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夏曉衣
「我記得……曾謝絕過司寇家小姐的婚事。」段惜鈺暗暗審視她的表情。
「你記得?」總算有一件關於她的事他沒忘。香香苦澀的笑。「她至今仍戀你如昔。」
段惜鈺一向多疑,不免懷疑起她的身份。
「姑娘認識司寇小姐?」眼前的女子是否為司寇香香本人?
司寇家的干金是中原武林的寶貝,人緣好又不輕易出面,有可能親自闖入太極會救他嗎?
即使司寇小姐為他冒險,也不可能親自照顧他吧?
這些日子裡,他的衣食住行全靠眼前的姑娘伺候,這麼細緻入微的照顧,絕非名門千金做得來。
「我原是小姐的婢女,她時常向我傾訴心事。」有太多的理由,使香香隱瞞了真實身份。不願讓彼此尷尬,更不願意讓段惜鈺以為她在施捨恩惠。
「我是奉我家小姐的命令來照顧公子的。」順水推舟給自己安排好一個位置。
她的神情不像說謊,段惜鈺暗自鬆了口氣。
但司寇家的千金?他回憶:「是司寇香香麼?我可有記錯她的名?」
「對,小姐閨名是叫香香!」
她欣慰的臉色很是可疑。段惜鈺似不經意的問:「妳又叫什麼?」
香香一震,眼神閃了閃。「……我、我沒有名字。」
臨時捏造不出名號,誰來借她個名-曹操?司馬昭?她能說她叫劉邦麼?叫項羽麼?
香香險些要敲破腦袋了,怎麼滿腦都是些梟雄的名字?
「沒名沒姓?」段惜鈺不信。
香香靈機一動:「有的,我家小姐常惦念著桃與傘,久而久之,見了我便叫我桃傘。」
她古怪的話令人懷疑。
段惜鈺不覺踏入陷阱:「桃傘?」
「嗯,是小姐日思夜想之物。」她露出緬懷之色,意在帶起他的記憶。「她說她喜歡的人,送了她一朵桃花和一柄傘。」
喜歡的人?段惜鈺問:「司寇小姐成婚了?」
香香愣住。「尚未。」
他發現她臉上掠過疑惑。「恭喜她找到意中人。」
香香聽得一頭霧水。「她的意中人一直都是你呀!」
段惜鈺也糊塗了。她家小姐不是有喜歡的人麼?「莫非,送她桃花和傘的人是我?」
「……你……忘了?」才三個字,卻說得斷斷續續,彷彿失了魂。
香香失望得整個腦袋都快垂到地上了。
段惜鈺暗自歎息,猶想孺補道:「……似有那麼回事,但我記不得了。」
香香無法看著他臉上的平淡。「她從沒忘記過你!到如今她依然惦記著你!」實在忍不住的她,大聲說出了心聲。
話音才落,沉默立刻降臨在兩人之間。
坐著的他舉目凝望,站在一旁的她垂眸注視。彼此眼光糾結,卻看不出對方心中所思所想。
「麻煩姑娘,見到妳家小姐代我感謝她的抬愛。」段惜鈺打破寂靜誠懇道。「可惜我倆緣淺,惜鈺沒這福分。」
「你不必煩惱!」香香不喜歡他的客套話。「司寇家任何人都不會逼你見她!我們不會因為招待你就要求你接受她,你無須開口閉口就是這些話!」
「姑娘誤會了。」段惜鈺不卑不亢的說。「我只是惋惜而已。」
「你要是真惋惜,那我轉告小姐與你見個面?」
香香犀利的話使段惜鈺怔然。
「姑娘莫動氣……」
「我說笑的,你無須急著推辭,沒人逼你!」香香吸了吸氣,鼻端發酸。
她不想發脾氣,可是看自己心儀的人如此小心地與她劃清界線……她覺得自己好悲哀!
「姑娘不必管我了,請去休息吧。」
他趕她走嗎?香香咬住唇。「你有何需要便告訴我。」
她的哀怨他無法理解,忽地回想起她的吻,段惜鈺的唇微微熱了起來。
她喜歡他?偷親他是出於本意,或是因她小姐的緣故,對他好奇而已?
段惜鈺停止無解的疑惑,說出自己的打算:「等我好些了,在下想拜訪司寇家宗主。」
「你要離開?」
她表現得很著急,是為了她家小姐嗎?
段惜鈺直覺不舒服。「我得去找我師弟,不知他正在何處?」
「段妖嬈有交代,你身子恢復前不許離開!」香香斷然道。「我們會替他保護你!」
「姑娘……」這不算保護,是拘禁吧?
香香雙肩輕微起伏,突然問:「你想不想見我家小姐一面?」
果然又扯到這了。他若在司寇家長住,必定有被趕鴨子上架的危險!
