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席捷
柳清幽的腳步遲緩了,她的腳像生根一般定在原地,無法上前更無法轉身便跑,視線不由自主地盯著那闊別已久卻從未隨著時間消逝忘懷的人。
你好嗎?你和你的孩子、妻子……好嗎?柳清幽想問,而且她一直欠他一句祝福,但喉嚨卻緊得發不出聲音,只能毫無防備的任品逸蝕人的目光將吞食。
品逸顯然沒想到會見著柳清幽,他幾近挑剔地打量著柳清幽,三年的磨練使她擺脫了初時的青澀,蛻變為一名時代女性,但她仍保有那份清新,而他仍然是……
心一澀,眸光更加冷鷙,看著柳清幽刷白的容顏,他不禁想低問,你是心虛嗎?你狠心拋下我,踐踏我的心,你對我可真有一絲情意?
存放在心裡三年的問題終究沒說出口,兩人就這麼相望兩無言。
柳清徹終是悶不了多久的,「品逸,怎麼突然來了?」原本他以為自己還有充裕的時間可告知柳清幽品逸的事。
「來看看睽違已久的好友,順道談生意,你該不會忘記我上次找你談的那個計劃吧?」品逸開口冷聲說。
他聲音較三年前多了一縷冷郁,柳清幽發現她再待下去恐怕要情緒崩潰了,清清喉嚨,「我和小鬼頭們有約,先走。」語罷,她疾步轉身離開。
品逸一愣,小鬼頭們?她結婚了?有孩子了?她真的……,真的……他難抑蜂擁而來的妒意及滿腔恨意,那震得他心神俱裂,他恨自己竟任她就此離去。
「這次來我可能會住得久,我會住在『明淮居』,那房子空了很久,不住可惜,你們也來吧!古宅在夏日時分總是很涼爽。」品逸邀請著。
「好啊!柔澄正嫌我們的小窩悶熱呢!」凌風夫婦率先應允。說到「明淮居」,這讓凌風想起一切的開端全是因它而起,一轉眼它依舊聳立,但人事卻全非。
「徹你呢?」品逸望向未語的柳清徹。
「我是挺想的,就是不知……我再給你答覆。」柳清徹不知道品逸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屬於那個投資案,我們也該找個時間詳談。」
「嗯。」柳清徹點點頭。
沒有交談,只有眼眸的交流,卻就此拉開了一段沉寂三年,詭譎多變的故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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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幽出神的凝望著下著綿綿細雨的窗外,耳畔傳來今天來院裡和小朋友玩的什麼慈幼團的學生們正在抱怨天氣不好,一會兒怎麼回去。
忽地,有人打斷她的沉思,「柳小姐?」
她回過頭,喚她的是一名團員,好像是叫柳少凡。
柳清幽不厭煩的糾正,「我姓柳清,不姓柳。」
柳少凡臉一紅,連忙道歉,「對不起,我只是……」
瞧他無措的樣子,真看不出他跟自己同年,「沒關係,有什麼事?」
「我們想要走了,不知你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走走?」
她緩笑,搖了搖頭,「不必客氣,一會兒會有人來接我。」
柳少凡眼裡閃過一絲失望,但仍露出笑容。
柳清幽不是看不出柳少凡眼底盛的情感是什麼,只是她的心早已流落,不可能接受除了「他」以外的任何感情。然可笑的是,人家都有孩子、老婆……不,他仍未婚,或許是時下流行的同居、不結婚使他仍未和心夢結為連理不過,那也是遲早的事,從今天的會面來看,他對她,早已沒有感情,那自己還有奢望什麼?簽下離婚協議書之時就該考慮到這種結果,不是嗎?
「這樣啊!好吧!那我們就先走了,再見!」柳少凡向她道別。
柳清幽微頷首,在他們走之前,一名身著灰色西裝的外國男子走進這間休息室,他的出現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他無視於眾人讚歎不已的眸光,神色自若的走到背對著他的柳清幽,輕拍她的肩。
「幽兒。」
柳清幽渾身一顫,不可能,他怎會知道她在這兒?回首望見全身濕漉漉的品逸,她心一疼,平日的鎮定全然褪去,抖著的聲音有著太多的不捨。
「你淋雨……」
品逸心一悸,你還關心我?是真心還是表面功夫?
