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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回(5)莫名驚詫 文 / 阿明2009

    第三回(5)莫名驚詫

    柳雲濤雖然對陶玉清的這個要求甚為同情,但這也不是自己和葛忠兩個人同意就能定奪得了的事情,因為這要牽扯到好多股東的切身利益。再者說,公司現時下也有公司的困難,多上一個人就多一份開資開銷,其他股東也未必能夠同意。

    「其實我也不想向你們來張這個嘴,你們哥倆說說,現在他們兩口子都下崗,沒有一點固定的收入來源,孩子又在上大學,天天都要用錢,這日子可讓他們怎麼過呀?現在他們兩口子天天到我家來上班,磨得我一點辦法也沒有,我都快要急瘋了!」陶玉清抓耳撓腮地嘟嘟著,急切畏難之情油然溢於言表。

    「您自己有那麼大個國營企業,您就不能自己想想辦法給她安排安排?」葛忠也覺得時下在公司安排有困難,竭力想把這個皮球給踢回去。另外,他對陶玉清這種捨近求遠的做法多少也有些不理解。

    「哎呀,我的兩位領導!你們有所不知,我那個企業確實不小,幾百號人吶。按常理來講,以我在公司的位置和權利,想在企業安排個人上班應該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可你們不要忘了,我那工廠也有一大堆下崗職工呢!我的表妹又不是我們企業的職工,我如果放著本企業的下崗職工不去安置,而是利用職權之便獨獨地把她先給安置了,還不得惹得本公司下崗職工起來搞暴動啊!我但凡自己有辦法可想,就不來麻煩你們二位了。我又沒病!」陶玉清越說越激動,泛光的赤紅臉膛益發地脹紅起來。

    看著陶玉清真情流露的表白,柳雲濤深有感觸地蹙緊了眉頭。慨歎道:「唉,這實在是我們國家積重難返,最難根治的一個頑症啊!全國一年有數以千萬計的城鎮職工下崗失業,這可不是一個短時期內可以解決的社會問題。我們國家的人口實在是太多了。」

    陶玉清苦笑著,一臉無奈地說道:「我現在實在是搞不明白,我們國家改革開放都二十多年了,每年的國民經濟都在以兩位數字的比例高速增長,怎麼會讓下崗失業人員越來越多呢?」

    繼而又憤憤地說道:「像我們這樣大年紀的人大多都在六七十年代參加工作。那時,雖然一個月掙不過三四十塊錢,生活是艱苦了點,可我們月月都能保證發工資,天天都能保證有飯吃,哪兒會有今天這樣的憂慮,天天為擔心下崗失業沒飯吃而發愁!難怪小平同志剛上台不久,就有人編出歌謠說『寧要毛爺爺的二級工,不要鄧伯伯的致富經』這話講得實在是有些先見之明!」

    聽著陶玉清的滿腹牢騷,觸動了葛忠的愁腸,如同遇到知音一般。於是跟著感歎道:「我自己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嗎!辛辛苦苦幹了二三十年,黨叫幹啥就幹啥,可工作崗位說沒就沒了。現在是親爹不管,後娘不問,竟變成了個沒有墳塋的『野鬼』了。一年到頭不但一分錢的工資沒有,公司沒了,連勞動保險也沒人給交了,醫療保險根本就沒有人給受理,就是有錢想交都沒處去交去。要不是朋友們合作成立了這家小公司,真不知道能到哪裡去找口飯吃!」

    葛忠現身說法的一席話,說得陶玉清不住地點頭。他憂心忡忡地說道:「可不是嗎,常總、歐陽處長和我,之所以要加盟興辦這家小小的貿易公司,還不就是想多給自己留條後路嗎?現在全國各地到處都在搞企業改制,大肆拍賣國有企業,推行股份制,我們周圍好多中小型企業都變成了民營股份制企業。今後的國有大型企業恐怕也難逃此劫。今後我們這些人真不知會落得個什麼樣的下場?」

    同為下崗大軍的一個成員,柳雲濤心裡也有他自己的痛楚。在現而今的中國,下崗一族的成員,每個人都會有自己催人淚下的慘痛經歷。設身處地的去想一想,怨天尤人的發發牢騷本也無可厚非,人都是由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的,情動於中而發於外嘛。但是他的歷史學知識和社會學知識告訴他,這種暮氣深沉的中國特色式的牢騷,其實發多了也沒有多大意義,不發也罷!

