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樂蘋
八年前那一夜出事之後，她又驚又怕的閉上眼，害羞地不敢看那個陌生男子，只好以裝睡來面對兩人間的尷尬。對於自己大膽又放縱的行為一直不能理解，卻聽見兩個男人之間的對話，霎時她只覺欲哭無淚，腦中一片空白，等那好看的男人走後，她鬱鬱寡歡的迅速離開。
原來是他將對像給搞錯了！
她還以為那漂亮男人是喜歡她的，所以在情不自禁之下才佔有了她。
當知道真正的原因後，她的心情相當不好，雖然她沒有所謂的「處女情結」，對於失身於陌生男人也沒有罪惡感，只是她知道自己喜歡那個漂亮的男人。
鬱鬱寡歡了許久，一頭如瀑布般的秀髮也變成短得不能再短的三分頭，她想將霉運就此剪去，但倒霉的事並沒有就此結束。
不久她便發現懷孕了，這讓她的世界徹底崩潰。在無人可求助的情形下，原本想結束這個小生命，但內心深處多有不捨。猶豫不絕的心情大亂之際，這時正好有人找她設計廣告，接踵而來的便是絡繹不絕的工作機會。
於是她成立個人工作室，暫時忘記肚中的小生命。
還好她沒有一般孕婦常有的害喜現象，只是一古腦兒接案子做設計賺錢。日子一久，也漸漸打響知名度，錢是麥克、麥克的進來，她對要接的案子有了選擇，專挑有水準的案件，費用也收得較高、較為合理。
一切都如錢半仙所言，孩子從天而降後，她的運氣也轉好了。令她詫異的是，那個佔有她的漂亮男人面孔也在記憶中消失無蹤。
九個月後，她生下一個漂亮的男孩，她百般疼愛，慶幸當初並沒有拿掉他，因此兒子成為她這些年來最大的慰藉。
只是初做媽媽的她顯得有些手忙腳亂，老搞不清楚兒子為什麼哭個不停，怎麼哄也哄不聽。
現在兒子八歲，也上了小學，每個老師、每個長輩一提起「莫宇文」三個字，無不豎起大拇指。她理當覺得驕傲，但兒子聰明世故地常令她頭皮發麻，在在襯顯出她不是個盡職的好母親。
兒子從未怪她。
他不嫌媽咪做的飯難吃，小小年紀便能親自下廚，調理出一桌子山珍海味，每當這個時候，莫嫣然便更覺汗顏。
有時，當她的案子結算後發現成本與收入不平衡時，莫宇文更是一副小大人般的替她出征，常常說到客戶老闆要認他做乾兒子，另外再無條件的加付費用，絕無二話。兒子的商業頭腦好得令她咋舌。
她總想不通，以她這種少根筋的個性，怎會生出這種優秀的小孩？
好吧！今天難得早起，就下廚做個早餐犒賞兒子。不過是早餐而已，太簡單了。
莫嫣然興致高昂地走進廚房，挽起衣袖繫上圍裙，所見是整齊光亮、一塵不染的廚具，倒今她不知要從何下手。
「不管了，有什麼就做什麼吧！」
莫嫣然聳聳肩，無所謂的打開冰箱，拿出雞蛋、火腿，又找了些小黃瓜、生菜，還在冰箱上層拿了土司麵包。
她傻呼呼的笑著，「做個三明治應該沒問題吧！哇，好幾年沒下廚了，兒子等一下一定會很驚訝。」
猛然間，莫嫣然瞪著身旁的微波爐，想了想很懷疑的嘟嚷：「什麼時候買了這玩意兒，我怎會不知道？這……該怎麼使用呢？」
她含糊地讀著右邊按鈕旁的使用須知，還好有中文標示，也有簡單說明什麼食物該用多少時間。一喜，便將兩顆雞蛋與幾片火腿放了進去，再起油鍋想煎幾條香腸。
「萬歲，今天定有個豐盛的早餐。偶爾也該讓那小傢伙高興一下，他這個做媽的絕對不是個家事白癡。」
可惜她的美夢落空了。
雞蛋在受不住壓力之下爆開，發出好大的聲響。莫嫣然嚇了一跳，趕緊逃離廚房，看清楚是微波爐出狀況後，才又回到現場清理，匆忙之間燙了手，有著殘餘蛋汁的盤子因此掉落地上碎成數十片。
這兒還沒清除乾淨，那兒火爐上的煎香腸又出了問題，搞得白煙四起、焦臭味四散。莫嫣然在不斷咳嗽之際，焦黑的香腸已起了火焰，很不客氣展示它的威力。
莫嫣然慌亂不已，強忍不適摸索前進，心想這下可闖了大禍。
「咳咳……媽咪，你在幹什麼？」莫宇文穿著睡衣，睡眼惺忪地站在廚房門口，「天呀！媽咪，你還不趕快滅火？」
莫嫣然瞇起眼睛忍住眼淚，慌張地尋找鍋子接水。
「不對、不對！瓦斯還沒關。」莫宇文小小的身影衝進廚房，屏住呼吸完成了任務。
