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藍雁沙
「看到遠遠那座山島了嗎?那裡即是我們下個停靠站,那裡的人氏不穿衣褲,只在下身用布圍裹,他們稱之為沙龍……」雙手由後頭往前圈在船舷上,旅祺低下頭湊近姬沄耳畔,輕聲地說著。對那股迎面撲鼻而來的清香,感到一陣幾乎難以自持的心猿意馬,他得費很大的勁兒,才足以阻止自己做出什麼逾矩之事。
但那陣混有少女體香的暗香,卻像是頑皮精靈般地朝他一再飄送,使他為之心神旌蕩。凝注著姬沄形狀優美的側面和順著五官而下的細膩肌膚,旅祺終於克制不住地低下頭……
感受他猶帶幾千萬瓦的目光,姬沄為彼此之間的貼近感到赧然,但心裡的某個角落,卻為之欣喜難耐。為了解除這種尷尬的氣氛,,她只得絞盡腦汁地找著話題,正巧她看到什麼東西在水中載浮載沉,像是個人……但是這裡可是距岸千哩的遠海啊!她疑惑地抬起頭……
好巧不巧地一個大浪打來,在船身顛簸的同時,姬沄微偏的臉頰,和旅祺那緩緩湊近的臉,在電光石火的一剎那,令得四片唇輕輕地湊到了一塊兒。而浪,仍然澎湃洶湧地將越雲號高高地托起,再重重地放下……
像是觸碰到最溫潤的天鵝絨,但又沒那麼冰冷;又像是兩片炙熱的炭火,雖然很刺激,但少了那股灼熱的顧忌。幾乎是難以羈減自己那股源自體內而來,直想焚燒自己與懷中人兒的慾望,旅祺捧起姬法酡紅的臉蛋兒,緩緩地以自己的唇,來回一再地輾磨著她的唇瓣。
恍如幾百噸的炸藥在腦海中轟然炸開,姬沄簡直無法好好地定下心來思考,事實上在這當口兒,除了彼此沉重的呼吸聲和旅祺充滿陽光般熱力四射的氣息,她什麼都感覺不到,她不想去理會了。
在這如同天籟般浪花相激相和的時刻裡,他們所沒注意到的角落,卻有中只眼睛,正充熾怒火地盯著他們瞧。
半隱著身子在暗緣的海水中,利用浪花拍打出萬千細碎泡沫的時刻,彤彧伏著頭更潛近越雲號幾分。他知道姬沄就在那裡!這些日子以來,令他朝思暮想的味道夾雜在鹹腥的海風中,不停地朝他的方向吹送,使得他失去了往日那種逍遙快活的心情,急切地想要靠近她,接近她……
這種渴望使他無法再流連於親手構築起來,如世外桃源般的島國;循著風來的方向,不費吹灰之力地,他追上越雲號。他知道旅祺已封了那條密道,也修好了那個被他設計撞出的大洞。
他以為這麼做就可以阻止我上船接近姬法,那他簡直是在作夢。伸出舌頭舔舔他沾滿乾涸而凝結許多鹽分晶狀粒子的下唇,彤彧露出了個狡猾的笑容,趁下一個浪頭打來之際,又往前推進幾尺。
可憐旅祺這呆子,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所在的船的真實情況吧!乾脆潛遊人海面下,彤彧往下俯衝,很快地在那顆巨大的蝶貝來不及閃上貝扇的剎那,自腰際抽出利刃,飛快地割斷它的瑤柱,也就是俗稱的干貝,迅速地自蝶貝柔軟的肉片中,挖出顆璀璨奪目的珍珠銜在口中,而後疾速向上潛游,不一會兒已經重回船舷處不遠的浪花間。
由嘴裡取出那顆拇指般大小的珍珠,正想扔上船去給憑梔而立的姬沄時,卻在這同時見到旅祺大力地將手置放在姬沄的纖細腰上,心底立即有股無名火,冉冉地上升。
憤怒使彤彧幾乎要喪失了理智地衝上船去找旅祺理論,他忿忿不平地游近越雲號,伸手拉開塊雕有虎鯊標幟的牌子,露出其後約莫可容一人側身進入的洞口。哼,旅祺他以為他阻止得了我嗎?阿爹告訴過我,為了保衛康家船隊,他特別設置了許多暗艙任我藏匿,這個四通八達的密道,除了他跟我之外,不會有別人知曉。
而今,看旅祺封毀那個通往姬沄房間密徑的行為看來,他壓根兒就不知道密道圖的存在,看來這個秘密已隨阿爹的死,而一起葬入那墳土堆中了。
念頭一轉,加上聽到許多雜碎的腳步聲,彤彧眉頭一挑,立即又循原路回去,輕輕地將木牌的嵌榫接好,他悄悄地浮在波濤間,恣意地盯著姬沄瞧。
但他的笑容卻在看到船舷畔那幾乎重合在一起的身影時,倏然逃逸無蹤。當他見到那兩個人兒相粘在一塊兒的唇後,幾乎要喪失理智。氣呼呼地浮出水面,他越想越生氣地拿起那顆珍珠往船舷畔的甲板射出去。
尚沉浸在那種心醉神迷的濃情蜜意之中,無論是旅祺或是姬沄,都迷失在無邊無際的飄浮狀態。
