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連清
「你還沒覺悟嗎?黎眩帶給我們家的只有麻煩!麻煩!」她吼。
「黎大哥,你別被我姊的話給氣到了。」
唉……黎眩輕輕一歎。「我沒生氣,我只是徹底明白了這種狀況若是繼續下去的話,將會變成傷害。」
「你終於想通了對不對?」她不斷地道:「那就離我遠一點兒,別再靠近我了!不要再讓人家誤會我在跟你交往、不要再讓人家誤會我是你的女朋友了,不要、不要……」
「不要再讓人家誤會?」他咀嚼著她的話。
「對!我不要再被人家誤會了,不要!」她斬釘截鐵地道。「所以請你趕快對外解釋我們不是戀人,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重新過生活。」
「妳確定要我跟外界說明我們的關係?」
「確定!你一定要對外澄清,這樣我才能洗刷『冤屈』,才不會被當成眼中釘,才能得到平靜!」
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許久後,他道:「好,我答應妳。」
「真的?」她凝視著他。
四目相對,都在掂量著對方的誠意到底有幾分。
而後,黎眩又道:「真的,我說到做到!」他用最深沈的口氣做出響應,答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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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廢公告】──
安一色,女,十六歲。身高一六五公分,體重四十九公斤。濃眉大眼,性格霸氣,美麗又強悍。如此女英傑,卻在第一時間見到本人我──黎眩,當場腿軟,而後,還情不自禁地在我面前躺下。妳,安一色,無意之間的臣服,成為我最美麗的記憶……
款款細數相處以來的日子,妳我之間似乎總是在吵吵鬧鬧中度過。但,吵吵鬧鬧何嘗不也是另一種曖昧,我喜歡著。
沒想到最後的結局,卻是妳毅然決定放棄我、放棄我追求妳的心意,並且堅持要我公告周知,對外宣佈妳和我再無關聯、再無感情上的牽扯。
身為男人,我不為難妳,願意承擔妳的放棄,也順從妳的命令。
自今日起,妳我之間,前緣作廢!
見報後,立即生效。
宣告人黎眩
「哇塞!」
一則作廢宣言在六月一日登上了五大報最顯著的位置,立刻鬧得沸沸揚揚的。
奇怪又詭異的作廢內容惹得一堆人對報紙上的名字感興趣。
是有神通廣大的記者找到了正主兒,但是被踹了出去。
最瞭解整件事情狀況的安絨則是三緘其口,完全不敢提及也不敢多嘴。他怕呀,怕惹起更大的紛爭,所以選擇安靜。
而一頭霧水的安父、安母則是打死不認報上所登的人是他們的女兒,僅以「同名同姓」敷衍親朋好友的詢問。
其實,就算再生氣也沒用,因為黎家那孩子都已經在報紙上刊登公告說不再與一色交往了,他們拿什麼臉去求人家?
安一色則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雖然她內心澎湃不已,但,她不能有任何的情緒反應,更不可以反彈或是生氣。在黎眩好不容易放棄糾纏後,她不能另生枝節,以免功虧一簣。
雖然黎眩對外說明他倆不是戀人的方式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竟是選擇用登報的方法,而且內容惡劣──但她忍著,一直忍耐著。面對同學的側目或是詢問,她都以「不知道」帶過,總之只要黎眩不再出現、不再找她,時間久了,大家就會忘記黎眩曾經追求過她的事了。
一切,將船過水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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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台灣人的忘性是世界第一的。
一個月後,就沒有人再討論此事。
兩個月後,該遺忘的早都遺忘掉了。
此後四年間,安家就跟一般人一樣過著尋常的日子。只是黎眩這名字在安家卻成了禁忌,沒人再提及。
就讓黎眩靜靜地消失吧。
他與她的世界再無交集。
再無交集……
第四章
四年後
在黎眩離開台灣後,安一色面對自己未來的前途時,做出了選擇──往藝術領域走。
她加入了學校的美術社,考上大學後志願也選填美術學系,而現在打工的地點更是與藝術息息相關的藝廊。
一來,這原本是她的興趣,二來是……呃,沒有二來啦!就只是因為興趣,單純的喜歡,想朝藝術方面鑽研而已,絕對不是跟黎眩有關係……
啐!
怎麼又想起黎眩了?都經過了四年的時間,該淡忘、不該留戀的名字早該忘掉了,她幹麼還老是會不小心地記起過去呢?
