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8章 庭爭 文 / 逆林
帝都,裝飾奢華的皇宮內。
原本嘈雜的宮殿因為女皇要求遷都的旨意而頓時安靜了下來。
被召集來的大臣和軍官們全部蹲跪在地,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女皇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但是一向保守而又敢進言的幾名老將領剛剛被派遣去鎮守邊疆,在場的眾人看著意向堅決的女皇也都不敢開口反對,但也沒就此表示贊成。議會長老也一如既往地分成了兩派,一時之間也沒能得出結果。
這個場面僵持了很久,即便坐在王座上的芙蕾一直強裝鎮定,汗水還是止不住地從她額頭淌下。原本以為一切都會按計劃照常進行,但出乎意料的是本應在場掌控大局的主人卻意外地沒有出現。雖然現在的場景她已經在腦海中演練了無數遍,該說的話,該做出的應對和反應也已經爛熟於心。但一旦現在局勢稍有變化,亦或是自己的偽裝身份暴露,那等待自己的將會是殘酷的極刑。
不過,死亡並不是她最擔心的事,完成這次的任務才是此行的目的,成功地復仇才是她畢生的心願。疲憊的目光掃視著朝自己俯首跪拜的臣下,同樣疲憊的心中湧出的卻不是高高在上的快意,反而是怒火中燒的鄙夷。這些眼下屈身行李的傢伙,平日裡又是何等囂張跋扈,何等作威作福,何等殘暴不堪。一想到慘死在士兵劍下的父母,芙蕾的心中就燃燒起炙熱的怒意,那是不停灼燒著自己,卻又無處宣洩的怒火。
咬牙切齒的聲音讓座下幾個膽小的大臣們開始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即便平日裡他們有把握用自己的政治手腕和陰謀詭計將女皇玩弄於鼓掌之間。但這次失蹤了許久後再次歸來的女皇好像與之前有些不一樣。雖然還是那副嬌貴的臉龐,但臉上的表情已經不像過去那般驕傲稚嫩,取而代之的一臉的堅毅,還有……怒意。
這莫名其妙的旨意似乎不容拒絕,如果有誰敢開口反抗的話,只怕會被那擺放在一旁的皇室巨劍給劈成兩截也說不定。
「怎麼,你們還有異議嗎?」芙蕾壓低了聲音,冷冷說道,冰冷的語氣間流露出的威嚴和殺意讓那些大臣們感到不寒而慄。
即便座下的大多數人都想要反對,卻沒有一個人敢開口。
「那麼,就這樣決定吧,即日起,遷都拉斯奧城。」芙蕾長舒了一口氣,看來這事可以這樣定下了。
「慢!」人群中忽然響起了一個渾厚的聲音,走出來的是一個臉色佈滿傷疤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就是一個久經沙場的將軍,「陛下不覺得這個決定太過草率了嗎?而且拉斯奧城在28年前早就被毀滅了吧,再建的話至少也需要數年的時間。」
「不,拉斯奧城的重建早就秘密開始進行了。這等最高機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知曉的,當然,也包括你……切法特將軍。」數十年的準備,芙蕾早已將朝中的將領和大臣們的名字爛熟於心。
切法特一時語塞,女皇的話不僅僅回答了自己的疑問,也清楚地指明了自己的身份。他自知多說無益,便不再開口,退回了人群之中。
芙蕾長舒了一口氣,暗自慶幸自己解決了這次潛在的危機。然而她卻沒有料到其實自己犯了一個錯誤,那便是這看似得體有力的回答並沒有體現出足夠的壓迫力……
座下的大臣們看到開口反對並沒有惹來殺身之禍,終於按耐不住蠢蠢欲動的內心,開始接二連三地開口諫言。
「女皇陛下,遷都之事萬萬不可啊!」
「陛下,恕臣直言,國都乃國之根本,怎可隨意改動。」
「此事還是讓議會商議之後再做決定吧。」
座下頓時亂成一團,一連串幾乎都是反對的聲音。贊成遷都的人寥寥無幾,幾個與芙蕾同一戰線的大臣並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芙蕾,等她開口。
會出現這種情況之前並不是沒有考慮過,芙蕾也清楚如何應對的方法,只要用盡力氣大吼一聲「放肆」便可消打壓掉反對者的氣勢,然後便可以當場抓捕一個呼聲最高的人來殺雞儆猴。然而,實際情況總是與事先設想的有著些許區別,芙蕾深吸了一口氣,喊出的卻是嘶啞的聲音,這個聲音很輕易就被座下那些嘈雜的反對聲蓋過。而幾名耳尖的大臣們也發現這一苗頭,多年政治鬥爭的經驗自然不是單單紙上談兵的芙蕾所能比的。那些老謀深算的大臣馬上加強了攻勢,唇槍舌劍的攻擊根本不給芙蕾開口的時間,剛想開口便有一聲義正言辭的怒吼讓她不知所措。
