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5章 紅色 文 / 逆林
狂風四起，一片枯黃的平原之上瀰漫著滾滾沙塵。可是，這漫天飛舞的塵土，卻遮蓋不住一座簡易的木製營寨。栓在營寨之內的戰馬井然有序的站成一排，靜候著主人的命令。
在那座營寨之外，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正虎視眈眈地列隊佈陣。鋒利的巨劍和長矛泛著駭人的寒光。陽光射在鎧甲之上，反射著刺眼的光芒。大軍漸漸向營寨逼近，每一次整齊的步伐都足以讓大地為之顫動。
大軍將營寨包圍，為首的一名銀甲騎士在戰馬上大聲吶喊著：「裡面的人請聽著，你們都是帝國最英勇的戰士，不要受奸人蒙蔽，誤入歧途。只要你們現在投降，過去的罪行一律既往不咎。」
高亢的聲音重複了多遍，營寨之內卻沒有任何回應。
終於，銀甲騎士抽出了腰間的長劍，猛地向前揮去。刷的一聲，步兵們持著塔盾，挺著長矛，如一道長牆一般整齊地擋在了最前方。而陣列後方的弓箭手們，也開始朝著那木頭搭建的營寨射起火箭。帶著烈焰的箭矢落在營寨之內，頓時燃起了一片火海。
然而，營寨之內依舊沒有任何回應。甚至連馬匹的嘶吼聲也不曾聽到。
正當領軍的銀甲騎士一頭霧水之時，營寨的大門突然打開，一群手持長槍鋼盾的騎士策馬而出。鐵蹄著熊熊的烈焰，在地面之上揚起一片焦土。長槍泛著一絲寒光，在空氣之中劃過一道殘影。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那勢不可擋的衝鋒就將第一道塔盾長牆衝散。不計其數的步兵死在了長槍和馬蹄之下。而那些衝鋒而出的騎士們並沒有減緩速度，面對這數倍於自己的軍隊，他們毅然抽出了長劍，在包圍圈之中嘶吼砍殺著。殘肢斷臂不斷飛起，茫茫平原頓時成了一片血海。馬匹的嘶吼，兵器的碰撞，痛苦的慘叫，這些震耳欲聾的聲音讓整個平原得都有些微微顫動。
然而，人群之中一聲嘹亮的怒吼，蓋過了一切吵雜，久久地迴盪在天際。
「為卡索爾團長復仇！」
一聲，兩聲……激昂的聲音，嘶啞的聲音，老邁的聲音，稚嫩的聲音，微弱的聲音……都在重複著同一句話。
「為卡索爾團長復仇！」
雖然只是數千人的騎士團，卻勢如破竹地突破了數倍於自己的包圍。前排的步兵們已經崩潰退散，後排的弓箭手更是被追趕得四處逃竄。而那些裝備精良的騎兵們，在這騎士的對決之間絲毫沒有還手之力。兵器還未接觸，身下的馬匹就被埃拉西亞騎士團戰馬那激昂的嘶吼聲給震得呆愣在原地。
幾乎只是一瞬間，這數萬人的軍隊就被徹底擊潰，丟盔棄甲地朝後撤去。可是，身後那些戰馬的速度實在是無人能及。一臉怒意的騎士們甚至丟掉盾牌，不停揮舞著長劍追趕砍殺著。數萬的大軍撤離到一片樹林之時，已經只剩下寥寥數千人。身後是一片長長的血跡，不計其數的屍體，還有，那些策馬疾馳的騎士……
慘叫聲響徹在這片林道之中，鮮紅的樹葉緩緩飄落，蓋在了那些渾身是血的屍體之上。
而這佈滿了紅葉的地面，也開始泛起紅色的光芒。
沒有任何前兆，這光芒瞬間變得耀眼無比，那是比落葉更加鮮紅的顏色。
也是，比血液更加鮮紅的顏色。
那些逃竄的士兵們忽然停下了腳步，即便身後就是手持利劍的敵人，他們也不敢再向前邁出半步。
因為，前方的同伴，已經齊刷刷地倒下。沒有任何預兆，只是一瞬間，四肢和頭顱就脫離了軀體，消失不見。然而，即便停下了腳步，這死亡的危險還是漸漸迫近。即便只是站在原地，也逃脫不了死亡的來臨。
殺紅眼了的騎士也都楞在了原地，目瞪口呆地看著前面這些忽然倒下的軀幹。那四肢和頭顱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傷口瘋狂地噴湧著鮮血。那些即便烈火焚身也十分鎮定的戰馬忽然發出一聲嘶吼，不受控制地四處亂竄著，扭轉著脖子往回跑去。可是，就在回頭的那一瞬間，馬匹便沒了任何聲響，只是默默站在原地，承載著後背上的重量。
不等埃拉西亞騎士團的騎士們下馬查看，死亡便已經降臨到了頭上。堅硬的鎧甲無法抵擋分離身體的魔力，堅定的信念也無法讓死亡延緩，即便心中有著無盡地怒火，也只能不甘地默默倒下。
落葉飛舞，覆蓋了這滿地的屍體。
……
不遠處的一座小山上，穿著白衣的少女蜷坐在地，在一個畫架前靜靜揮舞著畫筆。畫布之上，只有一片鮮艷的紅色。
紅色的落葉，紅色的血液，紅色的屍體。
那握著畫筆的手微微顫抖著，猶豫了一會，畫下一片同樣血紅的天空。
在完成畫作之後，少女長長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將畫布取下，平鋪在原地晾曬著。
「今天，又做了件不得的事啊。」少女將靜靜躺在一旁的魔法書撿起，緊緊抱在懷中，低聲呢喃著，「今晚，又要做噩夢了呢。」
「主人，既然不喜歡的話，為什麼不拒絕呢？」雖然聲音很尖銳，語氣卻相當的平和。
「因為，這是父親的命令啊。」少女淡然一笑，輕輕拍了下魔法書那佈滿奇怪符號的封面，「那是，不容抗拒的命令。」
忽然一陣強風吹來，空白的書頁隨風嘩嘩地響著，風勢漸弱，不停翻著的書頁也停了下來。一張即便折疊了數次也能顯得五彩斑斕的畫布完好無損的夾雜在書頁之間。
少女輕撫著那張畫布，臉上浮起一絲微笑：「看來你保管的相當好呢，這次的這張你也好好保管吧。」
「我拒絕。」那尖銳的聲音十分堅定地說道。
「這是命令哦，命令。」少女臉上依舊掛著微笑，聲音卻漸漸落寞下來，「這可是，我所犯下惡行的證明啊……這不能忘記的……罪孽……」
忽然一陣狂風掃過，少女金色的長髮凌亂的飄舞著。而那張平鋪在地上的畫布則隨風飄起，根本來不及伸手抓住，那一片鮮紅的畫布已遠遠飛向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