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藍芝羽
「你!只要和你有關,尤其是『男人』都可能成為我嫉妨的對象,這個理由夠了吧?」洪踞聳聳肩坦然的面對永寧道,說完轉身要走時,又被永寧喚住。
「等等。」永寧誠懇的看著洪踞。
「不知干木有何指教?」洪踞一改剛剛嘲諷的態度,一本正經的看著永寧。
「稱我為女神不敢當,那我豈不得尊聲你為『雄踞水神』?」永寧依然柔聲道。
「哪裡!豈敢!」洪踞不等永寧開口,先道:「你是想知道我受何人指使?」
永寧聞言長歎一口氣道:「既說指使,只怕你也是身不由已,看來那人的身份你一定也不知道。」
「黑底干木果如傳言般聰穎,反應之快令洪踞自歎不如!」洪踞佩服的拱手為禮道。
「我沒外傳的那麼好,身為獅子山的護者卻不能保護好每一個人,有愧職守。」永寧自責的說。
「是我造成的!」對於永寧的自責,洪踞有著深深的歉疚。
「不!這怎能怪你?我已經知道你是身不由己,可見你並不希望造成……唉!」永寧輕歎一聲,誠懇的問:「願意告訴我事情的經過嗎?」
「我從沒見過他,也不知道他為何會挑上我。那一天他突然找我鬥法,還和我設下賭約,本自以為有十足的把握,哪知我輸了。」洪踞面對自己心儀的佳人,還是毫無掩飾的將實情說出。
「賭約?」永寧蹙眉頷首沉思,隨而又問:「他已言明若你輸了將昕曜帶給他?」
「沒錯,當時我私心的以為對我並無壞處,若贏,則多個辦事使喚的人,或輸,也只不過將情敵擄來給他,對我而言是利多於弊。」洪踞說畢在看到永寧臉上的兩朵紅雲,又道:「對不起。」
在聽到「情敵」兩字時,永寧沒來由得臉上熱了起來,她和昕曜間,真如外人所見的表現得那麼親密嗎?面有赧色的永寧在聽到洪踞的道歉,臉上的紅暈又加深了幾分。
永寧輕搖著頭微笑道:「那個人跟你鬥法,是比什麼呢?」
洪踞愧赧的道:「是我最擅長的——水法。」
「水?」永寧訝異的看著洪踞,她終於知道洪踞為何會如此愧赧了。
身為共工的後代子孫,水師之職已傳數代,更別提他現在也是一湖之主的水神,用水和人鬥法居然落敗,的確有些不可思議。
「很訝異?」洪踞苦澀的說。
「我想你是一時大意。」永寧安慰的說。
「我是真的輸了。」洪踞看到永寧欲言又止的模樣,隨及思道:「今天他告訴我,你們到咪依干木的住所,依照往日你會去巡視領邑各處,要我將人帶到獅子山的北隅處給他。」
「後來呢?」永寧激動的問。
「我將人交給他以後就被打發走了,約莫一個時辰我放心不下,想來告訴你一聲並賠罪,沒想到卻發現他已經回到這裡了,正想帶他交還於你,就被乘黃所阻,以後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謝謝你!」永寧真誠的道謝。
「受之有愧,告辭了。」洪踞拱手道,持咒離去。
「還好你回來了,否則……」咪依高興的跑到昕曜面前,卻發現他對她的話不為所動,「永寧,昕曜不對勁!他……他好像被迷失心志了!」
永寧趨向前去看昕曜,只道:「將他扶進洞府後再說。」
正想挽扶昕曜時,換化成人形的乘黃主動接手,一舉橫抱起昕曜,咪依立即陪伴身側,沒注意到永寧在身後得意的一笑。
進入洞府,永寧設定結界,並讓乘黃將昕曜安置在石床上,才對咪依道:「還記得有一次我們在閒聊時,曾提起各族國的風土民情,其中包括你的旗人,彝族的『筆摩』嗎?」
「我當然記得,這是我們族人用來求神、作帛、送鬼的人。」咪依回答完,蹙眉的看著永寧問,「怎麼會忽然想要問我這些?」
永寧並未直接回答咪依,逕自又道:「我還記得你曾提起有位名叫『尼支呷洛』的筆摩,曾特製了兩種藥,一種叫『四易木易』,而另一種則叫『格易木易』,對不對?」
「沒錯。一種是使人吃了神志迷糊,不會說話,一切只聽人支配,而另一種就是解藥。」咪依的眉頭皺得老高道:「有人拿這藥來使壞嗎?」
「我不知道。」永寧將目光放在躺在石床上的昕曜,「我……只是懷疑。」
「你是說昕曜被……」咪依想到剛剛洪踞命令昕曜過來時,昕曜立即照辦。
「格易木易的藥性你比我清楚,你說呢?」永寧不答反問。
「這……這該怎麼辦?」咪依著急的看著永寧問。