    他心中清清楚楚地知道:現而今被人戲稱為「媽媽」的黨,這位偉大而慈愛的母親,在一大二公的地盤裡已經沒有,也不可能有充裕的「奶水」來直接供養千千萬萬嗷嗷待哺的下崗子女了,作為千千萬萬下崗大軍中的一員,要想生存下去,要想生活的不比同齡人差,只有奮起自立,自己去刨食找飯吃,人總不能靠「媽媽」的「奶水」養活一輩子!

    試想:人類社會有上下五千年的歷史,當今世界上有二百多個國家,幾十億人,有多少個朝代,多少個國家的老百姓是靠政府直接來給安排工作崗位的?

    馬克思和恩格斯弟兄二人發明創立的科學社會主義學說,給後世的社會主義政府提供了打造「鐵飯碗」的機會,這種偉大的社會實踐是有積極的歷史意義的;但也正如他們所發明創立的唯物辨證法所預言的一樣,什麼事情都是要一分為二的。「下崗」便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副產品!

    其實仔仔細細想一想,在人類歷史發展的各個時期,在現今各種社會制度並存的各個國家裡,失業人口的客觀存在莫不是一種普遍的社會現象。而不僅僅是在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國度裡獨有的,只是人家好多洋鬼子不稱「下崗」或「待業」罷了。

    曾在世界近現代史上被譽為「日不落帝國」的老牌資本主義國家英國,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撒切爾革命」時期,失業人口最高時達到三百多萬人,占當時全國五千五百六十七萬人口的5.4%。現代頭號的資本主義超級大國美國,雖然社會經濟高度發達,但年年月月也不乏失業人口的存在。

    現而今的朋友們之所以對「下崗」痛心疾首、怨聲載道。大概是源於對社會主義的誤解和誤讀。在這些人們的心目中,社會主義社會應該是一個沒有剝削,沒有壓迫,各盡所能,按勞分配的理想社會,是一個全社會人民共同富裕的美好社會;如果有人在社會主義公有制的旗幟下找不到飯吃,那這種社會制度還會是社會主義嗎?

    自1847年《**宣言》問世以來,又自1917年的十月革命在俄國建立起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社會主義政權以來,國際**運動給人們提供了太多的「社會主義」版本。有前蘇聯的「社會帝國主義」的版本,有前南斯拉夫的「修正主義」版本,有阿爾巴尼亞的「正統社會主義」的版本,有羅馬尼亞「**獨裁的社會主義」的版本,等等。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發人深思。

    而以我們國家的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的光輝歷程為例,粉碎「***」的前後就是內容全然迥異的兩個「社會主義」的版本。因而在我們國家實行改革開放政策之初便不可避免地引發了姓「資」姓「社」的大討論。

    在中國,凡是信奉馬克思主義並崇尚社會主義的人們,都曾天真地認為在高度集中的生產資料公有制的社會條件下,「大鍋飯」和「鐵飯碗」才是正宗的社會主義。在社會主義的國度中,人人都有應該擁有一個「鐵飯碗」,而這個「鐵飯碗」是不能而且也不應該被取締或打碎的。如若不然,和落後的資本主義制度相比,社會主義制度還有什麼優越性可言呢?

    而如果把「下崗」或「失業」放到更廣大的社會背景或更深遠的社會背景去認識去思考,把社會主義放到一個相當長的初級階段去認識去思考;恐怕人們就不會有那麼多的「莫名驚詫」和「怨聲載道」了。要奮鬥,就會有犧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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