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藍雁沙
「真的嗎?或許是因為你自己調皮而掉下去的吧?」
「調皮?我?不可能的啦,小時候我很膽小,根本不可能自己由屋子裡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玩……」經俊吉這麼一說,桑桑自己也覺得有些疑點,但每次想要回憶更多一些,頭就不由自主的痛了起來。
「算了,別管那麼多了,都是些陳年的芝麻小事,說說你未婚夫的事吧!」俊吉挽住桑桑往百合花的花架下走去,自行舀了杯雞尾酒給她。
「未婚夫……」桑桑一時之間竟意會不過來的怔住了。
「皓禾,尹皓禾啊,桑桑,你是怎麼了?」俊吉奇怪的望著她。
「喂,皓禾啊,抱歉,我一時之間忘了我們已經訂婚的事。俊吉,這一切好像是作夢一樣,他就像個白馬王子闖進了我的世界。」桑桑帶著如夢似幻的表情,猶如漫步雲端般的飄飄然。
「你愛他嗎?」靜默地一口仰盡杯中殘酒,俊吉輕輕地問道。
「愛……我不知道。俊吉,我只知道自己想要有人可以依靠,而他恰巧就出現了,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低頭凝視浮在粉紅色雞尾酒上的波蘿片和檸檬片,桑桑貪戀著它的香甜爽口,不知不覺地多喝幾口。
「桑桑,記住我的話,我是你的朋友,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會保護你的。」俊吉說著拍拍桑桑的霞紅雙頰,歎口氣地往外走。
「俊吉,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皓禾……嗯,皓禾叫我不能告訴任何人的,我不可以說……」桑桑說著不自覺地用手摀住了自己的嘴。
「桑桑,我不是任何人,我是俊吉,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對不對?」俊吉試圖拉開桑桑的手,但醉態可掬的桑桑只是堅決地摀住嘴不肯放手。
「桑桑,你怎麼啦?」隨著急促的腳步聲,身材碩長的皓禾像頭蓄滿爆炸力的黑豹般出現在他們面前。他一出現即立刻地拱住桑桑步履紊亂的身子,一面檢視她空了的杯子。
「她大概喝醉了。」俊吉毫無催意地迎向皓禾犀利的目光,淡然地解釋著。
「我才沒有醉,我只喝了一……二……三杯,我才不會醉。」桑桑醉眼惺忪地板著手指數數,撒嬌地抬起頭。「皓禾,我什麼都沒有說喔!我沒有告訴俊吉是你把我從池塘裡救出來的喔……」
皓禾低下頭用唇堵住桑桑的唇,但他很快的發現自己是白操心了,因為這小妮子早已醉得昏睡過去了。
「是你救她的?這麼說起來你並不是什麼華僑,你以前根本就見過桑桑了,你究竟是誰?」俊吉臉色大變地揪著抱著桑桑的皓禾。
「這是我跟桑桑之間的私事。抱歉,失陪了。」皓禾抱著桑桑,面無表情的說著想要從俊吉身畔閃過去。
俊吉伸出手橫堵在皓禾面前。「不,我一定要弄清楚,否則我怎麼放心讓桑桑嫁給你?」
「她已經跟我訂婚了。」皓禾說著抱著桑桑強行擠過身旁的矮樹叢,經由後門直去二樓。
「不對,這裡面一定有文章,他必然有什麼陰謀,否則他為什麼會千里迢迢的回來買下平靖這個爛攤子,還跟桑桑訂婚。」俊吉悄然站在黑暗中,他凝神想了一會兒,自言自語地說完之後,快快地獨自離去。
二樓的某個窗口,皓禾冷眼地看著邊走邊回頭的俊吉,他轉身看看睡得很熱的桑桑,重重歎口氣,雙手架在下巴,無言靜坐到天明。
第四章
幾巡酒後,在座的所有人皆已臉泛著緋紅,只有一位滿頭白髮、望之清瞿的老者,睜著他凌厲有神的眸子,目光在所有人的臉上梭巡著。過了一會兒他清清喉嚨,在他發出聲音之後,其他人都自然而然地停止猜拳或是和身旁的伴唱女郎調笑。
「你們說那個買下平靖的年輕人叫什麼名字?」他低沉的聲音中含有極大的張力,這向來是他用以恫嚇下屬的法寶。
「塗老,他叫尹皓禾,陸皓東的皓,禾是稻禾的禾。年歲大概三十四、五而已,剛從美國回來。」大著舌頭,孟貽林對他稱之為塗老的老頭兒倒是必恭必敬。
「尹皓禾……他是什麼來歷?」熟悉的姓氏,相當的年齡,這些聯想引發了塗揚波心中的波濤。
孟貽林接過身旁那個年紀大抵不超過二十歲的妙齡女郎斟給他的酒一飲而盡,吐出舌頭。「我們還查不出他的來頭,只知道他很有錢,在美國待了二十年才回來。不過,昨天我太太倒跟我提了一件事,她的侄兒跟我那個侄女很熟,桑桑說二十年前她掉進池塘,是尹皓禾救她的。」