但在距他們幾步之遙,那個氣急敗壞的管家楊金源,卻怎麼也沒法子忽視那顆對準姬沄迎面而來的大珍珠。眼看這兩個年輕人在那裡吻得難解分難,其中一個是他奪取這龐大船隊尚需借助的工具;另一個則是他清消身上餘毒,以圖恢復功力的唯一解藥,這兩個人失去他們之中的任一個,都將使他處心積慮策劃已久的計劃胎死腹中。對他而言,這對男女已是他今生最後的機會了,他不能也不願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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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蹬身一跳,他在空中一個鷂子翻身,凌空穿越披掛在船梔間的繩索和帆布後,伸手一揚,疾彈出幾顆自腰帶中取出的黑丸狀物體!只聽得幾聲,黑色丸物紛紛落地,那顆珍珠也被切割出無數銳利的角度,而後噗哧一聲地釘入了旅祺身後的那根大梔木中。
所有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陣仗給嚇得紛紛抱頭鼠竄,全都各自就地找著掩蔽物體,瞪大眼兒朝這頭張望。
早在珍珠和那些暗器撞擊而發出叮叮咚咚的異象前,旅祺在千均一發的剎那間,即將姬法抱著棲身於高處,神情仍是十分輕鬆泰然地俯視著腳下那些蠢蠢攢動著的部眾人頭。
「出了什麼事?」低下頭嗅聞著懷裡姬沄髮絲間的香氣,旅祺的思緒卻飛快地轉動著,兩眼機伶地掃射著每個能見得到的角落。
恐懼使得姬沄胸口像是被什麼給梗住了,緊緊攀著旅祺的脖子,她渾身忍不住地顫抖。
「沒什麼事的,我在你身邊,不會有任何人傷得了你的。」感覺到姬沄全身繃得緊緊的肌肉,旅祺在看清楚沒有其他動靜之後,摟緊姬沄一跳,像兩朵相系的雲彩,冉冉地飄蕩後降落在甲板上。拍拍姬沄蒼白的臉頰,旅祺低聲地安慰著她。
「我……」不知道為了什麼,姬沄發現自己竟然很願意去相信他的話,相信他的保證!這個乍然躍上腦際的想法,令她自己都為之訝然不已。
怎麼?我竟如此輕易地就可相信他了嗎?驚慌失措地低垂眼瞼,這個疑惑不停地在她心底翻滾。相信他……我真的可以相信他嗎?
心裡如拋起漫天巨浪的海面般的波濤洶湧,面對一直在耳邊輕聲細語地安慰著自己的旅祺,姬薄雲月色卻是越發的古怪且蒼白,並透露出一股脆弱又詭異的冷峻。
但此刻擁著她向那群嘩然喧叫著的水手們走去的旅祺,根本無暇去觀察她的反應。因為,眼前有更嚴重的事,等著他去面對——「哇,當家的,這珍珠少說也有荔枝般大小,這蝶貝八成有咱們伙房裡那口炒菜鍋般大小,而且啊,至少也要是五十年以上的貝精,才能產出這麼大的珍珠。」在一些手腳俐落的水手們吃力地挖出那顆珍珠,並且交給船上資格最老的水手鑒定過後,他如此地說道。
「真的啊,阿榮伯,五十年,乖乖!」
「是啊,這可是我平生所見最大顆的珍珠,應該就是貢品級的珍珠了。」阿榮伯將珍珠迎向管家,自豪地回道。
在所有的人都對那顆珍珠嘖嘖稱奇之時,旅祺卻是一言不發地走近梔桿,面無表情地凝視著被珠子所凹刻出來的深邃痕跡。
「少爺,這甲板危險,還是請少爺跟姬沄姑娘回房歇息吧!」往前走近一步,管家楊金源直視著旅祺,語氣十分強硬地一再重複他的話。
盯著那人木三分以上的痕跡半晌,而後旅祺才轉向管家,神情變得和緩幾分。「管家,沒想到你的武藝如此了得,我倒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
聽到旅祺的話,管家的臉色卻顯得陰沉古怪,他多此一舉般的扯扯自己的袖子:「少爺過獎了,這彫蟲小技把戲,實不足以掛齒。少爺,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出何以此顆珍珠會凌空而來,這才是要緊之事啊!」
看到他若有所指的表情,旅祺轉頭望望平靜無波的海面,傾時情凝重了起來:「我明白,我非常明白。」除了彤彧,還會是誰?旅祺嘴角逸出個冷冷的笑容,將自方才便粉頸低垂著的姬沄擁進懷裡,大步地往姬沄的艙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