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藍歆
倏地,她睜大了雙眼,陡然地慘叫了起來:「糟了!怎麼這麼晚了。」她一個翻身,俐落地從床上躍起,火速地奔進浴室梳洗起來。
下午一點就要排練唐蕙文的新舞,湯尼最痛恨別人遲到了。
雖然他自己常遲到。她在心裡小聲的咕噥,可誰教他是湯尼夏哩!
常惕言迅速地套上褲子,看一下手錶,啊!已經十二點四十八分,趕地鐵肯定來不急,搭的士好了。她氣喘吁吁地在街上奔跑,過了馬路就是的士招呼站了,常惕言趁著等紅綠燈時綁好尚未繫緊的鞋帶,等綠燈一亮,她正準備開步跑時,猛不防轉角突然衝出一部私家車。
「啊!」身旁的女子發出一聲驚呼,眼見她閃避不及,就快被那輛私家車撞上之際,常惕言順手一拉,硬生生地讓女子的身軀撞向自己。
車子響起一陣尖銳的緊急煞車聲,車主從窗戶望了她們一眼,看兩人似乎沒受傷,連忙加緊油門匆匆逃逸而去。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女子轉過頭去,看著環抱住她的常惕言。
「沒……沒事,你還好吧?」常惕言鬆開手,呆呆地注視眼前這位美艷的女子。
好美唷!看得出年紀不很輕,大約有四十左右了,但一雙眼仍亮得像含星似的,臉若桃腮、膚若凝脂。雖然畫著濃妝,卻別有一番風情韻致。
「我沒受傷,多虧你了。」連聲音也這麼好聽。「真是太謝謝你!」
「不用謝!」常惕言擺擺手想要站起來,誰知身體才一動,腰部和小腿忽然傳來一陣劇痛,使她忍不住又坐了下去。「唉喲!」
「小姐,你怎麼了?」見情況不對,她失聲問道:「你受傷了?」
「不!不礙事的。」常惕言試圖站起,但稍微一動,又是一陣劇痛傳來。
「我看你是受傷了,別動啊!」她急了,撥通手機。「你忍著點,我打電話叫救護車。」
「等……」常惕言望著她流利而迅速地說起話來,要出聲阻止已經來不及。
她看看手錶,糟了!已經一點鐘,看來今天是趕不上唐蕙文的新歌排練了。
「腰部肌肉扭傷、小腿骨有裂痕,要留院觀察。」聽到醫生對美婦人說的話,她差點哭出來。
她怎麼這麼倒霉呀!簡直欲哭無淚,工作沒接成也就罷了,現在還得多支付一筆住院費用。
「醫生說你沒什麼事,不過要休息一陣子。」美婦走進來,替她拉平被子。「你在這兒躺一會兒,我去辦住院手續。」她拿起手袋,帶著一陣飄香離去。
常惕在床上,腳用石膏打得硬硬地無法動彈,只能眼睛環視四周。這是一間頭等病房,病房內有十分完善的設備,可供病人或病人的家屬使用,淡淡芬多精的味道若有似無地瀰漫在空氣中,窗外扶疏的花森輕盈地搖曳著,隔開了車聲和嘈雜的人語。
嗯,這一定是間私人醫院,因為在香港,只有私人醫院才會有如此完善的設備,而且讓她獨佔這麼大一間的病房,她深深體會到有錢的好處。
啊!那費用一定不少吧?想到這兒,常惕言不禁心痛起來,不知道得工作多久,才可以把這筆額外支出給補回來,討厭!早知道就不要那麼急急忙忙地出門……
工作?