「你這兒難找,所以……這就是問路的代價。」品逸不知自己怎麼搞的,一知曉她的下落便迫不及待的追來台灣,來台灣看她和她的丈夫嗎?來看他們一家子幸福美滿的模樣,讓自己心碎不已才肯停止這種折磨自己的動作嗎?品逸沒有頭緒的想著,而他更瘋狂到想見她想到冒雨開車出門,迷了一大段的路只為來此見她一面。
柳清幽眼中的疼惜令他怦然心動,這時候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從沒停止過愛她,呵!多傻啊!自己的情感都讓她佔據了,但她已嫁人的事實仍改變不了,他連爭取的機會也沒有。
凝眸睇望品逸,水珠不斷的從濕垂的金髮上落下浸濕衣物,但他仍毫不在意,她未經思索的抬手以袖子拂去沾在他臉上的雨滴,時間靜止,兩人同時一愣,同時呆滯的凝視彼此。
良久,柳清幽恍若夢醒,不自在的輕咳,「你全身都淋濕了,跟我來,我拿乾淨的衣物讓你換上,不然你這樣會著涼的。」
品逸沉默的點頭,尾隨她走出休息室。
柳少幾看著柳清幽和品逸的背影,心想,那個男人想必是她的情人吧!否則,以她那種泰山崩於前仍面不改色的人怎會輕易失措?唉!看來自己是沒希望了,但柳少凡仍有風度的祝福她能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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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上吧!」柳清幽自櫥櫃中取出衣物,那是柳清徹的衣服,有時他們會留宿於此,這兒自然會有他們兩兄妹的衣物,「你跟他的身材差不多,應該可以穿。」
柳清幽說的是柳清徹,品逸直覺她說的是她的現任「丈夫」,難以言喻的酸意逐漸發醋。
「不錯嘛!這兒還有衣服可換。」
她丟條大毛巾給他,未理出他語間隱藏的醋意,「我們有時會住在這兒陪陪小朋友。」
「你們可真是鶼鰈情深。」品逸諷刺道。
柳清幽微拔眉峰,隨即舒緩,不想挑起戰端。
「他可有滿足你那顆善變的心?」品逸揚起一個令人恐懼的笑容,「可有令你快樂?」
曖昧的暗示令她危險的瞇起眸子,「什麼意思?」
「不是嗎?當初你跟我離婚除了不願照顧垂死的我之外,就是你背著我和別人勾搭,想要和他雙宿雙飛,於是趁我意識不清時簽下離婚協議書,好讓你們這對姦夫淫婦在……」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打斷品逸的話,柳清幽氣得全身發抖,用盡氣力吼出一句,「你混蛋!」
他憑什麼指責她?當初簽下離婚協議書是想讓自己和品逸都有個空間可以好好轉發未來,但他已有個五歲大的孩子,她能怎麼辦?她又無法確定他的愛,在那種情況下除了退讓還有別的方法嗎?
三年未見,他竟出口唇罵,她不是三年前的柳清幽,他休想再傷她一鱗一角!
「我混蛋?」品逸沒有笑意的大笑,受傷的心正在嘶喊著要舒解,「你也好不到哪兒去!你敢否認你不是和別的男人跑了?你敢否認你趁我傷重之時簽下離婚協議書就跑了?你敢否認?」
柳清幽的心像是有人拿刀在割。痛,但不會令她死亡,只會讓她深切的感到那種任誰也不想嘗的痛楚,「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幾近吶喊的道出這兩句後,她頭也不回的衝向大雨紛飛的夜色中……
品逸閉眼抬頭,獨自隨那惱怨的苦楚,驀地一驚,外頭下著大雨啊!幽兒這一出去又沒帶傘……品逸想也不想,跟著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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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後,沉寂的「明淮居」大大的騷動起來。
「快請醫生來!」品逸抱著昏迷的柳清幽急匆匆的進門,一邊大吼著要僕人們請醫生。
僕人們頭一次看見冷靜沉著的主子這麼驚慌失措,一時之間都有點適應不良,直到品逸又傳來一聲怒吼,他們才清醒過來各司其位。
品逸將她小心的放在床鋪上,不願假手他人的替她脫下濕透的衣物,用浴巾擦拭她如冰的身子,換上干的衣物再替她蓋好被子,她輕喘著氣,不斷冒出的冷汗浸濕才換上的衣服。
「幽兒,幽兒……」品逸萬分疼惜的低喚著,是他不好,他不該拿話刺傷她,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舌頭。
他的幽兒仍是三年前那個外表堅強內心脆弱的幽兒,三年前他害她失去孩子,三年後又害她淋雨生病,他真的那麼不祥嗎?是否因此幽兒才會背棄他?
或許心夢說得沒錯,他這輩子都無法被人愛,因為他背負著不祥,所以危險才會老是在他身旁打轉,他才會得不到真愛……
不!品逸不相信!他要奪回三年來他一直未得到的珍寶,就算不擇手段他也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