母子倆忙得一團亂，這時門鈴適時響起，靈敏的莫宇文只好前去開門。依他小小腦袋中所盤算的想法，這時有人來也好，最起碼可以幫上一點忙。
所以他一開門也不管是誰，反正見了人就往屋內拉，哪管陌生人不可進屋的道理。「快快，快幫忙救火！」
又衝回廚房中，正巧見莫嫣然將水往爐上潑去，這下火焰不但沒熄，還蔓延了好幾處。
莫宇文瞪大了眼，他就知道他這個媽咪天才得很，向來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難得見她早起，結果卻是快要燒了房子，剛才應該讓她去開門才是。
然而甫進門的男人馬上沉聲吩咐：「小朋友，去將家裡的滅火器拿來，我先救人要緊。」
莫宇文這才正式注意進門幫忙的大人，頓時對他起了莫名的親切感。最奇怪的是還聽從他的吩咐，小跑步去尋找滅火器。
白書硯皺著眉頭，先衝進煙火中將受了驚嚇的莫嫣然拎起來，很快的摟在懷裡抱至客廳。他心下一動，一陣似曾相識的猶豫讓他低頭望了一眼懷中的女人，利落的短髮下是尚淌著淚水的雙眼，口裡還不斷的咳著，他有著不小的震撼與心疼。
白書硯隨即將那份熟悉感拋出腦海，在這個緊要關頭還有時間神遊嗎？
莫宇文這時也遞上滅火器，「叔叔，你會用嗎？」晶亮的眼中有著崇拜，在他小小的心靈中，不知為何就是信任眼前這位陌生的叔叔。
白書硯很快的接過滅火器，將白色泡泡覆蓋在火焰上，漸漸地火勢小至熄滅。他再將窗戶打開，讓煙臭味消散，搖頭看著滿室狼籍，有點佩服適才的女人是怎麼將孩子帶大的？
「小朋友，去拿條毛巾來。」白書硯回到客廳沙發前，瞪視虛弱不已的女人。
莫宇文乖巧的遞上毛巾，「叔叔，喊我宇文就可以了，我媽咪叫莫嫣然。」
好個冰雪聰明的孩子。
白書硯邊拭著莫嫣然的慘容，邊詢問莫宇文：「好，叔叔記下來了。那你爸爸呢？不在家嗎？」
「我沒有爸爸。」簡單明瞭，莫宇文不在意地聳聳肩。
白書硯停下雙手的動作，好奇地仔細審視莫宇文，心念又是一動，一股莫名的情緒在他心頭翻滾，那是一種難以割捨的慾念，他知道他極端喜愛眼前的男孩，在小男孩身上似乎看見某個人的影子，只是他想不起來。
相當漂亮的孩子，也相當勇敢。
其實，莫宇文知道大家對他的單親家庭都抱著沉默不語的態度，也早就見怪不怪了。只是他莫名的喜歡眼前的叔叔，很自然地想親近他，根本就忘了他是個陌生人，理應有所防備。
「叔叔，你一大早怎麼會出現在我家？我不認識你耶，還是你要找我媽咪？」
白書硯乾脆席地而坐，並抱著莫宇文坐在自己的腿上，如長者般哄著他道：「我才剛搬來不久，就住在你們樓上。今天早上是被焦臭味和白煙給嚇醒的。循著白煙來到樓下，想看看你們家中是不是出了事沒人知道。」
莫宇文一鼓掌，一臉天真浪漫的表情。「於是便順手解救我家的災難。」他小手圍著白書硯的頸項，呢噥軟語：「叔叔，你真好。」
白書硯有些感動，內心似有一股暖流流過，他知道是因為眼前的小男孩。
莫嫣然一恢復神智，所見到的就是眼前這番景象。全身雖然仍不甚舒服，卻被兒子親近他人的舉動嚇了一跳。
和兒子相擁的男人是誰？怎麼和今早夢中的身影如此相似？
因為單親的關係，兒子一向不喜與人過分親近。今早火災事件已讓她驚魂未定，現在的狀況又是一大衝擊。她有些不悅，強忍著不適，硬將兒子拉了過來。
「你這個人怎麼可以隨便闖進別人家中，還亂抱我兒子？我警告你，雖然我們是孤兒寡母，但可不怕你。」
白書硯好笑地看著她，更覺得有趣極了，看來這個做媽咪的還不知道自己便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莫宇文早翻起白眼，小手摸在莫嫣然的額頭上調侃：「媽咪，你還沒清醒呀！你差點燒了整棟大樓，是這位叔叔幫忙救的火。」
「是嗎？」這下可尷尬了。
白書硯向莫宇文眨眨眼，又彼此伸手相握，好有默契的相互一擊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