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樂風
「龍兒,謝謝你。」他突然說。
「嗄?」醒兒了一下,隨即明白他是在感謝她願意為他留下來。
「謝謝你為我停留,為我放棄一切。我發誓,我會一輩子守著你!永遠也不放開。」
她笑了。「我相信。」
「龍兒。」他戀戀低喚。
「我在,我會永遠在這裡。」她輕聲保證道。
「嗯。」他心跳趨於平緩,安心地抱緊心愛人兒。
他們靜靜相擁,分享彼此的體溫。
好半響——
「龍兒,天亮了,再不推磨,你就沒豆漿喝了。」
醒兒翻翻白眼。在這麼浪漫的氣氛下,他居然還想到磨豆漿?真是木頭!
「龍兒?」
「我不要下來。」她睹氣地道:「倚著你的感覺好舒服,我不想放開,你就抱著我推磨吧。」
這個小丫頭,就愛刁難人。他提氣邁步,推磨起來。
「哇!」醒兒歡呼一聲,雙手勾住他的頸項,在他耳畔呵氣。「你真行,這樣也能推。唔,既然你這麼厲害,就多磨一些來做豆腐吧。」
耳邊傳來的溫熱氣息挑動他的情慾,石鹹險些把持不住。他咬牙忍下擁吻她的衝動,喃喃詛咒。
「好不好嘛?」醒兒更往他懷裡鑽。
「什麼好不好?」石鹹運動全身功力,氣聚丹田,多年苦修的武功助他壓下滿腹慾火。
「做豆腐。你多磨點豆漿,讓我做豆腐,好不好?」她仰起小臉看他。
「沒會做豆腐?」他微感訝異。
「怎麼?你以為我真是個只吃不做、一無所用的千金小姐?」她鼓起雙頰,氣呼呼地問。
「喔,在下失言。」是啊,早該知道她的與聚不同。「不過今天恐怕無法做了。」
「為什麼?」
「昨晚浸的豆子只夠今天磨豆漿;再說,我們沒有新鮮的石膏。」
對了,她倒忘了做豆腐需要石膏。「那明天你要陪我一起做豆腐?」
石鹹微微一笑。「謹遵姑娘吩咐。」
醒兒心一蕩,為他的笑容而心悸。這個男人,她一直知道他長得出色,但是像這樣動人的笑容,實是生平僅見……啊!他這笑容是為她而發的。
他的心思深沉而內敏,他不習慣吐露愛語,像木頭人不解風情,有點傻氣、有點呆……可是他是愛她的,用他的方式愛她:用行都動證,因為愛她,所以放下一堡之主的身份,陪她做磨豆漿這種下人做的事。
醒兒輕輕歎息,頭枕著他的肩頭。
「龍兒,怎麼不說話了?」
「我相信大哥也一定會為我高興。」她沒頭沒腦地說:「因為我找到一個好情人。」
「你的嘴巴真甜。」
「我們明天做多一點豆腐好不好?」她笑意盈盈地問。
「好。」石鹹笑著頷首。
「我會做很多豆腐料理喔,像是芙蓉豆腐、麻婆豆腐、福州豆腐煲、豆腐燒……我會很多,一天做一道給你吃好不好?」
「好。」
「嗯,我們先來做酸辣湯,你吃過嗎?那是二十世紀一道很家常的料理,材料很簡單,這裡應該也找得到……」
醒兒絮絮不停,石鹹始終微笑傾聽,唇邊那抹笑是心滿意足的。
連著好幾天陰風慘慘,烏雲蔽空,這日下午難得天氣晴朗,又見久違的太陽露臉。醒兒和莫柔趁著好天氣,相偕坐在客居的陶然亭內喝茶、賞花。
「這麼說,你真的決定從此不回家了?」莫柔邊嗑瓜子邊問。
「決定了。」
莫柔停下拿瓜子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眸定定看著她。
「情愛值得你這樣犧牲?」她輕問。
「值得。」醒兒堅定地與她對視。「石鹹值得我這麼做。」
莫柔移開目光,搖一下頭。
「我感覺得到你的執著。真難想像,你會為愛不惜一切。」
醒兒默然半晌,若有所思地問:「莫柔,你愛過什麼人嗎?」
「沒有。」莫柔很快搖頭。「我才不想傻成這個樣。」
醒兒不滿地一哼。「這才不傻!被人捧在手心疼愛的感覺彷若置身仙境,妙不可言,什麼傻不傻的,你胡說。」
「好吧,我預祝你,一輩子置身仙境。」
「我會的。」醒兒極有自信地抬高下巴。石鹹愛她既深且濃,她相信她的選擇,相信他們會一生愛到老。「莫柔,我也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找到一個真心愛你,你也深愛的男人,到時候你就能瞭解我為何選擇放案一切,留在這個世界了。」
「免了、免了。」莫柔敬謝不敏地擺手。「愛得天昏地暗、目月無光,嘿!我沒那種閒工夫。」
醒兒抿唇一笑,端茶就口。「別這麼有自信。所謂風水輪流轉,我相信丘比特的愛情箭總有一天台射中你。」她說。
「什麼丘比特的愛情箭?」
