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回(2)做賊心虛 文 / 阿明2009
第十一回(2)做賊心虛
此時此刻,面對著前面突然出現的路障,八隻眼睛捉對忽閃,誰也不再說一句話。這個時節,人人心裡都似明鏡似的:深沉的夜幕已經垂下,如果這道關闖不過去,再由此返還徐州,斷路夜行,恐怕到天亮也穿不過這片荒野!念及此處,四個人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全都竄了出來。
「一條天河隔兩岸,牛郎織女難相見!」眼見得視野盡處南來北往的車流滾滾,車燈閃爍,卻無法越雷池一步,豈不令人喪膽!
又是梁金鵬率先打破了沉寂。他咳了咳乾澀的嗓子,輕聲慢氣地說道:「不管是死是活,咱們都不要著急,還是先下車看看吧!」說著,就推開後坐的車門跳了下了去。柳雲濤稍稍遲疑了一會兒,也慢慢騰騰地跟著下了車。隨之,劉金明也一推前排的車門跳下了車。唯有張鐵鎖一頭伏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像是連呼吸也停止了似的。
柳雲濤和劉金明隨在梁金鵬後面磨磨蹭蹭地向前走著,無精打采地向四周張望著,一點兒精神也打不起來。沒等二人向前走出多遠,忽聽梁金鵬在前面大聲歡呼道:「過得去,過得去,過得去呀!」
柳雲濤、劉金明兩人聞聲加快了腳步,三步並做兩步地跑了過去。兩人站在隆起的路基上抬頭向前一望,見路基右手坡下是一個高速公路的收費站,一條u形路自東而西穿過收費站彎到路基前面的柏油路上來之後,又回轉來自西向東延伸開去。
寬闊的瀝青路面好像是剛剛用軋路機軋過似的,潔淨如新。幾垛水泥預制件路障隔在嶄新的高速公路路面和黃土路基之間,靠南側的兩垛路障則斜排在路基之上,這個擺法顯然是在此之前被人挪動過;不過,若只是從正面來看是看不出來的。三個人正在圍著路障觀看,一臉喪氣的張鐵鎖也踱了過來。
梁金鵬踱著步來回度量著,一抬手指著靠黃土路基南側的兩垛水泥預制件路障說道:「這兩垛路障肯定是被人挪過的,過轎車沒有問題,過卡車多少有點兒窄,我們四個人再稍微挪一挪不就可以過去了嗎!」
劉金明吐了吐唾沫,狠狠地搓了搓兩隻手掌,大聲笑罵道:「今天咱們就不用管他媽的狗屁交通規則了,逃命要緊。來,鐵鎖,咱們一起搬!」
也許是人急力大,四個人抓住路障上面橫擔著的鐵管,沒有費多大力氣就把斜排著的水泥垛路障給挪開了。這時候張鐵鎖愁眉緊鎖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他心有餘悸地喃喃說道:「這一回虧了我們來的人多;不然的話,若是再少兩個人,就只好在這裡過夜了!」
「還是天無絕人之路啊!」柳雲濤這時也來了精神,舉起右手在空中一揮,大聲喊道:「各位,快上車走吧!」
劉金明拍著張鐵鎖的肩膀關切地說道:「你也累了,還是我來吧!」說著,一抓車門前的把手,騰身便躍到了駕駛座上。梁金鵬、柳雲濤、張鐵鎖三人也隨之躍上了車。
劉金明駕駛著福田雙排穿越挪過的水泥路障,來到柏油路上,又慢慢地向東南順坡駛下了路基,一路向公路收費站方向開去。到了公路收費站時他沒敢駕車直接靠近,而是悄悄地把車停在了路邊;怕的是被交通警察看出破綻,再給罰個違章滯留,就又會平添新的麻煩。由於做賊心虛,他步行到公路收費站窗口前去打探。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向交通警察道歉,又含含糊糊地說自己走迷了路,然後才開口打探去青島的路怎麼走。
收費的交警是位漂亮的年輕小姐,她看著劉金明滿臉惶恐的樣子也沒有多問,用手隨手一指說道:「你直接把車來過來,再繞回過去就是了!」說罷又嫣然一笑。劉金明也不管交警小姐看沒看到,扮了個鬼臉兒就跑了回來。
