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湛亮
「你回台灣了?」瞇眼。
「可不是!」
「自己一個人?」
「不是!」
「芩姨?」
「答對了!」
「……」靜默五秒,不帶任何希望又問:「除了芩姨外,還有誰和你在一起?」
「還會有誰呢?」沉穩的嗓音隱含無奈與笑意。
「……」這回靜默了更久。
「別打著想逃的主意,因為我們已經來到你樓下了。」
「該死!」
霎時,一連串惡聲詛咒源源不絕傾洩而出,某惡霸陰霾的臉色在樓下警衛來電迪知有客拜訪時,黑到只有墨汁可堪比擬。
☆☆☆☆☆☆☆☆☆☆☆☆☆☆☆☆☆☆☆☆☆☆
舒適的手工訂製沙發上,相貌俊朗、體態修長,氣質沉穩淡定、極富中年男子魅力的凌雲一臉愜意,嘴角噙笑睇顱獨坐在單人沙發上、臉臭到不行的兒子。
至於一旁則坐著兩名五官精緻漂亮,長得有些相似的女子。年紀較大的那個年約五十來歲,名叫孫紅芩,與凌雲雖無婚姻之名,但跟著他已有二十年之久:年輕的那個名叫孫雪凝,約莫二十出頭,是孫紅芩視為親身女兒般從小疼愛的侄女。
「你的手怎麼了?」視線落到兒子的石膏手臂,凌雲開口第一句話就關切詢問。
「骨頭迸裂,沒事!」臭臉回答。
「骨頭迸裂怎會沒事?看醫生沒?我知道幾個不錯的骨科醫生,要不要幫你掛診……」一連串太過熱切的關心言語從孫紅芩口中吐出。
若沒看過醫生,石膏是誰打的啊?
強忍下幾乎要衝出口的雷吼,礙於對方是長輩,凌揚硬是按下火爆脾氣,意思意思的撇了下嘴角當作微笑:「多謝芩姨關心,我看過醫生了。」
「凌、凌大哥,醫生怎麼說?嚴不嚴重?痛不痛?」五官精緻漂亮宛如洋娃娃、神情羞澀的孫雪凝亦忙不迭關心采問,一汪水眸閃著戀慕光彩,任何人一瞧便知曉她一顆芳心全繫在某惡霸身上。
誰骨頭裂傷不會痛的啊?問這是啥廢話?
差點沒翻白眼,凌揚難得還能壓下脾氣,勉強回應。「我很好,沒事!」靠!如果這位嬌柔小姐能把愛戀眼光從他身上移開,他絕對會更好。
忍不住暗自嘲諷,他目光掃到自家老爸身上,直接轉移話題。「怎回來了?」
「你媽的忌日快到了。」輕聲淺笑,凌雲的理由很簡單。
「嗯!到時我們一起去。」點了點頭,凌揚很快回答。
老實說,他三歲喪母,對早逝的母親並沒啥印象,不過從小父親就常對他訴說母親的好,回憶起母親時,臉上怔忡溫柔的神情讓他清楚明白就算母親已逝,父親心中的摯愛,永遠只有母親一人,每年母親的忌日,無論父親人在何處也一定會趕回來。
若說母親是父親永遠的摯愛,那麼孫紅芩嘛……只是個可憐的女人罷了!輕輕掃了那二十年來不斷討好他、討好父親,從未放棄企圖入主凌家的女人一眼,凌揚不免有些同情。
男人嘛!總有慾望得發洩,而孫紅芩就是母親過世後,被父親豢養來解決生理需求的女人。有時想想,父親是個矛盾的人,他對母親深情,但對孫紅芩卻又顯得太過無情,畢竟孫紅芩也陪了父親二十年了,愛情、青春全給了他,但除了金錢上的供給外,他從來就吝於給予孫紅芩更多的情感。
唉……可憐的女人,也許早已明白自己入主凌家無望,竟將主意打到他頭上,近幾年來不斷找機會想把自己那宛如溫室花朵的侄女和他湊成對,使得他這些年深深覺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話真是他媽的對極了!