「啊!」醒兒驚覺失言,連忙掩飾地一笑。「沒什麼、沒什麼。」
「告訴我,那個箭不箭的是不是你們世界的用詞?」
醒兒尷尬苦笑。唉!糟糕,她又洩漏歷史了。怎麼辦?石鹹事事順她,她不說,他就不問。可是莫柔……
「醒兒……告訴我嘛。」她央求道。
「這……」醒兒為難。「我不知道能不能說,而且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什麼意思?」莫柔皺著眉頭問。
「就是……」醒兒支著頭,喃道:「丘比特出自希臘神話,你又不知希臘在哪裡;加上希臘神話裡和丘比特有關的人……唉!這要講起來,比女人的裹腳布還長……」
「停。」莫柔舉起一隻手。「總之是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對吧?」
「對對對。」醒兒吁了一口氣,又捧著茶喝了起來。
莫柔沉吟半半,疑端又起:「照你的說法,你是來自距今九百多年後的世界?」
醒兒遲疑地點頭。
莫柔扳指算了下。「現在是仁宗,以大宋往前推,九百多年前是三國時代,那九百多年後又是什麼時代?」
「呃……是中國。」醒兒硬著殖皮回答。唉!都怪自己下聽話,石鹹明明交代她不可洩漏身份,因為人心不可測,她偏不信邪。這下好了,可嘗到苦頭了。
「中國」這名詞對她沒啥意羲。「那麼……」
「等等。」醒兒慎重聲明。「我絕不能談及歷史,不能預言宋朝的未來,否則會遭天打雷劈的。」
「你放心,我對這個腐敗的朝代沒有眷戀,它減亡與否我都無所謂。倒是未來世界,醒兒,跟我說說九百多年後的世界和現在有什麼不一樣好嗎?」
「你得先答應我,我們今天說的,你絕不說給別人聽。」再有第四人知道,那她鐵定會死得很難看。醒兒暗忖。
「好,我保證半句也不會說出去。你快告訴我,你們那時代的人們怎麼生活?」
「我們的時代很進步。有了電之後,很多科技品就因應而生了。一開始是電燈,它取代了老舊的油燈、蠟燭。我們那個時代,點燈不用火折,只要伸手打開電源,電燈可以亮一整天不熄減……」
「堡主。」
「白衣。」石鹹步入水軒,含笑地對他點頭致意。「失禮,我早該來謝你這個隱形媒人,多謝你幫我留住她。」
「你不用向我道謝。真正留下她的人是你,是你的深情留住翩翩彩蝶。」
「還是要謝謝你,沒有你,石鹹難覓良緣。」
白衣眼光一閃。「這麼說,她是未來的堡主夫人?」
「只要她願意。」石鹹微微一笑。
白衣暗暗驚奇。石家堡素有天下第一堡之稱,堡主石鹹,江湖上誰不敬重三分;只是石鹹一向不好女色,因此年近三十,無一紅粉知己。以為石家堡將無夫人,料不到……唉!白衣輕歎。多少名媛淑女冀求的石家夫人之位,競落在一個來自異世界的黃毛丫頭手裡。啥,天意,天意啊!
「白衣恭喜堡主。」
「此時說恭喜尚言之過早,龍兒她不見得願意嫁給我呀。」
「她不是已經答應為你留下來了嗎?」
「問題在於她真能留在這個世界嗎?」石鹹指出重點。
「照理是不能,但是……」
「但是什麼?你快說明。」石鹹催促道,焦慮之情溢於言表。
白衣莞而一笑。「我還以為天下已無任何事撼得動你平靜如枯井的心呢,怎料你竟會為情所困,方寸大亂。」
「白衣!」
「好,別動怒,我說就是。」白衣輕咳一聲,正經地說:「其實辦法我早就想好了,只是細想後又覺不妥。」
「如何不妥?」
「原先我打算只要龍姑娘避開前來迎她回去的使者,那麼她便能留下來。」
石鹹沉吟了一下。「這不好,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問題不解決,總如芒刺在背,不勝其擾。」
「對極了。」白衣投給他讚賞的一瞥。不愧是石鹹,泠靜自持的頭腦,總能很快想通問題的瘕結。
「所以我們得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什麼一勞永逸的法子?」石鹹緊接著問。
「耐性。」
石鹹怔住了。耐性?是什麼玩意兒?
「堡主——」白衣笑得很賊,「別忘了你那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從容啊,你要有點耐性,聽我慢慢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