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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文 / 藍雁沙

    「大哥,你的意思是……」亞力意外地望著他,而支票則被蘭生接過去看了看。

    「兄弟一場,這次我替他擺平。」梅生淡淡地笑道。

    「算我一份。大哥,明天我會把錢匯你的帳戶。」蘭生將支票塞回亞力手裡,玩世不恭地彈著手指。

    「唔,既然如此,那我這個當姊夫的是不是也該共襄盛舉了?我也參加一份,阿諾,你精神贊助就行了。」亞力阻止欲言又止的阿諾,正想再說下去時被急響著的手提電話所打斷。

    「喂,菊生啊?你在哪裡?裕梅的別墅。噢,大哥在這裡,你等等……」亞力帶著感興趣的笑容,將電話丟給梅生。

    「喂,菊生,有什麼事嗎?」梅生翹起二郎腿,臉上的表情是一貫的莫測高深。

    菊生吞了吞口水,想了許久組合出要說的話,在一瞬間又全都忘光了,逼得他猛吞口水。

    「大哥,我碰到一點小麻煩了,可能要在大嫂的別墅住一陣子。」菊生說不上來為什麼,但他下意識的就想略去關於嘉琪的事。

    「噢?什麼樣的麻煩,要不要我跟亞力出面?」

    「不,不用了,我只是要借住大嫂的房子一陣子。」

    「可以啊,裕梅去出外景,大概要半個月才回來,就算回來也很少回那邊去。」梅生輕描淡寫的答應了他。

    「嗯,你先跟她說一聲比較好。」菊生不自在地說。

    「好,我會告訴她。」梅生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菊生,你知不知道二樓裕梅的房間有些……奇怪的現象?」

    「奇怪的現象?」菊生的注意力完全被梅生語氣中的蹊蹺所吸引住。

    「是啊,裕梅告訴我,她小時候睡到半夜常有人會偷偷幫她蓋被子,但她醒過來之後,檢查門窗卻都是上鎖的。後來有人有陰陽眼,告訴她說那棟房子裡還有另一個『人』在裡面,是蓋房子時地基裡的枯骨沒撿乾淨引起的,可是不會害人,只是會半夜出來幫人蓋被子而已。」梅生說著對蘭生、亞力和阿諾眨眨眼。

    果然,菊生的聲音中立即摻滿了哀鳴的語調。「天哪,你為什麼到現在才說?」

    「嘖嘖,菊生,裕梅她房間裡的鬼是女的,她怕男人的陽氣,所以你住在裡頭,沒什麼好怕的啦!」看到身旁的蘭生他們樂不可支的模樣,梅生更是一本正經的扯下去。

    「我……我……」自幼就最怕聽那些鬼故事的菊生,立即頭皮發麻,背脊骨上的汗毛全都豎起來了。

    「菊生,你男子漢大丈夫一個,有什麼好怕的?」梅生摀住話筒笑幾聲,然後又一本正經的說下去。「要不然你就回家住,否則就用你的純陽真氣把那個女鬼克走,這不就成了?

    「呃……我再想想看好了。」看到自樓梯口下來的嘉琪,菊生只得含糊以對。

    「菊生,你有沒有看到剛才的新聞簡報?好像有對鴛鴦殺手殺了人又逃之夭夭。」

    「他……他死了嗎?」吃驚使得菊生不小心地咬到舌頭,倒抽了口氣地追問著。

    「這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人還在深切治療部,大概傷得很重吧!」

    「噢,大哥,我想去睡了。」亂七八糟的情緒使菊生無法對神色凝重的嘉琪說些什麼,他只有以最快的速度掛掉電話。

    木然的仰望著菊生,趙嘉琪得費很大的力氣,才能說出心中的疑問。「那個人……死了嗎?」

    「不知道,還在深切治療部。」

    「他會死嗎?」

    「不知道。」

    沉默持續地籠罩住對方,菊生想不出什麼可以安慰她的話,即使連他自己都慌了手腳。外面月色正燦爛,遠處傳來了陣陣的蟲鳴蛙叫,但兩人都沒有心思去品味這都市叢林所領略不到的特殊風光。

    遠遠傳來撲撲的電單車聲和幾聲低鳴的狗吠,嘉琪不明所以的猛然一驚,菊生見狀拍拍她的手背。

    「沒事,是社區警衛在巡邏。嘉琪,我帶你去睡覺,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我睡不著,你……很抱歉,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嘉琪歎口氣,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真是很對不起,害你也跟著我受罪。」

    「不,別這麼說,我是真心誠意想幫你的。從第一次在格致公司見到你時,我……」見到她很快地別過臉去,菊生只得閉上嘴,緩緩的對她說出自己的姓名。

    「謝謝你,我覺得有些累了。」嘉琪低著頭,不敢看他,怕他說出了自己所無法承受的話。面對她的冷淡,菊生只有怏怏地在前帶路,一路上思索使她如此忽冷忽熱的原因。樓上只有兩間房間可以使用,其他的房間不是被古董雕塑所堆滿,便是蓋滿了防灰塵的白布。

    兩個房間中的一間是裕梅已因精神失常而被送進療養院的哥哥裘裕松的房間,另一間就是稍早前菊生去拿衣物的房間。

    走到房間門口,菊生才為時已晚的想到梅生的話,他在門前倏然轉身,搔首搔耳的絞盡腦汁想找個較簡單的說法告訴她。

    「呃……嘉琪,你想住這個房間嗎?」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你敢住在這個房間嗎?

