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1章 羅斯伊特的回憶 文 / 逆林
二十八年了，想不到，還能再次回到這熟悉的地方。這晶石鋪設的街道，任然像往常一樣晶瑩透亮。那魔石砌成的高塔，依舊如過去那般傲然高聳。透著光亮的彩色玻璃，閃著光輝的魔法招牌，緊湊的建築，寬敞的街道，一切一起，都是那麼的熟悉……
不過，這死寂的城市，還是失去了往日的喧囂。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自己一定還是會很討厭那喧雜的感覺吧。
拉斯奧城市中心的魔法高塔……整個國家最為卓越的魔法聖地，這裡有著堆積如山的魔法典籍，有著最為自由的學術氛圍，有著不計其數的魔力設施，卻沒有最為安靜的研究環境……雖然沒有擾人的士兵和煩人的拜訪者，但那些喧雜聲實在讓人無法容忍。
孩童嬉鬧的聲音，攤販叫賣的聲音，行人爭吵的聲音……那些愚蠢的建築師建設這座高塔的時候為什麼不用隔音的建？不過更愚蠢的是這個城的領主，居然要在城內設下禁止魔力流動的結界。如此這般這裡還能稱得上是魔法都市嗎？簡直跟那些庸俗的城市沒什麼兩樣了？只要走在大街上便不能隨意使用魔力，人們都如常人般過著普通的生活，如果要施展魔法便只能躲在魔石堆砌的建築之中。其實我對此也並非無法忍受，我只是想找一個可以靜心研究魔法的地方。可是，不論在高塔內施展了幾層隔離結界，那些吵雜的聲音還是毫無阻礙地不斷襲來……
盡心竭力的研究……總是這樣被一再打斷。不過那煩人的噪音終究還是無法束縛住我的腳步……
所謂的魔法，是這個世界上最神秘的力量，也是這世界上最偉大的力量。與其說那是來自精靈的教導，倒不如說是人類對自身潛力的極限發掘。與那些神神叨叨的神職人員不一樣，魔法師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接近神靈的存在。愚蠢的神術只不過是借助神靈的力量罷了，而魔法，則是運用這個世界本源的力量。本質上說，一個無比強大的法師，一隻腳便已經踏入了神的領域。
當然，我並不會就此止步。我的另一隻腳已經邁出，而現在的研究，便是尋找它所應踩下的方向。
風水雷火，空氣中瀰漫的四個大元素；暗和土，構成大地的本源；奧術，魔力的源泉。這些是一個強大的法師所應該掌握的基本，但僅僅這些還遠遠不夠。凡人的視線僅僅停滯在這裡，而神的領域，則被那看不見的光輝籠罩著。
是的，光的力量，那是神靈獨有的神秘力量，也正是凡人永遠無法邁過的門檻。那是脫離**，直接與靈魂交流的力量，那是既可以救贖世人，又能夠毀滅萬物的力量。那也是無法與其他元素融合，獨樹一幟的孤傲之力。
而我的研究，就是要將這份孤傲轉化為對自己的服從。如果僅僅只是借助光的力量，那就跟卑劣的神職人員沒什麼兩樣了，即便能達到大主教的程度，也只不過是神的僕從罷了。
如果能再給我幾年時間，說不定就能找到了吧，那凡人通向神界的道路。不過，如果讓時間倒流的話，我說不定也會做出其他選擇吧。說不定……會依著他的話……
「強大的力量，只不過是最愚蠢的追求，與其為了不切實際的目標而忙碌終身，倒不如愜意的享受現在的生活吧。」
真是個十足的笨蛋，滿臉鬍渣的猥瑣大叔，那種慵懶到粘糊糊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的聲音，那一臉愜意中充斥著懶散的奇怪表情。真是……這傢伙……真的是我的哥哥嗎？
雖然心中一百個不願意，還是無法否認他就是我哥哥的事實。而且，他也正是這座城市的領主。與其他城市不同，拉斯奧城有著相對獨立的自治權，所以這座城市的統治者是領主而非總督。不過與其說是統治者，倒不如說是管理者。哥哥並沒有一丁半點的架子，雖然制定了一系列無法被理解的規章制度，他還是深得市民們的敬仰。
實際上，他是個比我天賦更高的法師，如果他也能潛心鑽研的話，應該早就踏進那片領域了吧。
可惜，他是個十足的懶漢。
空有著一身強大的魔力，卻從不見其使用。出門從來都是步行或坐馬車，晚上也都是用普通的燭火來照明，吃得也都是用柴火烹調的食物。同樣是法師，卻完全無法同他交流。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住進了狹窄的塔樓之中。
真是個白癡哥哥……明明有著那麼強大的力量，只要他肯用心鑽研的話……一定可以將爸爸媽媽們救回來的……只要達到了神靈的領域……不管死去多久的人，都可以再次救起來的……
沒有在意他人的質疑，我將自己鎖在了這昏暗的小小屋子之中。朝午暮夜，春夏秋冬，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一天一天，我漸漸度過了生命中最好的年華。一步一步，我也逐漸邁近了那無比憧憬的領域。
只是我不知道，塔樓外的世界發生了什麼變化。喧囂聲還是不停響著，行走的人流卻漸漸少去。敲門聲漸漸多了起來，那些凶神惡煞的士兵都被及時出現的哥哥以各種謊言騙開。終於，我走下了高塔，行走在那晶石鋪設的華美街道上。不知為什麼，往日裡人潮湧動的大街如今卻變得蕭瑟無比。雖然只是秋日的涼風，卻毫無阻礙地輕易帶走了身體的溫度。搖搖晃晃的身子行走在這寬敞的街道上，總感覺心中空空的，似乎……少了些什麼。