安一色深吸口氣,壓抑翻騰的思緒,大步走進了位於鬧區中的「池畔藝廊」。這間在台灣極負盛名的藝廊,正是她下課後打工的地點。
「池畔藝廊」目前正在展出備受藝術圈矚目的國際畫展,長方形的展覽區此刻掛滿了來自世界各國知名藝術創作者的繪畫作品。
「一色,妳跟小娟過來一下。」藝廊的主任馬凌喚著她。
「是。」兩名女孩匆匆迎上前去。馬凌身後跟著幾位西裝筆挺的貴客,有一位來賓看起來很眼熟……呀,是知名畫家江承!
「江承先生跟他的朋友光臨咱們藝廊,就由妳和小娟來替江先生和他的友人做導覽。」馬凌是特地選在開放時間過後才讓知名畫家江承前來參觀的,目的就是不讓記者或是媒體騷擾到貴客,進而影響到觀賞的情緒。
「好的。」小娟應道。
安一色的一對大眼睛忍不住掃過陪同江先生前來的客人。在這六個人裡,並沒有包括黎眩。安一色知道江承交友廣闊,黎眩也是他的忘年之交。她為什麼會這麼清楚呢?沒辦法,誰教這四年多來,她總會在媒體上「不小心」地看到黎眩的動態,也因而知道黎眩離開台灣後去了歐洲,就在世界各個地方遊學、逗留,與各國的藝術工作者交流,而黎眩這個名字也隨著他作品的問世而漸漸響亮起來,才華洋溢的他如今已經是個知名的藝術家了。
天生基因裡的藝術細胞讓黎眩不僅能畫,還能攝影、雕塑、設計,堪稱是天才型的藝術工作者,所以他能在短短幾年時間裡就闖出名號不足為奇,會受到國際藝術圈的矚目更是正常。
「安安,妳在發什麼呆?」小娟輕輕拉了拉她的手,她呆呆的,而且一向炯炯有神的杏眸竟然呈現渙散的跡象,這對貴客不太恭敬吧!
「哦,對不起,請各位往這邊走,請到這邊來!」暗罵自己一聲。她胡思亂想些什麼啊,就算遇見黎眩又怎麼樣?她跟他之間已經是天與地的差別了。「江先生、各位,這邊請。」
「謝謝。」江承和友人在安一色的引領下,一件件地欣賞、品評著每一幅畫作。
各種風格的畫風令人印象深刻,一路觀賞下來,一行人對於參展作品水準之高,連連發出讚歎聲。
「名家出手果然都是名畫!」就算是世界級的畫家都忍不住讚歎道。
安一色與小娟相視一眼,順著江承的說法誇讚起自己的主管來。
「馬凌先生為了這次的畫展可是煞費苦心,辛苦地克服了許許多多的困難才能邀來各國知名畫家共襄盛舉呢!」身為藝廊的管理者,馬先生一直積極地想要擴展「池畔藝廊」的名氣。
江承點頭道:「『池畔藝廊』舉辦畫展的能力是更上一層樓了,我相信往後一定可以吸引更多的藝術家與『池畔藝廊』合作的。」江先生的步伐忽然頓了一下。「咦?前面右邊的最盡頭處是不是也擺著一幅畫啊?」江先生眼尖地瞧見最偏僻的角落似乎也有一幅畫作。
安一色嚇了一跳,忙道:「是的,不過那幅畫上不了檯面,江先生不必浪費時間走過去欣賞了!」
「為什麼不可以欣賞?」小娟插嘴,不明白安一色為什麼要阻止江承上前觀賞。
江承也不解地問道:「我也不懂,既然不能看,為何要擺出來呢?」
「那是忘了收起來的。」安一色懊惱極了,都怪自己粗心大意。「那幅畫是一位既沒名氣、又沒天分的女生的塗鴉作品,她是使用走後門的方式逼迫馬凌先生把畫作擺在藝廊的,馬先生因為人情壓力,所以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他其實也很無奈的。」
事實上,是馬凌覺得她的畫還不錯,想捧她,可她不願靠這種走後門的方式,兩人僵持不下,最後她不得不妥協地答應把畫放在最偏僻的角落,本想趁馬凌沒注意時再偷偷收起來的,結果國際畫展一忙,就忘了。
「一色,妳在說什麼啊?」小娟聽傻了。
安一色打斷小娟的話,又道:「當初為了不降低本藝廊的格調,所以才決定把畫放在最邊邊的角落位置,這回辦展覽,我一時疏忽,忘了收起來了。」
「這麼聽來,是留給有緣人欣賞的嘍!」江承笑了,還執意走過去。
「不是的!」安一色緊張地想阻止他。「江先生,您別過去看了,那幅畫會污了您的眼睛,笑掉您大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