    「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到客廳的沙發睡。」嘉琪小心翼翼的回答,對彼此之間那種介乎熱稔又陌生的感覺,感到非常困惑。

    打出娘胎至今第一遭,菊生發現自己的舌頭竟然不聽使喚,而腦海中則充斥著各種奇形怪狀,聊齋或是鬼怪中描繪的異怪之物。

    兩個人尷尬地站在那裡,直到遠去又轉回來的電單車和狼犬的低鳴才使菊生如大夢初醒般的伸手推開裕梅房間的門,欠欠身讓嘉琪先進去。

    到底會有什麼奇怪的現象?菊生一走進房間便像頭獵犬似的東張西望,檢查著所有的門窗和床底及衣櫃,甚至把抽屜都拉開來看了看推回去。

    不會啊,窗子是的鋁門窗,鎖得很牢靠,床底下則乾乾淨淨的只剩薄薄一層灰。抽屜還是塞得滿滿的,世上最時尚的衣服大概都在裡面了。

    「你在找什麼?」觀察了一會兒之後,嘉琪決定還是直接問他算了,因為她實在猜測不出他在幹什麼。

    「沒事,嘉琪,我就住在隔壁的房間,待會兒我出去後,你要把門窗都鎖好,有事的話叫我一聲。」菊生含含糊糊地說完,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掉頭走了出去。嘉琪依他所言的將門鎖上,將床上的床罩拉開,露出裡面褐色的毛毯和淺藍色繡花枕中,懶洋洋地把自己摔進柔軟的被窩間,她發出了聲舒適的歎息。

    盯著天花板上那些彩繪出來的天使和獨角獸圖案,嘉琪不由得猜測這間臥房的主人是個怎麼樣的千金大小姐。這樣豪華奢多的環境,是她這種連小康都談不上的人連做夢都想不到的生活。這世間為可會有這麼多的不公平呢?

    閉上眼睛,首先浮上眼前的就是終日在醉酒和毆妻之間輪迴的父親;還有被經濟壓力給壓得全然沒有尊嚴,只是卑賤的淪為錢奴的母親;以及那個只會無度需索,怨天尤人眼高於頂的哥哥。有時,她很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難道真的是「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她再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生為貧家子弟,是不是就注定了一輩子要汲汲營營受錢的驅使?

    將頭埋在散發出茉莉香味的枕頭裡,嘉琪以哀傷的瞪著自己的手。就是這雙手,她甚至為了錢而動刀殺人——天!為什麼我越來越覺得自己變得更加陌生。有誰能告訴我,今後我將何去何從?

    那個男人死了嗎?有沒有人報警?現在是不是有很多人等著要捉我?各種揣測一一從心底湧上來,嘉琪害怕得用毯子將自己緊緊裹住,彷彿這樣就可以使自己有更多的勇氣。以往這招都是很有效的,但今晚卻使她備覺孤寂。淚水忍不住連連地滾落,再也無法停歇。

    多企望有個人、有個家可以倚靠,天知道我多羨慕別人一家人和樂的景象,多少次我也想愉悅的親近家人,但每當面對他們那副只要錢的嘴臉時,所有的好心情全都泡湯,尤其面對媽媽的尖刻言語,原有的期待更是跌入谷底。

    我想要有個家,一個真正接納我,給我真正平靜溫暖而非傷害的家,我想要有個家……

    懷著悲傷的心情,嘉琪帶著滿臉淚痕沉沉睡去。

    遠處傳來的犬吠聲令菊生有些不安,他斜倚在床頭的枕頭堆之間,凝神聽著屋裡的動靜。大哥所說的話在他記憶中發酵、沉澱,十足使他感到毛骨悚然。

    說起來還真該怪姊姊竹影,因為他的年紀跟哥哥們差距較大,所以自幼他都習慣跟在姊姊背後團團轉。而有著心律不整毛病的竹影,最大的嗜好就是看鬼故事,舉凡小說、漫畫、錄影帶,越恐怖越好。而她大小姐看到慘不忍睹的一幕時的標準反應,便是掄起身旁的抱枕,尖叫著閉上眼睛亂扔,通常這時候的菊生大都因閃躲不及而頻頻中彈,長久看這些東西的結果,使他一提到那個「鬼」字,腦海裡立刻反射出那些可怕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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