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連清
「對不起啊、對不起啊,呃……」女記者突然踉蹌地退了好幾步,她被起身走過來的黎眩給嚇得想逃命。
黎眩並沒有痛斥女記者的粗心,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而那凌厲的目光卻足以把女記者嚇到心臟麻痺。
好可怕、好可怕……那眼神,彷彿在告訴她,她犯下的是滔天大罪,而且即將被他斬殺了!
「盥洗室在哪裡?」黎眩拉著安一色走出會客室,問著門口的人。
「盥洗室……前面……左、左轉……」報社職員顫巍巍地指示方向,卻沒人敢帶頭領路,因為黎眩身上散發出來的陰狠氣息教人不敢接近。
黎眩立刻帶著安一色找到盥洗室,打開水龍頭,讓冷水在她的藕臂上沖刷。
「很痛嗎?」黎眩看著她,她一直沒吭聲,讓他弄不清楚狀況。「要不要上醫院?」
盥洗室裡,只有水流聲。
「安安?」
許久後,她終於開了口,喃喃地道:「好像……好像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會遇上攻擊。」
黎眩頓了頓,聲音也變得好輕、好輕。「我知道妳一向不喜歡這種感覺。四年前妳會拒絕跟我交往,不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她再度沉默了。
黎眩的聲音飄忽了。「又覺得我很厭、很煩,想把我趕得遠遠的了?」
她只是咬著下唇,沒吭聲。
他道:「好吧,如果妳覺得自己沒事,那我走,不再給妳惹麻煩。」
聞言,她的心卻重重地擰了起來。
「妳自己保重。」黎眩轉身。
「不要!」安一色猛地抓住他的手臂,而且抓得好用力。
「怎麼,妳是想再揍我幾拳好發洩心頭之恨嗎?如果妳想的話,那就打吧,畢竟我又為妳帶來了大麻煩。」
誰想打他呀!她怎麼會打他呢?看著自己發顫的雙手,她喝令自己要鬆開,但……她放不掉呀!濃濃的不捨與不甘心盤踞著心頭,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緒反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她恍惚地道:「我知道現在拉住你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而且還是一種自打嘴巴的行為。我是很想放開你,也應該要放開你,如果我不想再面對麻煩,如果我還要面子的話,那就應該放手讓你走,只是、只是……」
「只是突然感覺到捨不得,因為跟我在一起的感覺也挺不錯的。」溫柔的磁嗓緩緩地響起,替她接了話。
她一怔,臉色又青又紅的。
她當年啥都不管地就趕走他,還對他的家世不屑一顧,對他的縱容更是覺得煩擾。而現在……她的心情確實出現了變化。是四年的分離,讓她了悟當年的幼稚與無知。不容否認地,在重逢的那一剎,她有一種失而復得的快樂感覺。只是,為了面子、為了自尊,她要求他作戲,要他裝作不認識她,而當黎眩真的做到時,她卻又覺得好心痛。
想一想,自己原來是那麼的虛偽以及可笑。
「當時的妳年紀畢竟還小……」黎眩的話忽然在她耳畔迴繞起來。
「你說什麼?」
「我說,十六歲的妳天真無邪、自尊心強,而且又不服輸,所以我的糾纏當然會成為妳的夢魘。」
他居然這麼說?他竟然把過錯往自個兒身上攬?