「我先讓昕曜去浸浸湯谷的水,看能不能……」永寧走到石床邊,命令昕曜道:「起來,跟我走。」
咪依看到昕曜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就知永寧的猜測沒錯,兩人的眉頭皺得更深、更緊了。
「為什麼要騙咪依他們?」昕曜順著永寧的意思來到湯谷,疑惑不解的看著永寧。
「等會兒我再告訴你,你還是先洗個澡吧!等我來找你時再出來。」永寧交代完昕曜,才轉身走出湯谷,臨行前還對他眨眨眼。
「他的話可信嗎?」咪依對著手捧竹籃拿著滿籃的水果的永寧問。
「他沒必要騙我。」永寧坐在咪依面前,招呼著咪依食用水果。
「可是……」咪依總覺得洪踞不可信任。
「和人鬥法輸了,又是他最擅長的『水法』,若是你,你會到處宣揚嗎?」永寧柔聲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洪踞所說的這一切不嫌太過蹊蹺?」
「你呀!是因為洪踞當著你的面將人抱走,面子上掛不住才處處找洪踞的毛病。」乘黃由外走進洞府,正好聽到永寧與咪依的對話。
「我是就事論事。」咪依不服氣的瞪著乘黃。「你真認為事情就如洪踞所說,有個法力比他高強的陌生人和他鬥法,鬥輸卻把昕曜拿來當賭約的條件?而且連永寧和昕曜何時來到我這裡,永寧平時巡防領邑的時間都一清二楚,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若以這一點而言,是有些蹊蹺。」看到咪依得意的仰著頭,乘黃立即又補充了一句:「但是並不表示洪踞所說的完全是假的。」
「矛盾。」咪依不以為然的道。
「一點都不矛盾。」乘黃和咪依比鄰而坐,「洪踞或許沒那麼厲害,厲害的是和他鬥法的人。」
「又怎麼能確定真有此人?」咪依不服氣的問。
然而回答咪依這個問題的是一直埋頭吃著水果的永寧:「確有此人,而且也是他治好昕曜的傷。」
永寧說得平靜,甚至可以說不當一回事,聽在咪依耳中卻差點讓她從石凳上跌下。
「你想想看,我們上次不是曾見到洪踞和一個陌生人在一起?」永寧提醒道。
「是他!」咪依憶起來了。
「只怕傷害昕曜的,也是那個人!」永寧正色道。
「為什麼既要傷害昕曜,又要救他替他療傷?」咪依不
解的問。「這不是很奇怪嗎?」咪依不贊同的問。
「只有出手傷人的人,才知道如何療傷較快。」永寧無奈的輕歎一聲道。
「咪依,我看咱們還是跑一趟『叱恩阿子』吧!若有誰能對『格易木易』這種藥這麼瞭解,除了『叱恩阿子』的筆摩外,我想再無人選了。」乘黃建議道。
「嗯!」咪依立即站起身,「同為彝族,我想若真有人前去求藥,他會告訴我實情,至少,我也能先求份『四易木易』解藥回來,以備不時之需。」
看到咪依與乘黃起身準備前往叱恩阿子,永寧只能說聲「謝謝」,並祝他們平安。一等兩人消失蹤影,永寧才露出笑容。
「他們走了?」由湯谷出來的昕曜,走到永寧身後問。
「你不是知道了?」永寧轉身看著昕曜,嬌笑道:「否則你會出來?」
「為什麼要我裝成癡呆模樣聽命行事呢?」昕曜自然的將手搭在永寧的肩上,兩人在石凳坐下。
「就是為了讓他們面對自己的感情。」永寧將自己所知咪依與乘黃之間的事簡略說出。
「我猜也是如此,原來乘黃就是我在咪依住處所見到的陌生人。」昕曜道。
看到昕曜渾身散發出淡淡的金色光圈,永寧不禁想到今日傷他又救他的陌生人,他對昕曜是敵?是友?
若是敵,何必替昕曜療傷?若是友,又何苦唆使人將昕曜帶走?
「在想什麼?」昕曜柔聲問。
「沒……沒什麼。」永寧倚靠在昕曜身上,細細品嚐今日一天的情緒反彈,時喜、時優、時悲、時樂,面對身旁的昕曜,永寧只有用失而復得來形容自己內心的感受。
昕曜雖未從永寧口中得知一二,卻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份屬於他們倆的寧靜,他伸過一隻手緊緊摟住永寧的肩,和她細細分享這甜美的時刻。
「為什麼我會覺得這份寧靜,得來不易?」昕曜輕聲的問著,彷彿音量稍大就會破壞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