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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文 / 藍歆

    「哦,」他漫不經心的回道。「一向都是焦總管處理的,有甚問題?」

    「這個月夫人還需要多支—千貫,我跟焦總管提過,可他不敢作主。」

    「你同他說,我答應。」沒甚注意,他隨口問道:「這個月的藥錢應該不止這些吧?」

    「不是藥錢,」梅萼提高聲音回道:「這是給西郊破落戶的錢,前些日子他們那兒失火,整片茅屋都燒掉,所以我才跟總管多拿些錢想幫他們蓋屋子,這是夫人同意過的。」

    「西郊破落產?」闕暝不解的揚起眉,他知道那兒是別省災民的聚集之處。

    「是啊,夫人每月的例銀,幾乎全都換了米糧市匹救濟那些可憐人,自個兒則省得很,她說吃穿府裡外還有補助,花不了多少銀錢,自己又從不添甚水粉首飾的。陽少爺就是瞧得心疼,每月才多撥三千貫給她,可夫人除留下五百貫賞給我們之外,其它還是拿到廟裡去佈施了。」

    梅萼驕傲的挺了挺沒甚曲線的胸膛。

    「這些事夫人都交給我來辦,所以問我最清楚了。」

    說起豐功偉業口就不停下來,梅萼仍舊滔滔不絕:「暝少爺,你就不知道這事兒有多艱困,有次夫人同我要去西郊破落戶,沒料竟在半路遇上強盜,那兒個淫賊……」

    梅萼的聲音愈來愈小,闕暝呆愣住了。

    原來她……她竟不是那樣的女人!

    原先對她那些不公平的看法、那些主觀的厭惡,竟是來自他的無知與自大,他強按罪名在她頭上,任意侵犯她的身子,還說了那些傷人的話。

    她什麼都沒說,也不曾為自己辯解,只是默默的哭了……

    即使曾經猶豫、即使曾經自責,可都比不上自己此刻心中的懊悔。

    拂上她微冷而失去血色的唇,小心地撥開她額上墨黑的亂髮,他心中突然漲滿了前所未有的——一種柔軟的感覺。

    這就是師傅說的——感情麼?

    這一刻,他突然瞭解師傅那句話的意思了。

    他已經被感情羈絆、再也無法做回以前心狠手辣的闕暝了……

    第八章

    她彷彿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夢,夢裡有她、陽哥哥和闕暝。

    他們在「璇璣湖」的水榭裡,金風送爽、花香襲人。她立於一旁磨墨,陽哥哥提筆揮毫,他則揉著她的發低頭沉思。

    仇恨仿似從來不存在,他們都如她心裡所想,好好兒的生活著。

    忽然刮起一陣風,捲起陽哥哥案上的畫紙,畫紙隨風飄開,快要落人湖裡,闕暝忽然飛起身子截住它,然後輕飄飄的落地,對著他們微笑……

    她眨動長睫,勉強睜開眼,朦朧中,見到一張略顯憔悴的陽剛臉龐。

    「你終於醒了。」臉上有抑不住的興奮,她見他竟微微濕了眼。

    「我怎麼了?」她想伸手撫摸他的臉,可手全然沒有氣力。

    「你受傷了,不過已經好了,別擔心。」他溫柔的觸碰她消瘦的臉頰。「口渴麼?我倒點水給你。」

    望著他強健的背影,冰焰有一剎那的怔仲。

    她還在夢裡麼?因為只有夢裡的他,才會這麼溫柔……

    小心的支住她纖細的頸,闕暝將水徐徐餵入她顫抖的唇間。

    「還要一點麼?」

    她搖搖頭,心裡還是覺得奇怪。

    「暝少爺……」

    「叫我的名字。」他按住她唇,緩緩的說:「叫我的名字暝。」

    「暝……」這一叨都發生得太快,她不明白。「請問,是發生什麼事了麼?」

    「沒有,我只是看清了一些事情,明白自己的固執而已。」

    「那你和陽哥哥……」她臉上突地發出光采,雙眼熠熠生光。

    見到她單純而冀盼的小臉如此興奮——竟是為了慕容陽和他之間的事,他心裡升起一陣憐惜。

    「不,不是。」他將臉埋人她的頸間,汲取她混合著藥草味兒的淡淡馨香。

    「暝少爺……」她不明白他為何有如此怪異的舉動,像是整個人都變了。「陽哥……」

    「今晚別提他!」他忽然抬起頭,眼神變得深幽。

    「至少現在別提起。」

    不給她反應的機會,他低下頭,將唇貼上她的。

    冰焰猛地睜大了眼,血液一下子衝上粉臉,此刻她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雙唇一片柔軟,唇上和臉側的嫩膚帶著針刺般的微疼。