猛然間發現,黎眩正在為她找理由,在找可以讓她走的下台階。
「四年前的我讓妳既生氣又莫可奈何,對不對?」他勾起她的下顎。
她說不了話,只能凝視著他的面容,凝視著比以前還要俊美的容顏,凝視著此時對她充滿著忍耐以及包容的臉。
他柔聲又說:「妳應付不來當年的種種狀況,氣急敗壞的妳當然不認為跟我在一起會是個好主意,或者會是件快樂的事情。」
「你……你不生氣嗎?你不覺得我當年的做法很惡劣很過分嗎?」安一色心跳如擂鼓。他專注的眼神幽深又迷人,她看著看著,都快要沈淪了。
「不覺得,我只認為妳是拒絕瞭解我。」他綻露出最絕俊的笑容來。「現在,妳長大了,見識廣了,吃的苦多了,所以懂得感歎了,也開始明白原來有人幫忙、有人疼愛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黎眩的呢喃就像是催眠曲一樣,不斷不斷地纏繞著她。「我說得對不對?妳現在是不是認為有個人陪在身邊的感覺是那麼的美好,而且……幸福……」語畢,嘴唇覆上她的櫻唇。
「是啊,是幸福呵……」安一色昏了、沈了、膝蓋發軟了。他的唇瓣吮吻著她的唇瓣,他的嘴吞噬著她的唇,輾轉地吸吮著。好柔、好甜、好舒服的滋味……
安一色無法拒絕他的親吻,也承認他的說法,因為這是她一直想著、念著的滋味,今天終於又有機會再度重溫了,她想再嘗一回、再嘗一回……
黎眩的唇移到她的額頭上,輕輕地摩挲著,隨後又往下吻了吻她的鼻尖,最後再度重鎖她的唇。這一回,是狂烈的激吻。
她更加暈眩、更加虛脫,整個人再也支持不住地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果然,有人陪在身邊的感覺是那麼的美好,美好到讓她捨不得又讓這份幸福從指縫間溜走。
啪嚓!啪嚓、啪嚓……
閃爍的鎂光燈忽然襲來!意亂情迷的安一色嚇一大跳,相貼的唇瓣立即分了開來。
嚇!盥洗室門口竟然堵著一大群人!或驚、或怒、或惱、或怨……各種不同的情緒一一進入她的眼瞳,看來剛才的親吻全都落入他們眼中了……不,該說全被拍攝進相機裡頭了……
「啊!」她驚駭地摀住嘴!猛然憶起,這裡是報社,是有著一大堆記者的報社!而她居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就這麼跟黎眩纏吻了起來。
完了、慘了、死定了……
黎眩的神情落落大方,一派無所謂的模樣。
只是,她沒有黎眩的勇氣啊!她想死,好想一頭撞死呀!
第八章
其實安一色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報社的,只知道等她回過神來,就已經站在自家門口了。
「怎麼辦?」她喃念著。相較於自己的慌張,黎眩的態度非常的悠然,立刻突顯出她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窮酸,這也讓她更驚慌了。「以後怎麼辦?接吻的畫面一定會上報,而且那個鏡頭一定會登上大頭條的,到時候你怎麼辦?我怎麼辦?你的面子要往哪兒擺?我的臉皮是不是厚到連子彈都打不進去了?」
他的笑容依然輕鬆,而且非常贊同她的說法。
「照片肯定會上頭條,而且標題一定會寫上『安一色吃回頭草』。」黎眩像是算命師一樣,把報社編輯會使用的標題都想好了。
「什麼?我吃回頭草?」聞言,她愣住,隨後立即理解黎眩會這麼說的原因了。四年前曾經發生過公告作廢的事件,以記者挖八卦的本領,必然會把過往的「記錄」通通挖掘出來,然後再大書特書外加加油添醋一番。「沒錯,以記者嗅八卦的本事,一定會把當年的事情再拿來大作文章的。」她頹喪地道。「這下子你和我的世界又要陷入瘋狂狀態了。怎麼辦呢?你說以後我們怎麼辦才好?」她已亂了方寸。
「很簡單啊,就看妳要不要繼續啃我了?」黎眩丟了記回答給她。
「啥?」她不懂。
「就是看妳願不願意吃我這株回頭草啊?」
安一色愣愣地看著他。他是什麼意思?然而,他只是笑了笑,旋即拉著安一色進了家門。
像縷遊魂似的安一色開始發呆,像只小鴕鳥似地呆坐在陽台前,瞪著對門的鐵窗,思索著這混亂的一切,以及……等待明天即將罩來的漫天風暴。
黎眩則像個沒事人似的,不是幫她張羅食物,就是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她發傻。整個下午、整個晚上,她都在茫然中度過,甚至哪時候睡過去了都沒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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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安一色在床上翻了個身,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可也睡得好累好累,整晚惡夢連連,而且好像一直被一雙眼睛給鎖定住似的。
唰∼∼唰∼∼唰∼∼
什麼聲音啊?聽起來有點奇怪,但也有點熟悉……
「唔……」她又翻了個身。
唰∼∼唰∼∼唰∼∼
耳朵怎麼老是聽到這種筆刷聲?這聲音像是在畫畫……畫畫?有人在她床邊畫畫?是誰?
她倏地睜眼,彈坐起來,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床鋪上,記憶一下子紊亂了。「我……我不是坐在椅子上發呆嗎?怎麼睡在床上了?」
「看妳累癱在椅子上,只好抱妳回到床上睡。」黎眩抬起頭,朝她丟了抹微笑。
「是你抱我回房的啊……」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她的體重會不會太重?黎眩會不會覺得自己是抱了一顆大蕃薯到床上去呢?她忍不住胡亂想著。
「只是舉手之勞罷了。」他回道。
「是嗎?」安一色尷尬地避開他的視線,暗暗地歎了口氣。她異常清楚,自己是愈來愈沈溺在他的氣息之下了。會如此,全是因為在報社盥洗室時與他的對話,那番言論深深地刺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