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藍雁沙
「告訴我,我外公為什麼『允許』你跟我見面?」瑪姬像頭被惹惱了的小貓,在房內踱來踱去。「難道以前他曾經不『允許』你跟我見面?」
蘭生摟住她,使她的背依在門板上,用力將她圈在門板和自己之間。「那又有什麼關係呢?重要的是他現在願意讓我們結婚了,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他說完用唇輕輕地磨觸著瑪姬的唇,但逐漸的,這個吻如同沒有結束的打算般將兩人都導入激情之中。
「不,蘭生,我一定要弄明白。」瑪姬推開了蘭生的唇,嘟起嘴地望著他。「你為什麼辭掉醫生的工作,而當爺爺的什麼助理秘書長?我記得你說過你非常熱愛你的工作……」
蘭生垂下眼瞼,但當他又抬起頭時,眼神中的苦澀已被悄然抹去。「這也沒什麼,換換工作是人之常情。瑪姬,我再也不要失去你了,從在歐洲看著你被帶走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地獄中煎熬。現在終於又找到你了,我會盡我一切力量來保住這份幸福的。」
疑點串連成線,再慢慢擴及成面,瑪姬捧住蘭生的臉,深深地吻著他的眉、眼、鼻而至他的唇,流連不去的細吻一次又一次地飄落在他臉上,映和著她滾滾而下的淚珠,濡濕了彼此緊張相擁的心。
「什麼?你說什麼?」王政推著太極拳的手震了一下,他緩緩地朝前跨出一步,調勻呼吸的反問站在一旁的瑪姬。
「爺爺,你該放手了吧?」瑪姬抿抿唇輕輕地回答。
「放手?把話說清楚!」他索性停了下來。
「是蘭生的事。」瑪姬見狀立刻遞過毛巾給他。
「哦,他有什麼事?我不是幫你們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接過毛巾,王政擦著汗詫異地問道。
「問題就出在這裡。爺爺,我們並不需要你特別為我們做任何『安排』。蘭生他為了要達到你的要求,辭掉自己鍾愛的醫生工作,勉強的去跟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應酬周旋。」想到蘭生越來越鎖緊的眉心,瑪姬心疼地說。
「那是他的選擇,難道他反悔了?」
「不,是我反悔了。」瑪姬說著任淚水撲涑涑的落下,她跑在王政面前。「爺爺,放過他吧!只要他能恢復以前的快樂和風趣,我寧願終生不嫁。爺爺,我寧可苦自己也不要苦到他啊!」王政聞言坐在正了身子。「你說得是什麼話!?我費盡心血才為他打鋪好的路子……」
「爺爺,不快樂的蘭生又怎麼能帶給我幸福呢?我害怕有一天他也會變得像媽媽一般絕望,爺爺,我害怕啊!」
提起玉貞又勾起王政的傷心事,他吸吸鼻子揮揮手。「我會考慮考慮的。」他說完板著一臉凝重,疾步地走進大宅子裡。
瑪姬憂心忡忡地看著爺爺粗暴地斥喝著司機備車,看著他和曾秘書匆匆忙忙地出去,她仍為蘭生擔憂著。
自從訂婚的消息見報之後,蘭生很自然地帶著她四處去拜訪選民和其他政界元老。經常在不經意之間,瞧見他若有所思的表情,那種帶有不耐煩和迷惑的模樣,教她害怕有一天,他會怨恨起害他必須做如此改變的自己。
——我愛蘭生,愛得太深刻,沁入骨髓深處,游塞在我的全身民有的血管細胞之間,教我如何承受失去他的一絲絲可能性呢?
唉,蘭生,究竟我們會走什麼樣的人生呢?
