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采薇
「穆崇真律師很厲害,她也在爹地的事務所上班。至於小穆律師,他頭上既沒角,耳朵也不特別尖。」
什麼頭上長不長角的!穆尚理又不是惡魔!
不過,聽說撒旦很英俊,那麼倒和他有幾分相似。
想起那觸感絕佳的勇猛肌肉、讓人直想流口水的小麥色肌膚,夏盈玥羞得連小趾頭都紅了。
紅紅的臉水汪汪的眼……標準戀愛中女孩的模樣!
「夏娃,你愛上小穆律師了?」
薛苑葳抽了一口氣,這真是太八卦了!
夏盈玥不會說謊,卻又不敢承認。
回國後,她一改對法律興趣缺缺的態度,在飯桌上豎著耳朵聽爹地和媽咪討論案子,不時響起「穆尚理」三個字,讓她一陣陣臉紅,一陣陣心跳。
從小到大,她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惟獨這次,她在日記中寫下心願:希望能在事務所和小穆律師再見一面,不必交談,只要遠遠別見他雄健的背影,她就心滿意足了。
「沒有……這回事,你不要……亂說唷!」
薛苑葳仔細觀察她的反應,又說道:
「夏娃,你一說謊就會結巴耶。」
「我沒有說謊,我們的交情很平常。」
夏盈玥竭力撇清,軟弱的語氣卻連自己都不相信。
「是嗎?」薛苑葳的表情擺明了不信。
夏盈玥握緊拳頭說道:「當然。你有意見嗎?」
「不敢有。」
可不是沒有哦!薛苑葳心想,女孩子本來就容易害羞,尤其是像夏娃這種被捧在掌心呵護長大的嬌嬌女,要她親口承認暗戀男人,還是個認識未久的男人,就好像要大象撐竿跳一樣,辦不到啦!夏盈玥瞅了好友一眼,心下有絲抱歉。
「小苑,對不起,我口氣不好。」
薛苑葳無所謂地擺擺手,「我有種感覺,你和穆律師不會善了……是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別再說了!她已經夠煩夠亂了。
急欲岔開話題,夏盈玥把酒吧那一段插曲,原原本本地告訴薛苑葳。
薛苑葳並沒有如她預期的捧腹大笑,反而皺起了眉頭。
楊爾傑?這名字好熟啊。
她好像在哪裡看過……薛苑葳抱著腦袋苦苦思索。
教授說法律系學生要多看判決,才會增加法感,於是她從圖書館借出全套刑事裁判百選,印象中有一個被告好像叫這個名字。
「小苑?有什麼不對嗎?」夏盈玥疑惑地看著她。
先不忙著告訴夏娃,查清楚以後再說。
「沒事,」薛苑葳笑嘻嘻說道:「有件事要請你幫忙。」
「先說說什麼事。」夏盈玥心頭浮現不祥預感。
「歡歡參加駭客高峰會沒回來,沒人幫我修電腦,所以,我只好借康學長的印表機印尋狗啟事。」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薛苑葳依然大剌剌地笑著,沒半點不好意思。
「當然有關啦!康學長幫我列印的條件是你這個星期天陪他去烏來育幼院,帶團康活動。」
「你為什麼不去呢?」小苑也是青服社的一分子。
「我要賺錢,沒空去育幼院。」
夏盈玥嗔惱地白她一眼。連朋友都秤斤論兩賣了,這也太誇張了吧!
「夏娃,拜託啦!你知道我需要錢,不能沒有工作。」
「急什麼?我又沒說不去。」
薛苑葳歡呼一聲,十指和好友交纏。
「謝謝夏娃!」
窗外細雨紛飛,雨絲粘在玻璃窗上,淚一樣地流下去;但淒冷的雨水也澆不熄友誼燃亮的火炬。
門被砰然打開,之後才傳來兩聲意思意思的輕敲,女子斜倚門扉,冷凝肅殺的神情令人不敢再看一眼。
「二姐?」
穆尚理從書桌後抬起頭,心中暗叫不妙。
該來的跑不掉,但他沒料到二姐這麼快就來討伐他。
穆崇真順手帶上門,殺氣騰騰地走到書桌前坐下,還沒卸妝的臉蛋淨是無可錯認的怒氣。
「我聽說了。」
「哦?」
穆尚理敷衍地應了聲,濃眉緊緊皺著。拖過一時算一時,他假裝看卷宗,暗暗祈禱二姐放他一馬。
「我去找楊爾傑。」
穆崇真劈手奪走弟弟的卷宗,扔到牆角納涼。
「二姐!」
穆尚理霍然起身,「卷在人在,弄壞我拿什麼賠法院?」
穆崇真狡黠地獰笑道:「賠也是遠觀賠,你怕啥?」
「怕被吊銷律師牌!這個回答你滿意了吧?」
穆尚理撿回捲宗收進抽屜,免得又遭魔女荼戮。
「這次為什麼失敗了?」
穆崇真咄咄逼人,不容弟弟跟她打馬虎眼。
「她比我們想像中更聰明。」
想到與夏盈玥相處的短暫時光,穆尚理心中感到甜蜜,他雖極力克制,嘴角仍不禁揚起一絲笑意。
聽說她每星期固定挑一天來幫老狐狸打字,那他就天天去所長辦公室報到,總有一次會被他逮到人吧?
