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6章 殺戮 文 / 逆林
又是一團濃稠的血霧爆裂開來，一隻緊握鐵棍的手臂就這麼憑空消失在眾人的眼中。紅白相間的粉末緩緩飄落，漂浮在了剛剛堆積出的血泊之上。原本吵鬧不堪的監獄瞬間變得一片死寂，冷寂的空氣中，只有幾聲淒涼的慘叫在迴盪著。片刻之後，這份沉默又被忽然響起的歡呼聲打破。那些看熱鬧的囚犯們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但一看到了士兵受傷，他們便開始歡呼雀躍起來。
隊長摀住了不斷淌著鮮血的胳膊，緩緩後退，佈滿皺紋的額頭上冒出了大片冷汗。可怕的劇痛折磨著身體，讓他有些搖搖欲墜，意識似乎也被漸漸抽去。不過隊長畢竟也是軍人出身，還是強忍住了胳膊的疼痛，退到了士兵的身後。
然而那些士兵就沒有他們的隊長這麼鎮定了。那個剛剛失去手臂的士兵早已痛得昏死過去。若不是害怕身後隊長那甩得呼呼作響的鏈枷，其他士兵們肯定也四散逃竄開了。
「都不要後退，給我上，對方只是一個女孩而已！她在這裡不可能施展魔法！」雖然嘴上是這麼說，隊長還是站在最後排，用殘餘的一隻手舞動著鏈枷，如憲兵一般催促著士兵上前。
「都他媽給我衝上去！」隊長話音剛落，一聲慘叫便在士兵群中響起，佈滿尖刺的鏈球在一個只穿著輕皮甲的後背上留下了數個血淋淋的坑洞。士兵們被這怒吼和隨之而來的慘叫驚醒，趕緊抓起了手中的鐵棍，將低沉著頭的艾萌團團圍住。雖然眼前這個女孩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奪去了兩隻強壯手臂，但相比之下，還是身後那個怒火中燒的隊長比較可怕些。
那個只披著一件薄薄殘破外套的嬌小身軀，微微顫抖著，微弱的抽泣聲讓人心碎，卻也讓人感到恐懼。那滿腔的委屈中帶著無盡的怒意，黯淡無光的眼睛中不經意地便流露出了惡狠狠的殺意。
包圍了艾萌的士兵沒一個敢衝上前去，畢竟誰也不想就這麼白白失去一個手臂，就算有著絕對的人數優勢也是等其他人先上比較安全些。隊長此時也沒有再強迫士兵上前，戰場上的經驗讓他明白，只有足夠的感染力或威懾力才能迫使士兵去面對死亡。感染力自己自然沒有，威懾力現在看來也不不夠。如果場面失控的話，那些不知所措的士兵會反過來對付自己也說不定。
兩方就這麼對峙了許久，直到那蒼白的唇齒，再次微微張開。
「真的……燒掉了嗎？」
隊長楞了一下，剛想開口又把話嚥了回去。其實那本日記他並沒有燒燬，只是如果就這麼妥協的話也未免太有失顏面了。
「哈……哈哈……」沒有底氣的笑聲響徹了整個監獄，「廢話，呆會連同你也一起燒掉了好了，襲擊士兵和越獄是可以被判處火刑的大罪！」
「火刑……」微弱的聲音，不停重複著這個駭人的詞語。炙熱的烈焰，在腦海中熊熊燃燒了起來。
「是啊！是綁在木架上，最後將你燒成黑炭的刑罰！」善於察言觀色的隊長發現了艾萌臉上的異樣，那是深藏於內心的恐懼和抗拒。這麼一來，隊長失去的底氣頓時又湧了回來。就這樣用火刑的威脅讓她崩潰吧，這麼想著，隊長繼續說了下去，「是啊！如果你還不束手就擒的話，就會被送上火刑架，火焰會摧毀你的皮膚，烤熟你的肌肉，燒焦你的骨頭，最後你將會蜷縮成一團，變成焦黑的殘渣和粉末哈哈，那可真是個淒慘的死法啊，真是讓我有些於心不忍啊哈哈哈……」
微微顫抖的嬌小身軀，忽然癱到在地，止不住地打著哆嗦。
隊長心滿意足地指揮士兵上前將艾萌捆起，他為自己這次完美的語言攻勢而感到無比自豪。但是，他弄錯了一件事，他只看出了前面這女孩恐懼的表面，而沒有猜對那恐懼的根源。
「不要……不要……不要燒死艾魯……」
早已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沖滅了腦中的熊熊烈焰。大腦變得一片空白，卻又出現了逐漸清晰的場景。那個永遠無法忘記，卻又讓自己無比抗拒的晚上。那個自己曾全心全意去愛護，卻又因為自己的魯莽而喪生火海的弟弟。那漫天飛舞的火花，扭曲焦黑的屍體，刺鼻難聞的焦臭，痛徹心扉的嘶吼……
憤怒和悔恨，填滿了胸腔。熊熊烈焰在灼燒著胸口，卻又不知該如何將其宣洩。
「啊……啊啊啊啊啊啊！」幾近悲鳴的痛哭從那嬌小的身軀中傳出。衛兵們強壯的手臂按住了艾萌那不停打著哆嗦的肩膀。沉重的鐵棍毫不猶豫地朝她的頭上砸去……
遠遠觀望的隊長，露出了滿足的笑容。因失血過多而變得蒼白無比的臉扭曲成了一團。