第十章
蘭生愕然地瞪著眼前的王政和曾秘書。「你的意思是說我這些日子來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不,相反的,你做得很成功,但是你並不快樂。」王政說完站了起來。「不快樂的人又怎能帶給我的孫女兒幸福呢?回去當你的醫生吧!也該找日子給你跟瑪結婚了,再拖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等到王政和曾秘書離開之後許久,蘭生仍怔怔地望著眼前那份興建大型教學醫院的計劃書。過了一會兒他才恍然大夢乍醒般以最快的速度翻閱那些白紙,在腦海中構思出一棟棟完美的醫學大樓。
這個結果令他大大的鬆了口氣,因為他近來也不斷地自問著,還能撐多久?政治圈中到處充滿著言不由衷的人,這令向來都講求真實的他感覺自己被放進個透明金魚缸般的不自在。
還在那些大大小小無意義又虛耗時間的大宴小酌,他真搞不懂,明明三言兩語就可以解決的事,卻要在無聊的飲宴裡談。
將手枕在頭後,瑪姬的身影又不自主地躍上腦海。回想起兩人相識至今,總是聚少離多,但那股濃濃的情意卻持續地聯繫著彼此,叫他甘願為瑪姬犧牲一切。
「二哥,你說得是真的?哇,那你不就很快就要結婚了?」稍晚蘭生在餐桌間宣佈這個消息時,菊生立即怪聲怪叫的推推他。「你現在不氣我們安排你到歐洲玩的事兒了吧?喂,我們幫你找到老婆了口也!」
「蘭生,對方有沒有提禮金之類的事?」於爸喝著湯的提醒他。「畢竟人家是有名望的人,種們可千萬不能失了人家的禮。」
「沒有,他說一切由我們男方做主。」蘭生放下碗筷環顧桌畔的家人。「我想告訴大家一件事,瑪姬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她跟你們或我都沒有差別,請別給她太大的壓力好嗎?」
「蘭生,依貝瑪姬的家世,說她是普通人沒有多少人會相信的。但是我們全愛都歡迎她成為於家的一分子。」梅生說著朝妻子裕梅點點頭。「就像裕梅,當初也是花了點時間才適應的,不是嗎?」
「是啊,二哥,況且還有我這個最熱心的小叔,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吧!」菊生也興致勃勃地拍著胸脯保證道。
蘭生抬起眉毛和梅生交換了別有深意的笑容。「說到這點,菊生,等我跟瑪姬結婚之後,接下來就該輪到你了吧?要不要我跟大哥幫你想想辦法?」
菊生一聽立刻將碗盤端起來,朝廚房走去。「謝啦,小弟的年紀不輕,這事兒不必急!」
「菊生,最好你也趕緊結婚,趁媽媽還年輕,可以幫你們帶小娃娃啊!」於媽這話一說完,裕梅馬上羞紅了臉也端起碗就要往後面跑。
「咦,你怎麼啦?」於爸跟於媽面面相覷,莫名其妙。
裕梅推推梅生的背,梅生立刻會意地清清喉嚨。「呃,我們有事要宣佈——於家的第三代現在正在裕梅,也就是我老婆的肚子裡翻觔斗。」
話剛說完,立刻在室內引起一陣興奮的討論。而在猶掛著笑意的臉龐中,蘭生驅車來到郊區的王宅,坐在涼風襲人的石頭上,和瑪姬就在暈暗的月光下,看著池中的錦鯉自由自在的悠遊著。
「我從來都很確定你是我所想要的男人,只是我一直很迷惘,因為我父母失敗的婚姻吧,我想。我媽媽真的很苦,這些年來我看著她這樣折磨自己,就如同在我面前一點一滴的殺了她自己……」說到這裡,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蘭生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瑪姬,別再想那些了,只要想我們的未來,好嗎?」
「我沒有辦法不去想它,蘭生,我媽媽到死都愛著我爸爸,可是我爸爸去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負了她,我一直想弄清楚,在我爸爸的心裡究竟是怎麼樣的鐵石心腸,可以使他如此忍心地折磨我媽媽?」瑪姬幽幽地歎口氣,用草根逗弄著池中的錦鯉。
蘭生沉默地坐在一旁,在拿到那張醫院的草圖之際,他就明白這是瑪姬的意思,她要將他自桎梏中解救出來,而現在,又有什麼辦法可以將瑪姬自沉積許久的心結中解放呢?
瑪姬在查理的協助下穿上那套晃漾著珍珠光澤的禮服,外面有人叫查理去接電話,瑪姬低著頭戴著及肘的長白緞手套。有人走到身旁,瑪姬不疑有他的抬起頭,滿臉的笑意在來見到來人後,立刻完全褪去。
「瑪姬,恭喜你。」貝正龍猶豫地站在那裡,兩手交疊又立刻放開,隨即又交疊一起。「你很漂亮。」
「謝謝你,爸爸。」瑪姬說完之後,以不必要的認真拉著手套的縫邊。
氣氛凝重而尷尬,貝正龍搓搓手轉身就要出去。眼見父女竟然成了如此陌路,瑪姬忍不住開口喊住他——
「爸,你為什麼要讓媽媽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死守著你?為什麼你就不能多愛媽媽一點?她至死都還愛著你啊!」瑪姬衝過去拉住貝正龍的手臂,用力地搖晃著叫道。
貝正龍似乎非常訝異地跌坐在沙發上。「你……你說什麼?玉貞她……她愛著我?」
「難道你懷疑媽媽對你的愛?」瑪姬憤怒的流下淚。
「不、不,我從沒有懷疑過她的感情,我……她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從我第一眼見到她開始,她就是我生存下去的目標……」貝正龍喃喃自語,視而不見地盯著自己發抖的手指。「那麼你為什麼要……」疑惑一層又一層似海浪般地湧上來,幾乎將瑪姬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