「老臣為國效忠數十年,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老臣今日不能視國之將亡而置之不理!」
「如若先皇在世,必不會同意如此無理的要求!」
「根據艾拉斯歷來的法令,即便是陛下的旨意也必須通過議會決議方可實施。」
反對的呼聲越來越高,大臣們所用的言語也越來越尖銳,芙蕾根本無力反駁,漸漸敗下陣來。眼下的架勢即便是她要當庭抓捕大臣也是件不可能的事了,就連近侍也似乎站在了大臣們的一邊。畢竟遷都的命令實在是太過突兀,而將都城遷往拉斯奧城更是讓眾人匪夷所思的事。甚至有的大臣提出女皇陛下是不是被哪個法師用魔法操控了的大膽猜測,雖說這個猜測馬上就淹沒在接踵而至的口誅筆伐之中,但芙蕾還是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眼看局勢愈發的混亂,芙蕾變得更加手足無措了,原本內心就忐忑不安,如今場面變得如此混亂,她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放肆!」一聲充滿氣勢的怒吼,蓋過了這一片嘈雜的反對聲,宮殿漸漸安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了聲音的來源,一個年事已高,卻精神抖擻的老者……議會長老代爾夫公爵。
代爾夫自然便是跟芙蕾站在同一戰線的議員,朝上歸屬他派系的手下也有數十名,雖然在數量上處於絕對的劣勢,但在氣勢上卻毫不遜色。
「你們竟敢這樣同女皇陛下說話,難道是想造反嗎!」代爾夫繼續怒吼道,凌厲的目光掃視著那些呆愣住的官員,「即便是皇家議會,也必須對女皇陛下保持應有的尊敬。」
「但是,在國家大事的決策上,女皇陛下也應該聽取議會的意見吧。」另一名議會長老,切格瓦伯爵冷冷說道,「遷都這等大事,理應通過議會決議方可決定。」
接連不斷的附和聲如潮水般湧來,即便鎮定如代爾夫也不免淌下了幾滴汗珠。
「慢著,既然說道「理應」,那我就跟你們好好談談律法。」代爾夫擺了擺頭,用平靜地語調緩緩說道,「沒錯,根據艾拉斯帝國的憲法國之大事必須經過議會的決議,但是,遷都並不是國之大事,而是皇室的家事!」
「什……什麼?」反對者們面面相覷,顯然對這樣的言論驚詫不已。
「此話怎講。」切格瓦伯爵瞥了眼代爾夫,心中生起一絲不安。這老謀深算的對手,一直以來都是玩弄政治的好手,他既然能這麼輕易說出如此有爭議的話,必然有足夠的把握自圓其說。
「遷都,只不過是將皇室居住的地方轉移而已,女皇陛下想住在拉斯奧城那自然是她的家事!」
「這簡直是強詞奪理!」切格瓦實在沒料到代爾夫會說出如此不負責任的話,「女皇陛下換了住所,那帝都的衛兵也必然要跟隨過去,所有的大臣也必須跟過去,難道這只是皇室的家事而已嗎?」
「不,事實就是如此,你們都把遷都這事想得太過嚴重了!」代爾夫義正言辭的說道,「想住在哪裡是女皇陛下的決定,當然,皇室所居住的城市必定是都城,你們不願跟過去也不要緊,而我,則一如既往的繼續追隨女皇陛下!」
代爾夫話音剛落,他派系的手下們頓時齊刷刷地朝芙蕾跪下,異口同聲地大聲道:「臣下永遠追隨女皇陛下!」
切格瓦頓時愣住了,想不到代爾夫那看似無理的話語竟暗藏著如此手段。在這之前道理都在反對者這邊,但這麼一來如果再繼續反對遷都的話豈不是要冒著背離女皇的罪名了……
芙蕾此時也已經冷靜了下來,她心領神會地朝代爾夫點了點頭,輕輕揮了下手:「起來吧,你們已經用言行證明了自己的忠誠。我知道這次遷都只是自己的任性之舉,但……只是換個居住場所而已,並不會對國家的根基產生什麼影響。當然,我對座下的各位也並不強求,如若大家不願追隨我一同前往新都城也不要緊的。」
說到這裡,芙蕾強擠下了幾滴眼淚,起身抱起了擺放在一旁的巨劍:「但是,薩巴皇室不論在哪個地方,都能重振榮耀,都會有新的追隨者!」
座下的反對者此時才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雖說他們個個都是玩弄政治的好手,但真要他們與既定的皇室分庭對抗也沒誰有那個膽量。而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也正是依托於這個看似被架空的皇室……
「微臣……願意追隨女皇陛下!」
「臣下……願意追隨女皇陛下!」
看著那些紛紛倒戈的大臣,切格瓦狠狠瞪了代爾夫一眼,最後還是咬了咬牙,跪了下去:「臣……對遷都沒有異議。」
看著座下傳來的贊同聲,芙蕾終於長舒了一口氣,臉上揚起了一絲快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