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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文 / 方蝶心

    對方難堪的丟了鈔票,冷春曉一把撿起來揚呀揚的,「嘖嘖,我沒有早一點帶妳出來嗆賭實在是我的錯,早知道有妳這個撞球能手,我早發了我。」他訕笑說道。

    恭雪珊手指擰歪他的鼻,「你--你完了你,竟然拉我來賭博!」

    「哎呀,小賭怡情沒聽過啊,喏,賭金給妳帶回家幫伯父加菜。」

    「真的?」一想到可以幫父親補補身子,她的眼睛就發光。

    父親本來是個工廠老闆,怎奈母親死後事業潦倒,現在當了船員,長時間在海上奔波,也不知道有沒有吃飽睡好,想到這些錢可以讓父親多吃些好料理,她高興得直嚷明天還要來。

    「還來!剛剛不知道誰一直罵我。」

    「對不起嘛……」她勾住他的胳膊撒嬌。

    「知道錯就好,走。」

    「要回去了嗎?」她才覺得正好玩呢!

    「到我家去,我家有很多食補的食譜。」

    「這麼晚好嗎?」

    「放心,除了菲傭,我家空曠得連只小貓都沒有。」

    「嗯。」恭雪珊點頭如搗蒜,瞧她樂的。

    終於見識到什麼叫鮪魚大王的家,巴洛克風格建築,挑高的客廳,她們家的鬼屋連人家車庫都比不上,平平住同一條巷子,巷頭巷尾就差這麼多!老天喔……

    到了冷春曉的房間,她只能說不愧是鮪魚大王的兒子,只是她不懂,有這麼好的房子住,他為什麼老愛在外頭遊蕩,賴在她家破屋子的時間永遠多過於回家。

    冷春曉不知打哪搬來一堆食譜放到她面前,「快看,明天我帶妳去市場,一定可以買到便宜又好的東西。」

    她興奮的翻著書,他則是走去打開音響。

    不是流行音樂,首聲清脆的音散沿,隨即綿密的搖指,她抬起頭問:「這是什麼樂器?」

    「古箏,是我母親親手彈的曲子。」他挨在她身旁坐下。

    「你媽媽會彈古箏?」她又讚佩的睜大眼睛。

    冷春曉點點頭,「嗯,她是古箏老師。」他表情帶著深沉的緬懷,「記得小時候,她每天都會彈這首曲子,我每天聽,這曲子就像是我的母親的化身一樣,在我的成長中佔了極為重要的一席地位。」他閉上眼睛,古箏跳躍的音色彷彿帶引他墜入過往的年歲,那麼的……恬謐。

    收起幽遠的笑,恭雪珊的手搭上他的肩,「真好,我真想見見你的母親,」他的話也引發她對母親的思念,「對了,你爸媽呢?這麼晚了為什麼你們家都沒人?」

    他陡然睜開眼,「我爸可能躺在某個女人床上吧,至於我媽,她很早就過世了。」他扯著牽強的笑,口吻譏諷輕蔑。

    她愣著,眼中閃過一抹惋惜,刻意掠過他談論父親時的怨懟,軟聲說:「真遺憾,因為我的媽媽也不在了。」

    頭一撇,冷春曉甩去過往的不快,用一種特別熱絡的口吻問:「想不想知道這曲子叫什麼?」

    「你說。」

    「嗤,不想便宜妳,說句甜言蜜語來聽聽,我高興就告訴妳曲名。」態度可狂妄了。

    「哼,還甜言蜜語,我才不說違心話。」她亦恁的驕傲。

    他神情一凜,「妳真的很難纏欸,恭雪珊。」他又擺起臭臉。

    她刁蠻的臉扯出笑,笑得極淺,驀的,她在他唇上一碰,「這總行了吧?」

    他得意的咧嘴,「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什麼你不知道嗎?恭、雪、珊--我的大名。」她賞他一記重槌。

    他挺住,又問:「那我呢?」

    「冷春曉,你真的是皮在癢欸。」曲名不說,光問名字幹麼?