「池塘?哪個池塘?」塗揚波一反向來面無表情的大老風範,他激動地一拍,擊碎了面前的杯子。
孟貽林和弟弟們相互交換眼色之後,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就是孟貽善,我那個弟弟家門口的池塘,塗老的……」
「住口!」暴喝一聲之後,塗揚波頻頻地大口喘著氣,他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伸出手指著孟貽林。「誰都不許再給我提這件事,你們給我仔細的去調查那個尹皓禾,看看他究竟是什麼出身!」
蹙著眉,塗揚波一揮手,他的私人助理立即將他那根紫檀木的手杖交到他手裡,提起公事包,尾隨他而去。
「大哥,看樣子尹皓禾可能真的跟塗老頭有……」孟貽安兩手不老實地在身旁那個略帶稚氣的小女孩的身上游移著,惹得小女孩噘起塗著猩紅唇形的唇。
「嗯,昨天美月告訴我這件事時,我就覺得很奇怪。畢竟一開始就是尹皓禾那小子一直跟我們接觸,想要買下平靖,那時候我還真以為他是為了要打進本地市場,所以才買平靖,但誰知道他連桑桑也要。」孟貽林轉動著他濁混的眼珠,恨恨地說。
「沒錯,他把桑桑娶走了,那俊吉不是失望極了?」孟貽祥此話說的雖是俊吉,但明眼人都聽得出他是暗譏孟貽林不能藉由俊吉去控制平靖了。
「那還很難說,俊吉那個年輕人可也不能小看他呢,我太太現在正努力的在遊說他,反正還沒到洞房花燭夜,桑桑到底是嫁給誰也還沒一個定論。」孟貽林得意地說。
孟貽祥乾完他面前的酒。「說實在的,我們四兄弟裡就是貽善最成功,娶的老婆最賢慧,連生的女兒也比我們的兒女漂亮乖巧。」
「貽祥,你有沒有搞錯啊?貽善跟我們又不是同胞兄弟,他只是爸爸在外面找野女人姘出來的。我還記得當初爸爸為了要把他回來養,跟媽大打出手的事,誰料到了最後我們還得靠他吃飯!」孟貽林在女伴的頻頻勸酒之下,已經有點茫然的感歎。
「唉,人算不如天算,當初爸爸在死前還交代我們要照顧他……不提這檔子事啦。人不為己,天誅地減。我現在比較好奇的是,尹皓禾會不會跟那個跳貽善家池塘死的尹莉蓮有關係。」貽安正色地詢問兄弟們。
他這話一說完,立即引起其他兩人的注意,他們放下手裡的杯子和筷子,認真地思索著這個問題。
「不會吧,我只知道尹莉蓮先淹死她的女兒,然後才跳進去自殺的。」孟貽林有些不自在的鬆鬆領帶。
「大哥,當初這件事不是已經把消息全都封鎖住了,何必又要提起它呢?」貽安酒也醒了一大半的皺著眉道。
貽祥打量了兄弟們的表情,猛然倒酒灌下一大杯,溢出的酒液沿著他的下巴浸濕了衣襟。「會不會……會不會尹皓禾是尹莉蓮的親戚?」
「可能吧,但這關他什麼事?尹莉蓮未必是他媽,就是為母報仇也忍不到二十年吧?」貽安不以為然的反駁。
貽林的手震了一下,整杯酒全倒在身旁妖艷的女郎身上,引起她做作的嬌嘖,但貽林沒有理會她,睜大眼睛地瞪著貽安。
「該死,我怎麼沒有先想到?尹莉蓮是塗揚波的情婦,她既然能跟塗揚波生個小女孩,為什麼她沒有可能跟塗揚波生下尹皓禾?」貽林說完,頹然地歎著氣。
「這麼說來,尹皓禾跟塗揚波可能是……」
「不錯,他們很可能是父子。」貽林沉重地答道。
「那……那我們不就糟了?要是他們父子一相認,我看平靖連以前尹莉蓮的帳一起算,我們可就要永世不能翻身了。」貽祥急得連說起話來都有些結巴。
「不要慌,這件事我們得從長計議,尤其是尹莉蓮的事,我們絕對要跟她撇清關係,懂嗎?」他說完虎視耽耽地看著惶惶然點著頭的弟弟們。
但是對這有極大可能性的消息,貽林自己也想不出什麼較好的應變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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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墳前,桑桑細心地將那些枯葉一一撿拾進垃圾袋,對墳上有些參差不齊的雜草,則是用手一根根地拔除。墳裡的女人她已經沒有印象了,只知道父母自小就帶她來掃墓,久而久之她也習慣於每星期帶著鮮花來供於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