「不如我和雪凝一起陪你們去祭拜大姊,人多也好幫忙!」聽聞他們父子倆的對話,孫紅芩為展現對已故凌夫人的敬重之意,馬上熱切提議。
大姊?淡瞅她一眼,凌雲波瀾不興淡聲道:「這是我們凌家的一點小事,實在不好麻煩妳們!還有……」話聲微微一頓,隨即又輕描淡寫開口了。「凌揚的媽是個孤兒,沒有兄弟姊妹的。」
很明顯的,他在告訴她--她不是他亡故妻子的親人,也不是他再續絃的老婆,沒事別胡亂稱呼他兒子的媽為大姊。
聞言,孫紅芩當下既尷尬又難堪,卻也不敢發作。
哇!他家老爸當真是傷人不見刀,好毒!暗暗咋舌,凌揚佩服萬分,開始懷疑平日常被糯米丸罵自己嘴巴很壞,肯定都是從自家老爸那兒遺傳過來的。
一旁,膽小怯懦的孫雪凝見氣氛沉凝,不由得緊張,精緻臉蛋嚇得面無血色,想找話題打破沉默,卻又沒膽開口,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凌雲終於又說話了--
「公司最近怎樣?」彷彿剛剛的尷尬沉凝從沒發生過,他若無其事問起公司情況。
「快倒了!」沒好氣瞪人,想到自己摔成腦震盪還勞心勞力地在病房開會的同時,身為董事長的父親不知正在哪個國家享樂,心中不免悲憤不平,忍不住出言恫嚇。
「還有心情說笑,可見狀況不錯!」點了點頭,凌雲很能解讀兒子的話。
說笑?他是悲憤好不好!橫睨父親一眼,凌揚已經懶得多說了。
「說到公司,凌雲,先前我跟你提的那件事,你覺得怎樣?」不知何時已平復難堪神色的孫紅芩,這會兒一聽他們提起公司,馬上打蛇隨棍上地對凌雲微笑詢問。
「我說過了,我答應了也沒用,得問凌揚的意思才行。」凌雲笑了笑,嗓音很淡。
「就是啊!姑姑,那、那得凌大哥答應才行啦……」羞赧著臉,孫雪凝有些結巴。
「哪件事?」心中警鈴大起,凌揚瞇眼質問。這些人在打他什麼主意?
「哎呀!因為雪凝的爸媽移民加拿大了,可她又不想到國外去,本想讓她和我住一起,可我也常和你爸出國散心,放她自己一個人實在危險,想說你這地方挺大,又有空房間,能不能乾脆讓她搬來你這兒,有你照應我也較安心。」孫紅芩說得冠冕堂皇,實則存有私心,意圖讓他們朝夕相對,日久生情。
哼!使這啥爛計啊?以為他看不出來嗎?再說,他有啥義務要照應那朵溫室小花啊?真要照應的話,他去照應糯米丸就夠了……吼!說到糯米丸,竟然到現在還沒回來?可惡!
想到某顆糯米丸未歸,凌揚又心浮氣躁起來:心情差到極點,當下毫不給情面地斷然拒絕。「不方便!」
「可是……」孫紅芩還想賣老臉勸說。
「我說不方便就是不方便!」兇惡雷吼,火爆脾氣一來,再也顧不得她身為長輩的顏面。
媽的!聽不懂人話啊?都說不方便了,她還可是什麼?看在她跟了老爸二十年的份上,他從剛剛就很努力想控制自己的脾氣,可是這麼不識相就真的怪不得他了!
先前被凌雲所傷,現在又被他兒子給不留情面的雷吼,孫紅芩登時臉色紅一陣、青一陣的,氣得失去理智,當下恨恨罵道:「是我太厚顏了,竟然奢望高高在上的大總裁幫忙,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真抱歉讓你發這麼大的火啊!」含諷帶譏說完,馬上拉起手足無措的孫雪凝,怒氣沖沖離開了。
目送兩人背影消失在門外,客廳裡,凌揚萬分不爽地對自家老爸又吼,「你幹嘛帶她們來啊?」老的那個又不是他老娘,年輕的那個也不是他老妹,幹啥帶來讓他發火?
「紅芩說一定要找你商量雪凝的事,硬要一起來,我也不好拒絕。」凌雲沉穩微笑,根本不受剛剛的事件影響。
「那叫作商量嗎?是來吵架的吧!」凌揚又吼。
「是你態度先不好!」冷靜指出。
「因為她不識相。」非常不高興,火大趕人。「還不快去追你的女人?今天晚上,她肯定會在床上跟你抱怨我的不是!」枕邊人嘛!
「你以為她為什麼能跟在我身邊那麼久?」眉梢一揚,凌雲笑得頗有深意。「因為她很清楚,只要在我耳邊說你一句是非,下場就會和她之前的女人一樣,隔天馬上收到一張即期支票。」而那代表著分手。
兩眼一翻,凌揚心中很清楚自家老爸有護短的癖好。從小時候便是這樣,他老大可以關起門來把兒子吊起來打翻天,卻容不得外人說一字一句,不過有個人卻完全例外,不但可以打、可以罵他,就算想把他的肉一片片割下來餵狗,說不定老爸遠會舉雙手贊成呢!
「爸,說真的,我到現在還不明白你當初怎會把我丟給『閻王教頭』?」害他的童年慘綠一片,到現在還不時會作噩夢。
「什麼『閻王教頭』?沒禮貌!叫夏叔叔!」橫睨一記,凌雲失笑教訓。
「我也只敢在夏叔叔背後叫這綽號啊!」故作心驚地打個顫,凌揚繼續追問:「爸,你說!為什麼把我丟給夏叔叔?」而且一丟就丟那麼多年,而他自己寧願在百忙中,每個禮拜搭兩、三次飛機南下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