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幸荷
「小李爺,您急著坐船去南方幹啥呀?」渡船老伯一邊捆著繩索,一邊好奇問道。「哎呀,難道您是要去追尋人告示上那位南姑娘嗎?找到啦?」
李子遙默默地搖搖頭,站在渡船頭一望,水道上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幾艘小船,愈駛愈遠的船影渺小得幾乎要消失在河水的盡頭。暈黃的天空飛過歸雁,夕陽餘暉照得他心中備感哀淒。「好不容易就要追上她了,難道連上天都不幫我?」
渡船老伯見李子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禁想起前陣子才發生了癡情郎因追不上佳人而悲忿跳河的不幸事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連忙走過來勸道:「小李爺,您千萬不要想不開呀,再等兩天就有好幾艘往南的船要開,您耐心等等,不差這兩天的。」
渡船老伯說著便伸過手來想拍拍李子遙,安慰他一下。李子遙卻眼明手快地立刻躲開了老伯又黑又粗糙的手。
渡船老伯有些臉紅,搓了搓老手,靦腆笑道:「對不起啊,小李爺,我都忘了我剛才在幹活,一雙髒手,差點弄髒了您的衣服。」
雖然沒被碰到,李子遙依舊拍了拍一塵不染的肩頭,歎了口氣。「算了,沒船去廣州,本少爺也沒心情跟你計較。」
岸邊兩三個身穿粗布藍衫的漢子原本靜靜聽著李子遙與渡船老伯的對話,這會兒接頭交耳了一番,其中看似為首的男人起身朝李子遙喊:「小李爺,咱們有去廣州的船,你跟不跟?」
李子遙聽了大喜,連忙走向他們三人。「你們真有船去廣州嗎?我跟!當然跟!要多少船費都沒問題!」
那男人笑了笑。「船費不是問題,咱們兄弟三人開著這條自家小船準備要回鄉,眼看小李爺有難處,出於道義幫個忙罷了。只是咱們的船有些破舊,可能要委屈小李爺了。」
「沒關係!一點都不委屈!若你們能趕上今早頭班往南行的船,船費--」李子遙掏出一大錠銀子,塞進那男人手裡。「我絕對不會虧待你們的!」
男人看了看手裡的白銀,又與他兩個兄弟對望幾眼,三人都笑了。
「那就快走吧,小李爺,時間不等人的。」
渡船老伯眼見著李子遙與那三個男人興匆匆地上了艘小船走了,不禁搖頭歎氣。「唉,色不迷人人自迷,老夫看過多少癡情人魂斷橋頭啊?希望這小李爺真能趕上那位南姑娘的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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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樣也不好,那樣也不對,怎麼躺都不舒服!
李十三在船艙裡翻來覆去,總覺得睡不安穩,最後只好投降地睜開了疲憊的眼睛,環顧四周,只見其它乘客都睡著了,不時傳來微微酣聲。
「姑娘,妳還醒著呀?」船家給燈籠重新點了一支蠟,燭火微晃,隱約可見河岸邊閃爍螢光,徐徐夜風帶著點桂花的香氣不斷拂來,吹得人身心具醉。「今兒晚上涼,正好睡呢,我看姑娘是不習慣睡在船裡吧?」
「我也不知道,身子淨是累,卻總睡不沉。」李十三拉過一件半新不舊的小襖披在肩上,坐到船家身邊,就著小火爐暖暖手。
一個小女娃兒伏在船家膝頭,睜大了眼睛盯著李十三。
「這是我女兒玲兒。」船家摸了摸小女娃的頭髮,憨憨笑道:「五歲了,不愛跟娘,老愛跟爹,只好留我娘子在家裡照顧老人家,讓這小丫頭跟著我往船上跑。玲兒乖,叫聲姐姐好。」
小女娃只是張大眼、目不轉睛地看著李十三,忽然伸出五短小手,指著李十三的臉叫道:「星星。」
「是姐姐,不是星星。」船家糾正著。
小女娃卻搖著頭,堅持著朝她喊星星。
「沒關係,我想她是看到了我身後天邊那些星星吧。」李十三笑瞇瞇地伸出左手指向夜幕,又靠近了小女娃一點。「玲兒喜歡星星嗎?想不想姐姐帶妳飛到天上摘星星?」
玲兒搖了搖頭,五短小手指著李十三的臉,認真算了起來。「一顆、兩顆、三顆、四顆,星星在妳眼睛裡面,不用飛到天上摘,而且我最喜歡的是我的毛兔仔。」
「毛兔仔?玲兒有養兔子嗎?」
