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陳燕
「琴?!」鄭浩磊則是一臉的疑竇。
「胡琴呀,剛剛我把老爸的胡琴拆了。」
鄭浩磊仍然無法理解其中的含意,胡琴和成績考壞了有啥關係嗎?
冷風彷彿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一般,解釋道:「我老爸、老媽是不太管我們功課的好壞,他們認為讓我們自己選擇喜愛的功課念,我們開心高興,學得有興趣就好,就算不唸書也成,他們都會支持,只要不學壞即可。只不過,老爸特別警告我,絕不能遜到嫁不出去。我覺得我們家的小孩好幸福呢!」冷風很驕傲地描述父母的教育觀。
「冷爸把你打得無處可逃,就是為了你弄壞了琴?這叫好幸福?」很顯然的,鄭浩磊還不明白問題所在。
「哎呀!是我的錯嘛,做錯事理當挨打,不需要解釋。冷火、冷霖、冷霜、冷雲他們犯了錯一樣要打,不管成績如何。如果兩人吵架,我老爸絕不開口問誰的錯,兩個都揍,絕對不會錯。」冷風一臉的笑意,完全不在乎身上的傷。
「原來是這樣啊!」鄭浩磊倏地起身,臉色相當難看地對著冷風鼻翼賁張,怒氣沖沖地道:「你這個臭女生!你不知道我剛才有多擔心你嗎?你這會兒還笑得出來,手不痛了嗎?」他順手往她胳臂上的瘀青一按,其實他很輕的,但——「啊——好痛!臭磊!我已經很痛了!你還下毒手!」冷風閉眼睜眼間就換上邪邪的神態,往房門一瞧。「嘿嘿,門讓你自個給鎖上了,看你往哪兒逃?」她雙手馬上往鄭浩磊的臉頰左右一掰,使勁地拉,直到他臉頰紅腫才鬆手。惹火冷風的下場,滿慘的。
鄭莊淑曄在樓下聽到樓上鬧烘烘的嘈雜聲,知道沒事了,便放心地掬起笑容。雨過天晴了。冷風是皮了些,不過倒是知錯能改,事情也忘得快,冷家人的個性該都是如此吧!
冷父此刻握拳扯著笑容來到鄭家。鄭莊淑曄示意冷父往樓上瞧,冷雷含笑地點點頭。
「風呀!你老媽說老爸可以再買一把新的胡琴,你要不要和老爸去買?」他拉開如雷般的嗓門直呼冷風,然後回過頭向鄭莊淑曄致歉並道謝:「冷風老是叨擾了。」
鄭莊淑曄對於冷父那一臉疼惜冷風的著急全看盡眼裡,覺得這一家人真可愛。
「哦——聽到了!我馬上下來。」話還未落定,人已衝下樓,速度之快呀!
留下一臉驚愕的鄭浩磊忍不住搖了搖頭。「這麼快就忘記傷疼?敗給她了。」
「鄭媽媽、磊,我和老爸回去了。」冷風一手拉住冷雷的手就往外衝,耳尖的還能聽到他們父女倆在討論新胡琴的事呢。
鄭浩磊站在樓梯口和鄭母相視而笑,隨後各做各的事。鄭浩磊走向他心愛的鋼琴,開始了今天的練習。
第二章
鄭浩磊雖然只有七歲,但他已彈琴兩年了,而且每天都練彈一小時。他六歲就參賽,所獲的獎章、獎狀不勝枚舉,光看客廳的那一面「獎牆」還不夠看,就連樓梯上的每一階都坐滿了獎座,說有多耀人就有多耀人。兩年的光景就有如此的成績,可謂是天才呢。
鋼琴已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樂器。說來也奇怪,鄭浩磊並不是個小器的孩子,但他的琴卻是除了老師和鄭家二老之外,其他人都不准碰的。
兩個月前鄭父自美國出差回來,為鄭浩磊帶了一把精緻的小提琴,居然發生了一件令人……不是別人,是鄭浩磊,令鄭浩磊小小心靈產生感動的事,如今能碰他琴的人,又多了一個。
一個炎熱的下午,冷風呼吸到一股熱浪朝她而來,她已經穿著無領的T恤了,仍抵不住籠罩著她的熱氣流。不過她雖然汗流浹背了,但是還想玩,找什麼人來玩呢?
淙哥不在,阿哥不在,玲也不在,旭、禮都不在,真夠氣人了!幾乎她想找的人都不在。學校幹嘛只辦高年級的旅遊嘛!留下我們這些小貓阿狗的。維又要去補習,宇回外婆家,又珍要照顧三歲的又……哎呀!剩下融了。不成,他老像麥芽糖似的黏著我不放,還是悄悄地橫過他家吧!