劉金明駕車開過收費站,交了一次過路費,彎過來又領了二次交費的手續。大家都像做賊似的,誰也不敢吭一聲,生怕招惹是非。等貨車駛上高速公路的直行大道,劉金明憋不住一肚子的淘氣,和梁金鵬開玩笑道;「這回可讓您老人家破費了!」大家聽他這苦中取樂的調侃轟然大笑。劉金明踏足了油門,福田雙排就像一陣旋風,呼叫著沿著北行的高速公路風馳電摯般飛馳而去,融如了燈光閃爍的滾滾車流之中。
初冬的夜色是深沉的,微風中已夾雜著絲絲寒意。天上繁星點點,路上車似游龍。絕路逢生的憂喜充盈在狹小的駕駛室內,梁`、柳、張、劉四位過客的心都是熱乎乎的,一點也沒察覺到已是晚飯過後的時分了。在這個時候,那些上學回家的學生可能正在自己溫暖的寢室裡溫習功課;那些下班回家的人們可能正聚集在螢光屏前欣賞著精彩的電視節目;而在這曠野的高速公路之上,各種各樣的車輛依然穿梭不斷;這種景象既昭示著社會經濟的繁榮,也是社會各種成員工作分工的具體體現。
普天之下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各有各的生存方式。柳雲濤觸景生情,不僅喉頭一癢,哼起了天津京韻大鼓名家駱玉笙的名段:
「丑末寅初日轉扶桑。我猛抬頭見天上星,星共鬥,斗和辰,它(是)渺渺茫茫,恍恍忽忽,密密匝匝,直衝宵漢(哪),減去了輝煌。
一輪明月朝西墜,我聽也聽不見,在那花鼓譙樓上,梆兒聽不見敲,鍾兒聽不見撞,鑼兒聽不見篩呀,(這個)鈴兒聽不見晃,那些值更的人兒他沉睡如雷,夢入了黃梁。架上的金雞不住的連聲唱,千門開,萬戶放,這才驚動了行路之人急急忙忙打點著行囊,出離了店房,夠奔了前邊那一座村莊。
漁翁出艙解開纜,拿起了篙,駕起了小航,飄飄搖搖晃裡晃當,驚動了(哪),水中的那些鷺鷥對對的鴛鴦,撲楞楞兩翅兒忙啊這才飛過了(那)揚子江。
打柴的僬夫就把(這個)高山上。遙望見山長著青雲,雲罩著青松,松藏古寺,寺裡隱著山僧,僧在佛堂上,把那木魚敲得響乒乓他(是)念佛燒香。
農夫清晨早下地,拉過牛,套上犁,一到南窪去耕地,耕的是春種秋收冬藏閉戶,奉上那一份錢糧。
唸書的學生走出了大門外,我只見他頭戴著方巾,身穿著藍衫,腰繫絲絛,足下蹬著福履,懷裡抱著書包。一步三搖腳步兒倉惶,他是走進了這座書房。
繡房的佳人要早起,我只見她面對著菱花,雲分兩鬢,鬢上戴著鮮花,花枝招展(哪)她(是)俏梳妝。
牧牛童兒不住的連聲唱。(我)只見他頭戴斗笠,身披著蓑衣,下穿水褲,足下瞪著草鞋,腕掛籐鞭,倒騎著牛背,口橫短笛,吹的是自在逍遙,吹出來的(這個)山歌兒是野調無腔,(這不)繞過了小溪旁。」
其厚重古樸的曲詞,悠揚深沉的曲調,在沉寂的黑夜裡擠出密閉的駕駛室,衝入曠野,直上星空!
福田雙排在路上撒著歡兒的跑著,青島的龍永泰又打電話來詢問行止。當得知柳雲濤等人絕地逢生的奇遇後,他高興地向各位表示祝賀。又在電話裡喜滋滋地告訴大家,由於青島今天早晨起了大霧,能見度很低,松尾先生乘坐的班機在機場無法降落,又打道回府折回東京去了。
他要大家不要著急,一路上要注意安全,只要今天晚上趕到青島就行了。最後,他又在電話上高聲說道:「這回可是老天爺幫忙救了我們呀!」
劉金明在電話裡聽到龍永泰講的話,調皮地開玩笑說:「不是老天爺救了我們!是***救了我們!一大清早起來她不就給我們唱『今天是個好日子嗎!」引得大家轟然大笑。
福田雙排穿村過鎮,一路行進,到了夜間十點過後,已越過山東首府濟南進入了青島地界。算算全程已跑了一大半,梁金鵬樂呵呵地鼓勵大家說:「這一回咱們算是有了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