好想聽她的聲音,好想再看一次那毫無心機的笑容。
這些日子,他沒有一分一秒不想她。
那精靈似的小人兒呀!頑皮得很,專挑他和客戶談話時,突然躥上他心頭,害他老是閒神分心,這是從來沒有過的現象。
他該好好揍她一頓屁股!不准她再亂來。要不然哪!不專心的結果,他不曾敗訴的光榮紀錄,很快就要劃下句點了。
愛情甜如蜜,穆尚理舌尖卻嘗到苦澀的滋味。
如果只是中止勝訴紀錄,那有什麼要緊?但他們之間的阻礙,不是這麼輕鬆就能化解的。
眼前就是一個例子,二姐這關就過不了。
穆崇真瞇起眼睛,沒有錯過弟弟不自覺的溫柔神情。
「你該不會忘了自己姓穆、她姓夏吧?」
穆尚理心神微亂,合上厚得足以砸死人的六法全書。
「當然沒忘。」
忘得了他就不必掙扎,忘得了他就不會陷入進退維谷的絕境!他不會枯等,他會用最快的速度將她緊緊的摟在懷中!
他是穆家長子,怎麼能對仇人的女兒動心?
穆崇真急怒交迸,忽然重重打了弟弟一個耳光。
「別讓我再看見那個魂不守舍的表情!」
她倏然發難,事先沒半點症兆,穆尚理正神魂顛倒地想著心上人,毫無防備,臉上立刻多了五道紅印。
他握緊拳頭,克制心頭一烘一烘的火氣。
二姐太過分了!就算他有錯,她也不該打人!
看到弟弟臉上腫起的印痕,穆崇真一顆心碎成片片,疼痛難當,眼淚沿著臉頰流下來,頹然坐回椅上。
「我懷孕了。」
宛若平地一聲雷,穆尚理驚得目瞪口呆。
怎麼可能!姐夫不是……呃,不能人道了嗎?
穆崇真臉上浮現憎惡欲死的神情。
「人工受孕做的,老傢伙早就不舉……咳咳!」
她紅暈滿臉,雖說是親弟弟,閨房之事還是不宜公開討論。
穆尚理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找不到話說,只長長歎了口氣。
二姐不愛姐夫,更討厭小孩;但不生的話,對夫家難交代,傳宗接代的大事畢竟不能等閒視之。不生的話,難保姐夫家裡沒意見,離婚會削弱他們在法律界的份量,人工受孕也得孵個孩子出來。
人工受孕折磨產婦,整整三個月,早晚都打黃體素,甚至得每天驗血、照超音波,二姐辛苦了。
如果孩子的父親是李家慶,那也罷了,當年他向二姐求婚,穆尚理知道二姐心裡願意,卻為了復仇不得不拒絕。
姐夫是老狐狸的恩師,是他們進遠觀的通行證。
穆尚理慚愧得抬不起頭來,比起二姐,他太自私了。
穆崇真抹乾眼淚,重新武裝脆弱的自尊。
「說!為什麼失敗了?」
楊爾傑殘忍又狡猾,他怎麼可能擺不平拖著兩條辮子的小娃娃,一定是小弟故意放水!
穆尚理低聲說道:「她酒量很好,跟老狐狸完全不同。還沒灌醉她,楊爾傑自己倒先醉了。」
穆崇真比刀子還利的眼光射過來,一拍桌子怒道:「醉了不更好?楊爾傑犯罪的時候就處於精神耗弱的情況!」
老狐狸當年用這個理由留住莊富強的狗命,今日她就讓侵犯夏盈玥的兇手,也因這個理由逍遙法外。
等著瞧吧,她一定要活活氣死老狐狸!
「二姐,自醉行為法律也是要罰的,只能減免罪責,不能無罪開釋。」
刑法她不懂嗎?用不著他提醒!
「楊爾傑根本不在乎回鍋,反正現在景氣那麼差,他也找不到工作,回去牢裡至少不怕沒飯吃。」
「楊爾傑喝醉後就呼呼大睡,啥事也不能做。」穆尚理說道:「這次算我栽了個觔斗,下次我會更小心的。」
「小弟,你該不會愛上她了吧?」
話說出口,穆崇真如墮冰窖,全身發冷。
熬了那麼多年、吃了那麼多苦,到頭來非但扳不倒夏振剛,穆家長子還成了仇人的半子?這怎麼可以!
穆崇真牙齒咬住下唇,顫抖地放開,唇上出現了一排深深的齒印,幾乎連血也咬出來了。
「我沒有。」穆尚理無聲地吐出一口氣。
他騙得了世上所有的人,卻騙不了自己的心。他知道自己早就是小狐狸精的俘虜了。
穆崇真冷笑連聲,口氣很輕,很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