大家全都房門緊鎖，那些平日裡吆喝叫賣的攤販如今已不再出現，那些在街頭打鬧嬉戲的孩童如今也不見蹤影。原本充滿生氣的街道，如今卻是一片死寂。這便是我之前所期盼的吧，安靜的城市，安靜的環境，安靜的研究空間。不過，總感覺有些不一樣，與自己所希望的，有些不一樣。
路邊的房門忽然打開，那嘎吱的聲音讓我的心頭一陣莫名的喜悅。裡面探出了一個左顧右盼的身影，但只過了一會兒，那門便又應聲關上。
嘎吱……
心頭一陣莫名的失落。
為什麼，大家，要躲起來呢？
帶著滿懷的疑問，我回到了領主的首府，父母的遺產，哥哥的宅院，我的家。
毫無魔力痕跡的房子，只是，裡面卻有著極其強大的魔力湧動。
那是哥哥的魔力，最為純粹，沒有摻上任何雜質的奧術能量。第一次看到哥哥在家中練習魔法，一陣欣慰之後便是接踵而至的不安。
「離開這吧。」簡短的話語，第一次從他的臉上看到滄桑和無奈。這時反倒有點懷念起那副愜意中帶著點慵懶的表情了。
「你呢？」這麼反常的情況，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我會留在這，繼續過著愜意的生活。」自信的笑容，勉強的笑容，逐漸黯淡的笑容。
「那我也會留在這，繼續我的研究。」
沒有更多的言語，我又回到了那座與世隔絕的高塔。不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這裡都一片寂靜，真是個研究的好地方。
一天天過去，不知為什麼，這份寂靜讓我感到了一絲恐懼。接下來便是最關鍵的一步了，可我竟然不可思議地開始猶豫不決。明明已經下定了決心，明明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可是……心中還是有一絲不捨。與其說是對不可知境界的恐懼，倒不如說是留戀吧，留戀這個曾經生活過的城市。留戀那曾在上面嬉戲跑鬧過的街道，留戀那清涼無比的廣場噴泉，留戀那些川流不息的人群，留戀那喧嘩嘈雜的聲音……留戀作為人所活在這世上的每一天……
鬼使神差的，我停下了邁向那片光的腳步。轉而打開了房門，走下了這一片死寂的魔法塔。
震天的喊殺聲，闖入耳際，直擊心靈。痛苦的**聲，彷彿利刃一般剜著胸口。紅色的刀劍，紅色的鎧甲，紅色的戰馬，紅色的大地，紅色的天空……怎麼了……這裡究竟……
扭曲的屍體，橫在腳下。那是麵包店的希爾頓大伯，旁邊是切爾福叔叔，他懷裡的……是他的女兒……莉斯……這些士兵……這些混賬……
多年的理論研究並沒有讓我的實戰能力下降。各類攻擊性法術也還爛熟於胸，只是，瀰漫空氣的魔力禁止結界還未完全消除。哥哥這個白癡！他當初怎麼會制定下那種愚蠢的法令……像拉斯奧城這種沒有衛兵的城市，如果再不能使用魔法的話……
不容我多想，沾血的大刀已經迎面而來。魔力禁止結界正在逐步瓦解，我也竭盡全力地戰鬥著。火焰，雷電，狂風，寒冰，每一次魔力的聚集都能擊倒一排敵人，但馬上便有更多的士兵如潮水般湧上。人類就是這樣……雖然渺小無力，卻能前赴後繼地用身體將敵人淹沒……只是……同樣身為人類的自己……身後卻只有一片倒下的屍體……
第一次……感受到身為法師的渺小。
接連不斷的近戰攻擊讓我根本沒辦法吟誦咒語，只能靠著各類小型的瞬發法術與之周旋。即便可以保證自己不受傷害，兩旁房屋內不斷傳出的淒慘**還是不停剜刻著我的胸口。這群可惡的侵略者！可惡……可惡……
如果成為神的話，就可以輕易將他們毀滅了吧……只差一步了……只要再向前一步……
我邁了出去，那尚未完成的研究……
半個身子，踏入了那片光芒。半個身子，留在了這片血海。
失敗了……
我清楚地看到自己緩緩倒下……看到不計其數的刀鋒將那瘦弱的身軀剁成肉泥……可是自己卻無能為力……沒有任何力量……甚至連呼喊都做不到……
這時……我看到了一片刺眼的紫色光芒。那是不受結界影響，肆意流竄的魔力湧動……我看到了哥哥……那緩緩向前，佈滿傷痕的身軀……那沾滿鮮血的堅毅臉龐……那模糊的眼神……那寬厚的手掌……
身體，被一陣溫暖環繞。
身體，被一陣冰冷環繞。
身體，被一陣黑暗環繞。
……
再次醒來，是在一陣漫長的死寂之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過去的自己已經不復存在。
現在的自己，棲身於一根法杖之中……
「總算是將那座城攻下了，還真是艱難的戰鬥啊。」
「是啊，說起來那個領主還真是恐怖……」
耳邊充斥著刺耳的捷報，我被作為戰利品送到了帝都。
「聽說這個法杖內藏著**師羅伊斯特的靈魂啊。」
「胡扯吧，這種事怎麼可能。」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法杖成色不錯，這麼一說肯定能賣上好價錢。」
「哈哈……這倒也是。」
耳邊充斥著刺耳的喧嘩，身為法杖的我，流入了黑市。
「這個呢？」
「50萬。」
「那這個？」
「18萬。」
又是這討價還價聲……只是，不知為什麼，這聲音卻有些親切……
他回來了，他伸出了手，張開了寬厚的手掌……
身體被一陣莫名的溫暖環繞……
這股流淌著的魔力，好熟悉…………
ps:羅傑在第3卷69章買下了這根法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