香香再道:「我只是問一問,沒有別的意思。」
段惜鈺不相信,婉言道:「能免則免,何必徒惹感傷……」
香香抓著袖口,心裡苦澀。她的夢,因現實的殘酷而找不到接近的路。
「請你放心養病,我們不會逼你做違反心意之事,但是在你完全康復以前,你不能走!」話說完,香香鬱悶的離開。
段惜鈺望著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她生氣了嗎?她那麼在乎他對她家小姐的看法,看來倒是個忠心耿耿的……下人?
桃傘……這兩個字藏著若隱若現的秘密。他似乎瞭解了她的提示,卻不願知道謎底。
第四章
香香拿著一把五色旗和一迭符咒,數了數腳邊的石塊和盆景……,道具都齊全了,只待她大展身手。
以段惜鈺居住的房屋為中心向外擴展,每隔五尺,香香便布上一局難度極高的迷陣。
當她排好了第十局,剛停下來休息,就聽身後有移動聲響起。
香香沒回頭,把手裡的東西塞到衣內。
「公子,深夜了還不休息?」她悠閒的問。
段惜鈺踏出門口,眼前驟然吹起蠻橫的狂風。
「在床上躺太久了。離開太極會時只是深秋,這會兒竟到了春末。」周圍到處透露著玄機,段惜鈺訝異的瞧向埋頭苦幹的香香。「妳布的陣?」
「我?」香香不承認。「誰知道呀?我正在查看呢。」
「我幫妳吧,我也休息夠了。」他遇到修為相近的好手了?
「公子此話是在暗示我們招待不周?」香香蹲在地上,怪聲怪調的諷刺:「我每天扶公子起身,活動公子的四肢--」
段惜鈺打斷她的話。「請直接喚我的名。另外,妳腳邊的石塊顯然是佈局所需之物,妳對此有何解釋?」
「段惜鈺──公子。」既然露餡了,她索性坦白:「為了保護你的安全,我在附近設置了機關,你不會介意吧?」
「何必如此麻煩。」進入第-道狂沙陣,段惜鈺語調平穩道:「太極會必定會派人追殺我,不如讓我離開,省得給司寇家帶來更多麻煩。」
「公子可以省省了。」不愧是段惜鈺,半刻鐘便破了第一道陣。香香站起,繼續往前設陣。「我們司寇家應付得了太極會。即使有差錯,隔壁的司徒府是我們的世交,近水能救近火。」
這姑娘的口氣變得又冷又硬,怕是還在為了她家小姐而不滿。
段惜鈺倒是頗喜歡她的心直口快,不自覺的縱容她。「算是段某多慮了。太極會的勢力不在金陵,自是扳不倒司寇一門。段某立刻回屋休息,也請姑娘無須再設陣佈局。」
「公子確實不該多慮。」香香站在十道陣局之外,笑向段惜鈺,手指比著滿地的機關。「這些有的是個人興趣,不完全為了限制你的行動。」
七重陣、八重陣……段惜鈺仔細數去,欣賞的目光從地上移向香香。陣局多達十一重,而他,只破了第一重。
「姑娘也是行家,以後還望多討教。」
「只是班門弄斧,誰不知段公子是此中好手。」香香虛假一笑。
段惜鈺看著她,心裡不太舒服。
她生氣的態度真教人難以承受,與她原本春光般明媚的模樣差了十萬八千里。難道是為了她家小姐而給他臉色看嗎?
「惜鈺是否得罪了姑娘?請姑娘直言。」
香香咬了咬唇,掙扎片刻問:「你可記得你方才說過什麼,我又說了什麼?」
「請姑娘指點。」他過了第二道陣,距離她近了一些。
「你說『是,段某多慮了』。」香香睜著寒光燦燦的眼。「我又說『公子確實不該多慮』!」
「並非我多慮,姑娘的神色確實不佳。」月光下,他潔白的衣袖在風中輕飄。「我清醒之初,姑娘和顏悅色的神情不似現今這般鬱悶,可見我說錯了話,得罪了姑娘。」
「你沒得罪我!」香香負氣喊。「我只是不喜歡你的態度!」
他為何不像對段妖嬈那般待她?為何如此疏遠,像在提防小人似的對她?
「失禮了。」聽了她的答案,他有剎那的失神。她站在遠處與他僵持,滿臉的委屈,引起他的歉疚。
「你沒有錯。一聽到涉及司寇香香的話題就閃爍搪塞,是你的自由!」
倘若她隱瞞到底,不說出關於司寇家的點滴消息,他或許會自在一些,不再防著她?
「姑娘……」段惜鈺皺眉。她在為她家小姐抱不平?
「閒話少說。外面有一堆人等著取你首級向段嫣然邀功。你必須留在這養傷不能離開,無論你多麼介意司寇香香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