一瞬間血花四濺，然而，事態卻超出了隊長的想像。
一陣席捲而過的黑暗之後，空間在一瞬間發生了扭曲。頓時殘肢斷臂漫天飛舞，慘叫聲慘絕人寰。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腥臭味，這裡的慘狀讓近在咫尺的囚犯們開始止不住地嘔吐，一時間，悲鳴聲，嘔吐聲，呼救聲嘈成一團，酸臭味和血腥味混雜在一起，讓身在遠處的囚犯們也開始跟著一起嘔吐了起來。
隊長嚇了一跳，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現在身前橫七豎八地躺著自己的部下。這些剛才還手持鐵棍的戰士，如今不知被什麼力量扯得七零八落。只是失去肢體的士兵還算是比較幸運，更淒慘的是身體被扯成兩半的那些人，內臟混著粘稠的血水流了一地，觸目驚心的鮮紅讓隊長顫抖著慢慢向後退去，可是腳上就好像綁了千斤重的鐵塊一般難以移動。
身體，好像被一陣黑色的氣流盤旋包裹住了，那冰冷的氣流，順著四肢，蔓延到了全身。
意識逐漸模糊，就連受傷的手臂也感受不到了痛覺。然而瀰漫全身的恐懼，還是讓身體止不住地打起哆嗦來。
「不……不要……」隊長癱軟得跪倒在地，磕頭求饒，「沒……你的東西我都還好好保管著！沒有燒掉！沒有燒掉啊！」
緩步向前的艾萌，並沒有理會他的求饒，白皙的手臂，微微向前伸去。
「不……不要啊！饒了我……我……我……啊！你的那個本子！那個本子！我放在一個很隱秘的地方！我現在就帶你去拿！」
「很隱秘的……地方？」
「是……是的……你自己去找的話絕對找不到！只要您肯放過我，我就去帶您去拿！」這是隊長第一次對自己管轄的囚房使用敬語，但他現在已經完全顧不上自己的面子了，畢竟還是性命要緊。眼前這個女人，只是隨意一揮手便能輕鬆結束自己的生命……
「那走吧。」冷漠的語氣，讓隊長不禁打了個寒顫。
穿著皮靴的腳步，毫不猶豫地踩著部下的屍骨朝前方走去。光著腳丫的步伐，緩緩地緊隨在後。那些停止了嘔吐的囚犯這次並沒有對有人成功越獄而感到不滿，也並沒有因為士兵的死亡而感到激動。他們只是呆愣地癱坐在原地，目送著那被黑暗籠罩的背影離開這裡。直到那片深邃的黑暗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之中。一片死寂的的監獄內才重新出現了陣陣或急促或微弱的呼吸聲……
此時的隊長已經完全忽視了左臂的傷勢，即便不斷湧出的鮮血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跡，他也沒看那傷口一眼。他忍著劇痛向前快步走著，希望能快點將那東西還給身後的惡魔，從而讓她放過自己。這是自己最後，也是唯一的希望。
那本不知被什麼染紅了的本子，正靜靜躺在隊長的辦公桌上。雖然並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至少也能賣給收破爛的。隊長再一次為自己的貪婪而感到欣慰，就是如此一分錢都不放過的精神，讓自己有了逃生的資本。
還算完整的右手將那本本子拿了過來，畢恭畢敬地遞給艾萌：「大……大人……給……」
艾萌接了本子，將其摟在了懷裡，長長舒了一口氣。
「那……那個……您現在可以走了……我會假裝暈倒在這……絕對不會上報。」隊長跪倒在地，拚命磕著響頭。
「你知道嗎……你長得……很像我以前居住的小鎮上的鎮長。」艾萌深吸了一口氣，輕輕說道。
「怎……怎麼……」
「是一個我很討厭的人，即便早就死掉了，我還是相當……相當的討厭他！」平穩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了起來。微弱的聲音，又再次帶上了無盡的怒意。
「只……只是長得像而已……我不是他啊……不是啊！」隊長的後背一下子被冷汗浸透。他猛地將頭磕得碰碰作響，在地上留下了一灘刺眼的血跡。
「可是已經……決定……不再殺人了……」
「是……是啊……殺人……是不好的行為」隊長依舊低著頭，但眼角的餘光不卻斷向上瞥著。
向下掃視的冰冷目光，嚇得隊長馬上閉上了眼睛。腳步聲，越來越近……在自己耳邊停下，又漸漸遠去……
一陣漫長的死寂之後，隊長才打著哆嗦睜開了雙眼。眼前一片空蕩蕩的，地上流滿了自己的左臂淌下的鮮血。在確認了那個惡魔已經離開之後，隊長才有些猶豫地按下了警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