇、興奮、驚喜、愉悅等等讓范儒鴻嫉妒又眼紅的情緒。
市集上的一切,對她來說是如此新奇,令她又驚又喜。
礙於出身書香世家,本就家教甚嚴,加上自幼體弱多病,週遭人無不小心翼翼捧在手掌心呵護,怕她熱、怕她寒,以至於她自小過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生活,直到這次私出遠門。
說是私出倒也未必,但……思緒頓停,趙柔柔猛搖小腦袋。
既然已決定出門就別再想那些了!她暗暗告誡自己。
「妳頭不暈麼?」晃得這麼用力。
「咦?」趙柔柔聞聲側首,身邊已多出一道英挺矯健、神采煥發的男子身影。
芳心怦然一跳,趙柔柔按住心口,禁不住,俏臉赧紅。
范儒鴻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俯首問:「怎麼了?」
「沒有……槽了!」忽地,她驚叫出聲,手指向左前方,「你看!那個人被大石頭壓住了,你快去救他,快啊!」
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范儒鴻再度歎氣。如果一口氣代表一年壽命,他怕是活不長了。「那是……」
「啊啊啊,被石頭壓著已經夠慘了,竟還有人拿著大槌想要打他!」趙柔柔緊張地大呼,「周圍那些人實在太過分了!他們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卻不出手相助?」太無情了!
「聽我說,那是街頭……」
「你不是會武功麼?」趙柔柔不知道自己二度搶下男人說話的權利,小臉淨露緊張神色。「還不快去救他!江湖不是有句話這麼說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現在是你拔刀相助的時候了,還不快去!」
對於趙柔柔的命令句,范儒鴻聽了覺得很是刺耳。她以為他是伺候她大小姐的奴僕麼?
「那只是特……」
「見死不救枉為人!」第三次打斷,「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人,算我看錯你了,哼!」既然叫不動這個男人,她決定自己親自上場。
拉高裙襬,為了救人,她豁出去了,衝!
可,蓮步還未跨出一步,便教人從後頭勾住,出師未捷。
身後人充分發揮自己腳比她長的優勢,讓趙柔柔像尾離水的魚,拎在半空中晃來晃去。
「你不見義勇為,也不要阻止別人啊!」
「原來妳是不世出的武林高手哪,失散失敬。」對方人高馬大有如百年老樹,她嬌小瘦弱有如風中柳絮,敵得過麼?恐怕只要對方一吹氣,她小姑娘就飛到大老遠去了吧!
「放我下來啦!」
「妳知不知道『螳臂擋車』、『蜉蝣撼柱』是什麼意思?」
「范儒鴻!」
「不懂麼?沒關係,我就好心些告訴妳,『螳臂擋車』、『蜉蝣撼柱』說白一點,都是『自不量力』的意思。」
「你……」
「聽我說!」這回范儒鴻決定先聲奪人,搶口道:「那是街頭賣藝,只是賣藝,不是惡霸欺人!胸口碎大石,是任何一個學過硬派武功的人都會的基本功!」
被吊離水的「負」停止掙扎,懸在窄中的身子轉了半圈,與他面對面。
「你不早說,害我瞎忙。」
她還真敢說!深眸瞇起,兩道冷冷凶光不客氣地落在手指頭勾起的「小魚」臉上,「是誰方才一直搶白,不讓我開口的?」
趙柔柔漠視他的反諷,當作沒聽見,只問:「你也會囉?」
「什麼?」
「胸口碎大石。」水盈的眸子如星般閃爍著期待與一絲的崇拜。
望著她晶亮的大眼,范儒鴻突然有股莫名的憂懼。
該不會日後夜裡睡覺,他得提防這丫頭搬塊石頭壓上他胸口,順道揮舞大鎯頭要他搏命演出胸口碎大石吧?
雖然知道她嬌弱無力,但她做不來並不代表她不能找人來幫忙。
思及此,范儒鴻在內心深處發出最真誠的歎息。
她真的、真的很棘手!
第四章
「妳這趟出門不是為了替妳娘上長白山尋藥的麼?」突來的霞光乍閃,范儒鴻啟口問。
一直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直到第三天又與她穿梭在熱鬧滾滾的濟寧城,見她玩得不亦樂乎,這才想到。
趙柔柔聞言,翻轉玉簪子細看的手頓住。
范儒鴻趁機再進攻,「以一個為病重的娘親不惜跋涉千里、上長白山尋藥治病的孝女來說,妳的日子好像過得太輕鬆愉快了些,嗯?」
「呃……」放下玉簪,趙柔柔轉了轉眼珠子,道:「瞧!那兒有賣糖葫蘆!我要去……」
「慢。」范儒鴻拎住欲沖離他身邊的丫頭。一回生,二回熟,他發現自己愈拎愈順手了,「把話說清楚才准妳吃糖。」
「用糖哄我?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娃兒麼?哼!」
「剛又是誰嚷著要買糖?」
同行至今,他已經領教過她無數次的刁蠻驕縱,有時覺得她使蠻的模樣俏麗,但多半時候是覺得她不講道理。
他也得出不容質疑更不可能被推翻的結論--想跟她趙大小姐講理根本就是緣木求魚。
說得更白一點就是兩個字:作、夢!
「若非妳一路走來,神情輕鬆愉快得不像個憂心親娘病危的孝女,我不會對這趟差使起疑;所以,為了彼此好,妳最好實話實說,我最恨遭人蒙騙。」
「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敢騙我的人,他墳上的草都長得跟妳一樣高了』這句話?」
不意料會遭她搶白,范儒鴻啞然。
「是了,我是看來輕鬆,但那也只是看來輕鬆而己啊……」
她眸中水光一閃,由喜轉愁,瞬間流露出的黯然讓范儒鴻覺得自己是個罪無可赦的大惡棍,欺負她這麼個嬌弱無力的小姑娘家。
他忽地搖頭,試著甩開這毫無道理的錯覺。
「娘……娘病好多年了。」趙柔柔螓首低垂,俯下的角度正好讓拎高她的范儒鴻能看見她的哀傷。
「聽說長白山上有靈藥可以醫治娘的病,但長白山是這麼的遠,爹必須照顧娘走不開,大哥也為了掌理書院分不開身,只剩我能幫忙。雖說娘的病是多年宿疾,不至於喪命,但為人子女總想讓雙親健康長壽啊,所以我想盡辦法要尋藥,而這是我第一趟出遠門,所以……」
質疑的目光轉而鬆懈,他知道原因了。「所以看見外頭的花花世界一時興奮,是麼?」和他當年離家步入江湖之初很相似。
「是,很是,就是那樣!」小臉抬起,又是難掩興奮的光采,不過一眨眼,又轉回黯淡。「你、你會因此看輕我,認為我是個不懂孝道的女兒麼?」
「不。」范儒鴻想也不想便回道,鬆手放她落地。
很難得的,與她談話,范儒鴻想起當年初入江湖的心境。
「事實上,我初入江湖時也同妳一樣,被眼前多采多姿的繽紛光景震懾,每一處都是未曾見聞或只在書中見過的新奇,無論是人或事物,都精采得讓人目不暇給,眼花撩亂。之後,過了一兩年的時間,我才悟出怎麼樣的因應法最適合我。」為此,他也付出不少代價。
江湖呵,有義薄雲天的豪情壯志,當然也不乏奸巧險惡的詭詐人心。
「江湖,很好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