冷風躡手躡腳地迂迴了幾趟,終於閃過了融的家。「YA!找磊去!」
站在鄭家門口已足足十五分鐘了,琴聲仍響著,應該有老師在吧。冷風想。
所以她不若往常那樣,踢了門就大搖大擺地晃了進去。她賊頭賊腦地探了又探,確定沒老師在後,才悄悄的走近鄭浩磊的身旁。
鄭浩磊似乎沒注意到冷風的接近,仍專注地彈著琴。
冷風第一次如此安靜地欣賞一場只有她能獨享的演奏會,她很用心地聆聽。老實說,她並不知道一首曲子居然也能這麼「又臭又長」,然後,她決定發表一些高論。
「哇!磊哪!你真的好厲害呢!彈得這麼好聽,是我聽過最好的。」
鄭浩磊不是第一次聽到如此的讚美,他連頭都沒抬一下,繼續彈著,修長細緻的小指頭仍優雅地彈動著,不曾漏掉一拍。
「我剛剛不敢進來,以為有老師在。我老爸常說,他在拉胡琴的時候,不希望有人來吵他,來的人只要安靜的聽,所以我也很安靜的聽你彈哦。可是我跟你說,我老爸說,演奏的人在演奏時所放入的情感,不是一般普通人能夠想像的,老爸在說的時候,我和老媽不太懂他的意思,不過我知道音樂有時能使人心情愉快,有時也能使人傷心。可是我聽你彈奏之後,感覺很好呢,就好像剛才我本來是很無聊的,沒人可以陪我玩,可是現在卻不覺得了耶,所以我認為你好棒!」
嘿!要一個粗枝大葉、少了根筋的人,能從音樂中感受到這麼多論調來,談何容易?鄭浩磊徐緩地回過頭來,停下動作,正想用嘲諷的眼神看看冷風還能發表什麼高論來,卻看見冷風用著一臉崇拜的表情及略帶羨慕的目光,讓他有些錯愕,這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殘忍。她是那麼的認真,自己怎麼可以如此不以為然?
他收起嘲諷的態度。冷風的神情,蕩出他內心的同情,溫熱的血液正奔騰著,他正想開口說要教她彈一些簡單的音符時,哪知冷風一個轉頭瞧見了另一個巨大的發現——矮櫃上的小提琴!
「喂喂!這是什麼東西!跟我老爸的胡琴長得真像。耶?多了一個回頭,這個是用拉的嗎?你也會這個嗎?拉一段來聽聽!」
她一連串的問號鄭浩磊都還來不及回答時,就見冷風已經卯起來拉弦,他根本來不及阻止,隨著弦所蕩出來的變調聲音,還有冷風淒厲的哀呼。
「啊——」
以冷風所施的蠻力來估,弦不斷,必也受了傷。
「啊——好痛啊!」
冷風猛晃著手,鄭浩磊也心慌地趕緊抓住她受傷亂揮的手。望入眼底的是一道血絲,漸漸地沁出血滴,這麼細嫩的手指,怎堪如此折磨?
鄭浩磊緊張了,冷風見了血也怕了。
「風,抓著手指,不要看,也不要放手,我去拿醫藥箱,記得哦!別看。」鄭浩磊馬上拿了醫藥箱又回到冷風身邊。「我先止血,貼上OK繃就沒事的,別怕。」
冷風乖乖點頭,鄭浩磊耐心地繼續包紮著。怎奈血仍在流,不知她怎麼撥的弦,竟能刷出近兩公分的血線來,傷口恐怕不小。見血還是流,兩人慌得哭了起來,鄭浩磊握著冷風那流著血的傷口不放。
鄭莊淑曄在這時候回家來,驚見兩人哭成一團,才發現冷風的手指在流血。「浩磊,快!我們帶冷風去找醫生。」一陣陣的哀嚎不斷地從醫務室傳了出來,每縫一針,冷風便淒慘的哭叫。因為傷口不大,醫生沒準備打麻醉,使得縫合過程更加艱難,冷風不時地以另一手推開醫生,硬是不願再縫,令鄭莊淑曄和鄭浩磊在旁邊看的滿心不捨,但沒辦法,仍要協助醫生按住她,以免妨礙進行縫合。
鄭浩磊不斷的安慰她:「快好了,就差一針了,只差一針了呀!風,不怕,哪!我答應你,等你傷口一好,我就教你怎麼拉小提琴。我還沒告訴你吧?那叫小提琴。就連鋼琴我都教你,好不好?本來這兩種我都不讓人碰的,不過,只要你乖乖的治療,以後也讓風碰,浩然不能,浩竹也不行,你說好不好?別哭啊!你哭我就好難過。」
鄭浩磊想盡任何方法來安慰她,只要冷風好好的縫完傷口,哪怕是犧牲他最心愛的琴與她分享他都願意。
鄭莊淑曄看著兒子說出一大串她意想不到的話來,直呼兒子改了性。曾經為了琴而六親不認的兒子,居然願意讓外人一起分享?真怪了!
也不知冷風是否聽懂,只見她強忍住痛和眼淚,拚命點頭。
小小的傷口,竟也縫了六針。
因為這個意外,冷風不但可以大方的聽鄭浩磊彈奏鋼琴,也能和鄭浩磊一起拉小提琴。真了得,因禍得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