    「哈哈,那就對了,妳的雪珊配我的春曉,這就是曲子名。」

    「胡扯。」她覺得他是騙人的。

    「是真的!」他抓起她的手掌,在她掌心上寫字,「不過是這個山嶽的山。」

    「雪山春曉?」她看著他。

    「嗯,雪山春曉,妳說,這是不是注定妳跟我是要在一起的?」他話裡有著驕傲。

    「呵呵,誰要跟你這小霸王在一起,誰跟你誰倒霉。」她傻笑的推開他的胸膛。

    他獨霸的一把抓住她的手,順勢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妳,我要跟妳在一起。」

    恭雪珊愕然抬眸,「啥,你……」見他不斷靠近,她突然喊,「嗯!我要回家了!」心慌不已的跑出房門。

    往後斜倚,冷春曉眼神好整以暇的追逐著她的背影,繼而抓起鑰匙從容起身,他笑了,勝券在握的自信。

    逃是嬌羞的表現,他把它視為一種允諾。

    「恭雪珊--等我。」他有恃無恐的喚道。

    第六章

    日子過得真快,尤其是對於不該留白,虛擲的年輕歲月,糾糾纏纏,好像連貫著高二、高三兩年時間,也就這麼輕易的過了。

    大學入學考試結束的下午,恭雪珊在整理她媲美比塞塔的半殘廢書櫃時,聽見熟悉的腳步聲一路上來,她頭也沒回的說:「你來啦,我正在整理書櫃。」

    拂拂手臂上的灰塵正欲起身,她突然被一雙臂膀自身後整個緊緊抱住。

    冷春曉把額頭靠在她的後頸,雙手緊箍著她的腰不放,鼻息的熱氣拂著她的頸子,又重又急。

    她察覺他的異狀,「冷春曉,你怎麼了?欸,幹麼不吭聲?」她用眼角餘光瞥他。

    他的身體不斷發燙,鼻子重重的呼著氣,感覺像是剛從憤怒的深淵爬起來,始終無法獲得平靜。

    許久,他用充滿恨意的口吻說:「我真恨他,真恨--」此刻的他像頭受傷的野獸。

    「誰?」恨?是誰讓他這麼恨?她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兩年來都不曾。

    「我剛剛真的好想殺了他,真想親手殺了那個可惡的人!更讓我生氣的是,為了那樣的男人,我母親曾經那麼痛苦,不值得、不值得--」冷春曉發狂的大吼,鬆開手,握起拳頭宣洩的對空氣放肆揮舞。

    他又跟父親起了衝突,這些年,他們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一碰面,家裡就免不了兩軍對峙的衝突,他好厭煩這樣的生活,然而就是無法認可父親的行為。

    聞言,心陡然一驚,恭雪珊趕緊回身阻止,「不行,你不能這樣!」

    「為什麼不行?」雙眉勃發,眼底的陰騖讓他看起來很可怕,他反抗的怒問。

    「他是你的父親。」

    「他不配,不配!若不是他,我母親也不會那麼早就走,而且走得那麼痛苦。」他擰著眉,痛苦的蹲下身來。

    富裕到底是什麼?難道就是失去更多的親情嗎?母親的人生又算什麼?只是為了讓一個混蛋這樣糟蹋嗎?

    「冷春曉,你不能這樣,你再怎麼恨他,也不可以把你自己的未來賠進去啊!」

    「可是我真的恨他--」他抬眼狂嘯。

    「我不准你這樣,不准!」恭雪珊把他抱緊,不讓他這麼憤世嫉俗。

    「我好想我媽……」他脆弱的低喃。

    「我也是。」她也會想念,想念生病辭世的母親。

    兩人相依的擁抱著,他聞著她身上的氣味,極度的依戀,以前他是那麼依戀著母親,現在他身邊只有她,只有她能給他全然的安慰,這兩年多虧有她,有她跟他拌嘴,有她在督促他用功,有她……一切都是因為有她。

    嗅聞著,他叛逆的味道讓她不孤單,滿足了她心裡某一部份的缺憾,因為他,她在失去母親後,在父親不得已遠離的情況下,她感受被人依戀也依戀他的安憩,可以說,他們是相互依賴彼此的存在。

    許久,冷春曉終於平息了澎湃的憤怒,癱平四肢躺在地板上,他看著天花板的燈,這一片刻他覺得是平靜也是一種悲哀,他好想遺忘,遺忘那個給他一半骨血的混蛋,如果幸福是需要代價的,那麼他願意拋棄原先所有,只希望換取他跟雪珊的永遠。

    見他眉宇舒展,恭雪珊淺淺的笑,坐在他身旁,此心不渝的陪伴著。

    「欸,你一定很高興,因為以後你就再也不用寫厭惡的周記跟書法作業了。」

    「廢話,恨不得用燒王船來表達我的感激。」這兩年為了那每週一次的周記跟書法,他們兩個不知道大戰幾百回合,現在終於一切雨過天晴,他再也不用受苦了。

    真不懂,學校幹麼規定高中生得寫周記跟書法?為什麼不是賽車跟撞球?

    「沒耐心的傢伙,連拿筆寫字都不會,吃飯會不會?」她睨他一眼,「啊,有一樣你一定會,就是把地中海搬到波蘭去,哈哈……」她說起一年多前的地理考試,偉大的冷春曉把地中海慷慨的配給了波蘭,當時害得她差點厥過去。

    「呿,天曉得地中海不在波蘭,恭雪珊,妳少挑釁我,說不定以後我就真的跑到波蘭去定居,囂張什麼,妳也沒好到哪裡去,書獃子一個。」

    「哼,最好是,我就喜歡當書獃子,怎樣?」奇怪,書獃子礙到他啦!

    兩人凶狠狠的互瞪一眼,又各自背過身去不理睬對方。

    這就是他們的相處之道,前一秒鐘還生死相依,下一秒又開始鬥嘴吵架,誰都不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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