    「我弄痛你了?」見她唇邊的肌膚微微紅腫,他不禁責怪起自己的過於躁進。她細緻的粉頰哪裡禁得起他青髭的肆虐。

    可她一股呆愣,雙眼沒有焦距,顯然正處於極度震驚之中。闕暝忍不住笑,看來要叫醒她只有一種方法。

    「你做什麼?」等到自己胸口的豐盈被一掌包住,冰焰才猛然回過神來,瞬間脹紅了臉,「別這樣!」

    「別哪樣?」他的大掌更是放肆的擒住她飽滿的頂端,熱唇也不客氣的貼上她粉白的細頸。

    「你……」羞紅著臉,她無力,也不願反抗的輕喘著。「你不是說,只和喜歡愛自己的女人·…交……交……」那個字眼她如何也說不出口。

    「你不喜歡我麼?」他壞壞的笑著。

    「我……當然……不……」她結結巴巴的否認著,眼中聚起霧氣,「是麼?可是我告訴你,」他突然抬起頭,正色說道:「可是我只和我喜歡的女人『歡愛』。無論她喜不喜歡我、對我有無感覺,只要我心裡愛她,無論如何,我也會將她掠奪到手,因為我就是這樣一個男人。」

    深深看著她,他很溫柔、很溫柔的問:「像我這樣可怕的男人,你願意接受我麼?」

    霧氣逐漸凝聚,而後滾成一顆淚珠,她將臉埋入他堅實的臂膀裡,哭了。

    「看來,我已經找到答案了……」他喃喃自浯,心裡漲滿幸福的感覺。

    不需贅言,他一個翻身,將纖弱的她抱在懷中,開始實現他對她的承諾。

    夜深,蟲鳴,混雜著房內偶爾溢出的嬌吟聲。

    今晚的下弦月,似乎帶著淡淡的粉紅色……

    凌亂的被褥上,交錯著兩個汗濕的軀體,房內瀰漫著歡愛過後的麝香味。

    他憐愛的拂開黏在她粉頰上的濕發,話聲中滿含關心之意。

    「我沒傷了你吧?」

    枕在濕熱胸膛上的螓首搖了搖,一臉幸福。

    「原來歡愛是這樣的感覺。」

    「你喜歡,以後我們可以天天來。」他邪氣的勾唇,頰側的笑窩更增魔魅。

    「你好壞!」將臉埋人他的胸膛裡,她的雙頰似乎要燒起來了。

    幸福來得太過突然,她突然有點膽怯。她怎麼可以這麼快樂,自己獨享幸福呢?

    陽哥哥現在還昏迷不醒,神智全無,而她,竟然背叛了陽哥哥,和他的大哥在這裡歡快?

    罪惡感襲上她心頭,瞬間將她逼得喘不過氣來。

    「你怎麼了?」察覺到她的異樣,闕暝警覺的問道。

    自從將心放在她身上後,她的—舉一動都成了他眼光追逐的目標。看她愁容滿佈、杏眼含淚,他心底也有幾分明白了。

    從失火的前一晚、慕容陽來找過他之後,他就明白,得到她,並不能報復慕容陽,反而替他了結一樁心事。

    所以讓她痛苦,自己才能達到目的,讓慕容陽難受。

    可他卻下不了手。因為她,是一個太值得讓人疼愛的女人,他不能為了報仇而毀滅她。從她身上,他也開始看到自己的盲目和固執。

    他一廂情願認定的仇恨,是否別有內情?真相更如他所想像的麼?

    眉心忽然傳來溫暖,他定眼一看,是她的纖指在撫觸。

    「你又皺眉了,」她的溫柔裡彷彿含著無限包容、數不盡的相思。「我以前—直在想,是什麼樣的女人能夠貼近你,這樣撫平你眉間的抑鬱?是什麼樣的女人才能得你所愛,讓你拋開過去的陰影?」

    將臉貼在他厚實的胸肌上,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下巴。

    「每當我想起,就覺得好嫉妒好嫉妒,心像是有針在刺,不知道該怎麼是好。」

    這—刻,她明白丁蘭若的心情,這樣單純而強烈的——只愛一個男人的心。

    「介意告訴我麼;我會是個好聆聽者的。」似曾相識的話從她日中溢出。

    可這回的他不再堅持,因為內心的冰原早已開始融解崩塌了。

    「二十四年前,那時候的我,四歲。」他幽幽的說,語氣和緩。冰焰彷彿受到他的感染,開始回想起闕暝四歲時的模樣。

    「記得那天早上,還飄著大雪,我來到大院前,一如往常的練拳蹲馬步。

    忽然,我聽到門外傳來細微的哭泣聲,像小貓受傷的聲音。我覺得奇怪,打開門瞧去,才發現門口有一個包裡。沒想到那包裡竟然是一個臉哭得紅通通的小娃娃。」

    「我將他抱進去給爹娘瞧,爹娘瞧他可憐,長得又實在可愛,便答應我的請求收養了他,還讓我給他起了名字。」

    「障,因為我是在清晨日出時撿到他,就像我,子夜出生的,因此喚暝。」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彷彿快要消失。

    「我很疼愛他,或許是我撿到他的關係,在我心裡,他介於兄弟和所有物之間。他非常的乖,脾氣溫柔、和善,每當我和鄰家孩子起了衝突,他總是又勸又求的將我拉走。回了家,也要代著我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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