玲兒用力點點頭,起身搖搖晃晃地跑進了船艙,再出來時手裡抱了一個小竹籠。只見玲兒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籠蓋,從裡面捧出了一團毛茸茸的黑色毛球。:這是我的毛兔仔,牠叫阿黑,是哥哥。」
「阿黑是哥哥,那還有弟弟妹妹?」
「有弟弟,是阿花。」玲兒說著把阿黑放在裙上,又從竹籠裡抱出一團又白又黃的小毛球放到李十三手裡。「牠們的爹娘都是黑色的,跟阿黑一樣,可是阿花卻是又黃又白的,好奇怪,我想阿花不是牠們的孩子,大概是牠跑錯草窩啦。」
李十三見手裡那隻小花兔縮成一團,瞇著眼窩在自己手掌裡,身子還微微發顫,忍不住將牠捧到胸前,對牠輕呵著熱氣。
「玲兒喜歡黑兔,沒想到這只卻是花色的,我看玲兒也不大愛牠,等牠再胖些,也許找機會把牠給賣了吧。」船家一邊緩緩撐舵,一邊解釋。
「賣了?給肉販子嗎?」李十三忽然有些心驚。這隻小花兔不過是跟牠家族裡的其它兔子長得不太像,可能根本就是只迷路亂闖進來的小兔,但若是這樣就要淪為饕客的碗中物……「船家,乾脆賣我吧,我也喜歡兔子,尤其是花色的。」
船家一愣,搔搔頭。「這……當然是好啊,妳問問玲兒的意思。」
「妳喜歡,我就把阿花送給妳。」玲兒很大方地一攤小手。
「送我啊,那就太謝謝妳嘍。」李十三從荷包裡掏出一點碎銀。「這樣好了,我跟妳買這籠子吧,不然阿花沒地方--」
「哎呀?你們快看!對面那艘船--」
船家的驚呼聲打斷了李十三與玲兒的交易,李十三回頭一望,夜色裡果真隱約可見不遠處有一艘小船,似乎正劇烈搖晃著。
「上頭好像有人在打架?」船艙裡的乘客們也被驚醒了,紛紛靠在船邊觀望著。
「三個--四個!好像有四個男人,扭打成一團了!」
「會不會是盜匪劫船啊?我聽說這些天往北的路上不太寧靜,常常遇到盜匪打劫!」船客抱緊了包袱,膽戰心驚地說著。
「哎呀!再打下去那艘船就要翻啦!」
李十三聽得心中猛地一跳,連忙將兔仔放到玲兒手中,盯著那艘晃得快翻覆的小船,猶豫不決。她本想一路無事地回長白山去,沒想到才起程沒多久就遇到這種事,該不該出手呢?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才像俠女呀……」她嘴裡自言自語的,左手卻已不自覺地伸到腰邊握住鞭柄。「雖然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好了!有人被打落水了!」
李十三一聽,立刻飛身向前,幾個點水便飛躍到那艘小船上頭!
「什麼?原來她不是村姑,是個俠女--好個輕功啊!」船家驚歎著。
玲兒抱著李十三的兔仔,眼睛瞪得更大了。
李十三一跳上船,便見一個藍衣漢子抓著利刀朝她衝過來!李十三長鞭一甩,輕而易舉地打掉了利刀,在那漢子的手臂上留下一條血痕。
「妳什麼人?敢管老子的閒事!」藍衣漢子抓著傷臂跑向同伴,只見另一個漢子架了把匕首在一個被綁的男人的脖子上。「妳一個鄉下小村姑,最好識相點趕快離開這艘船,否則待會兒被咱們逮到,妳想跳船都沒機會!」
「小村姑?你有眼不識英雌啊!看不出來我是俠女嗎?」李十三長鞭一揮,滿臉不高興。她左胸上的傷口有些疼,可能又裂了,可是她最討厭的就是這些把她看扁了的臭男人了,不給他們一點教訓難洩心頭之忿。「笑?你還敵對我露出那種淫笑?你惡不噁心啊!當心我一鞭揮過去,讓你痛得連笑字怎麼寫都忘了!」
「咱們本來就不識字,當然不會寫了。」藍衫漢子笑得更淫穢了。「大哥,我瞧這丫頭倒有點意思,不如--」
「救命啊!搶劫啊!快來救救我!」
被綁住的男人大聲吼叫起來!夜色裡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李十三一聽他的聲音立刻大吃一驚:「你們--綁的是誰?」
「救命啊!我是南安郡王府的小李爺!誰若救了我,我就賞他一千--」
「閉嘴!都是你這小子壞了咱們的事,再敢嚷嚷,看我--」
眼見藍衫漢子架在李子遙脖子上的匕首因激動而深陷了幾分,一絲腥紅滴落在他白淨的衣領上--
「住手!不許傷他!」李十三大喝一聲,揮出長鞭。
長鞭如水蛇靈動,遊走間已打落了沾了血的匕首!那漢子一推李子遙,又在他頸背上重劈一掌,他立刻倒了下去!李十三心一驚,連連出招,利鞭舞動之間已在兩個藍衫漢子身上、臉上烙下條條火燙傷痕!兩名漢子手無寸鐵,不敵李十三陣陣逼近的鞭法,幾番糾纏後,他倆相對一望,竟就跳水棄船逃之夭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