「啊!」她在床上兀自地尖叫起來,死了糟了完了慘了,她竟然把今天下午要排練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
看看表,已經快四點了,湯尼一定會氣得噴鼻血的,得趕快打個電話才行。她笨拙的移動身體,伸出手勾住不遠處的電話。
「哈羅哈羅!我是朵芮絲,請接湯尼。」電話是由湯尼的助理接的,電話彼端的人應了一聲,然後靜默了幾秒。
「朵芮絲,你搞什麼鬼,竟然跟我玩失蹤!」湯尼發出驚人的叫聲,口氣十分火爆。
「抱歉抱歉!」常惕言把話筒拿了開些,湯尼的聲音震得她耳膜發麻,她皺著眉頭,等湯尼連串驚人的「穢話」盡情發洩完後,她才有機會開口。
她把中午發生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將自己描述的極為逼真可憐,並把出門時間自動提前一個小時,她相信上帝會原諒撒了這麼一個小小的謊。要是湯尼知道她那麼晚才出門的話,鐵定會更惱怒。
果然,湯尼在聽了她的陳述後,口氣鬆動不少。
「既然如此,也沒辦法怪你,你就待在醫院裡好好的休養,傷勢沒什麼大礙吧?」
「沒事的,只是唐蕙文那邊……」常惕言心中竊喜,湯尼總算息怒了。
「沒辦法了,唐蕙文這次檔期排得很緊,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沒關係,這裡自然有人會接替你的,你還是先養好傷再說吧。」
湯尼掛掉電話之後,常惕言總算安下心,她一開始還以為湯尼會尖聲嘶叫,並掩住耳朵高呼「不!我不相信!我不要聽你的解釋!」
沒想到事情倒是挺順利的就解決了。
她一邊慶幸、一邊忍不住為自己的重重霉運再次怨歎起來。
「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一個身型偉岸的男子站起來,迎向才從診療室出來的何珞祈。
「老毛病了,每當天空要下雨,我的骨頭最知道。」何珞祈忍著肩膀的不適,強顏歡笑。
「哎呀呀!要聽我們『冰山美人』說笑,也只有我卓尉陽有這資格。」男子爽朗地大笑。
「閉嘴,阿陽。」他沒好氣的說,「我連頭骨都痛起來了,還拿我開玩笑。」
「對不起啦!」卓尉陽討好的笑,又假裝大歎氣:「唉!當你的經紀人真是麻煩,除了要幫你安排工作,處理相關事宜,還得在你玉體違和時,充當丫頭司機陪你來看醫生。」
「你可以不幹,我求之不得。」他大步往前走去。
「嘖!脾氣還是這麼壞,當心女人都被你嚇跑了。」
「如果嚇得走就好了。」他忍不住歎氣。「行個好幫我拿藥,我先去開車。」
「待會大門口見。」卓尉陽匆匆離去。
一陣陣令人難以忍受的酸疼嚼咬著骨頭,何珞祈皺起眉,望著卓尉陽離去的背影微微一哂,憑他卓老兄身高一九○、將近八○公斤角力選手般的身材,自己區區的壞脾氣,哪嚇得走那一票狂蜂浪蝶呢!
何珞祈手插在褲腰袋裡走進電梯,胡亂地思忖。
電梯門轟然而開,他看也不看便往前走,等走了一小段路才發現,咦?這兒好陌生。他抬頭四望,不禁怪起自己的迷胡來,怎麼繞到病房區了,怪不吉利的。他欲繞回電梯間,左轉右轉卻怎麼也尋不到來路,怪不得阿陽常常笑他是路癡,他現在才隱隱約約地相信。
「珞祈。」一陣討厭而熟悉的聲音傳至他耳邊,他停下腳步,不確定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有人在喚他。
「珞祈,是我。」柔軟的嗓音裡帶著許多驚喜和怯懦。
他回頭,愕然,像是不相信眼前人的存在。「你在這兒幹嘛?」
「你呢?是哪裡不舒服?醫生怎麼說?不是嚴重的病吧?」美婦人連珠炮似的問了一大串問題,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這跟你沒有關係。」他突然變得冰冷,面容像覆上一層霜。
「你別這樣,我……我真的很關心你。」美婦人慌了手腳,她急急地走上前來。「一段日子沒看到你,我好想你。」
「現在你見到了,可以滿足了吧?」他沉著聲,整個人像只戒備中的刺蝟。「但我不想見你,告辭。」
「不要對我這麼殘忍,珞祈!」淚花在她的眼眶顫動。「想想以前,以前那些美好的日子,那時候我們在一起不是很快樂嗎?你曾經那麼依賴我,為什麼現在不能對我好一點?」她淒然地說。
「你既然知道那些都是『以前的日子』,再說又有何意義?」他的聲音裡沒有任何感情,只有一絲不耐與不屑。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的。」美婦人迫切地說,大眼睛裡閃著光芒。
「來不及了,你既然選擇那個男人,我們之間就不再有關係。」他表現得很平靜,不想再讓過去的回憶抓住他。
「我是不配讓你原諒我,」美婦人忍不住哭了。「我知道自己當初很可惡,可是你要想想,我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死了丈夫的女人哪!我還能怎麼辦?還有誰會要我,誰會照顧我?若不是跟著那個男人,我該怎麼活下去?你那時不過是個孩子,我必須替未來作打算,我不能不忍辱負重啊!」
「無恥!」他震怒了,痛恨地、怨憤地說。
「你為什麼不站在我的立場,為什麼不替我想想?」美婦人哭喊起來,「我都是為了你呀!」
「我不原諒你並非你做錯了什麼,而是你這個人根本就不值得被原諒。」他憤然的閉上眼,搖頭。「我不要再見到你。」
「不要這麼對我,不要!你無法抹滅掉我們之間的感情。」美婦人一直流淚,嬌美柔弱的模樣足以讓一個鐵漢融化,但何珞祈不,他就如同一尊冰雕,無情而森冷的拒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