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回(5)剪石尋金 文 / 阿明2009
第一回(5)剪石尋金
常建軍用一種嬉戲的口吻說道:「您這個日本朋友真是個『日本鬼』!現在在全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雖然說有三十多個省市自治區,但只有我們湖北、河南、江西、浙江等有數的幾個省份出產黃麻並生產麻紡織品。
您這個日本鬼朋友目標明確地直接到我們這來求購麻袋,他算是找對了地方。按照軍人的射擊水平衡量,他這枝三八大蓋的第一槍就擊中了十環。這說明您的這個『日本鬼』朋友市場信息還是蠻靈通的嘛!」
柳雲濤聽了半天不得要領,一下子被逗笑了。他注視著的眼光由希望轉為失望,皺了皺眉頭,嗔怪道:「這還用你講,人家早知道湖北是國內重點黃麻生產基地和麻紡製品的集散地。不然,人家來找我幹什麼?真是亂彈琴!」
歐陽榮又笑了笑,用質疑的眼光在常建軍的臉上劃著問號。
常建軍故做驚詫地歪著頭做思索狀,然後笑容一斂,不無擔心地說道:「我剛才講得也是老皇歷了。過去幾年,在麻紡業的全盛時期,我們湖北的麻紡企業可謂遍地都是,閉著眼睛也能摸到一大把,年生產加工能力可位居全國之冠。
可最近幾年,由於糧食、化工、鹽業等好多行業的產品包裝都改用了經濟適用的塑料編織袋,麻紡行業算是遭了大劫,由於市場急劇的萎縮,各地的麻紡企業就像是著了瘟疫一樣紛紛停產倒閉。現時下還真搞不清有哪個麻紡企業還在堅持生產?」
他又輕輕地搖著頭,拉長聲調一字一頓地慨歎道:「要把這單生意做好,恐怕還真得費點腦筋!」說著說著,突然亮出了一付無可奈何得苦相。
常建軍的這一通說,實在是不如不說,既沒有理出一點可操作的線索,又當頭潑了一瓢冷水,柳雲濤和歐陽榮的臉上立刻佈滿了失望的陰雲。柳雲濤心裡乍喜乍驚,一臉困惑,又心有不甘地進一步追問道:「你別淨扯這些沒用的零碎好不好,你搞不清現在麻紡業的情況,難道連一個熟悉行情的朋友也找不到?你再好好想想!」
看著常建軍臉上陰晴不定的表情,一直沉默不語的歐陽榮插話道:「這有什麼值得發愁的,這麼多麻紡企業不會一下子都從空氣中蒸發掉吧?鳥飛總還得有個影兒,還怕找不到生產廠家的蹤跡!」
話到此處,他的腦海中突然覺得靈光一閃,又道:「你那個原來在市糧食局工作的朋友吳忠信不是對麻紡業很熟悉嘛?可先請他幫忙打聽一下嘛!待有了具體的目標,我們再行研究實際操作方案也不遲!」
說話間,歐陽榮把兩道凝聚的目光熠熠地射向常建軍,似是要立上馬下就在常建軍的臉上找到滿意的答案。
由於他本身就是公司的股東(因為國家規定公務員不允許在職經商,他是用他正在讀大學的獨生子的名義投資入股的),此事的成敗利鈍關係到他自己的切身利益,故其關切之情油然溢於言表。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常建軍聞言欣喜地拍手叫道:「好,好!就是他,就是他!」忽又故做驚詫地詰問道:「哎呀,歐陽!怎麼你挖牆腳挖到我這裡來了,我的朋友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啊?」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事情八字還沒劃出一撇,常建軍又舊態復萌,開起了玩笑。
柳雲濤見此情景,苦笑了笑,用一種無可奈何的語氣斥責道:「你別這麼一驚一乍的,這人到底成不成,快說!」
常建軍用他那蒲扇似的大手抹了一把臉,展顏笑道:「這個吳忠信,他老子過去就是我們江城糧食局的局長,雖然他老子在文化大革命中被造反派搞死了,但落實政策後,他又被安排到他老子所在的糧食系統上了班。這個傢伙一直負責市糧食局直屬庫原糧包裝的採購供應工作,在這個圈子裡打拼了二十多年了。
前年他下崗後,還是我托朋友給他在漢正街小商品市場重新找了個吃飯的活幹;在我認識的朋友中,對麻紡行業最熟悉的就是他了,我們現在去找他,又不讓他白幫忙,他還不得樂顛了!」
柳雲濤深深地舒了一口氣,笑道:「你這傢伙,真是身在寶山不識寶,有這麼好的關係自己挖不出來,還得靠別人給你提醒;不是歐陽處長,到現在我們還摸不著大門呢!」
三人在一起言來語去地叨叨著,常建軍突然一拍大腿,乾脆利落地說道:「我說雲濤兄,事情既然這樣,我們就不在您這兒打擾了,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找吳忠信,您就在公司穩坐釣魚船,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吧!」說著話,一挺身從坐著的硬木沙發上站了起來,高大魁梧的身形就像一座鐵塔矗立在柳雲濤的面前,讓柳雲濤的心裡湧起一種特別踏實的感覺。
沒想到,一向喜歡亂侃的他這時反倒正經了起來,這又給了柳雲濤一個措手不及。
常建軍挺身站著,瞇著一對大號的金魚眼注視著尚在遲疑的歐陽榮,俏道:「別賴在這兒瞎泡了,歐陽,快點走吧!」
歐陽榮笑瞇瞇地站了起來,他的身材和常建軍相比之下,矮了半個頭。但他筆挺強健的身材擺佈的特別勻稱,顯得格外挺拔精神。
柳雲濤也站起身來,向著欲奪門而出的常建軍和歐陽榮笑道:「忙也不在這一時三刻,再坐會兒聊聊嗎!」
「聊什麼!您也是老外貿了,現在咱們是在商言商,客戶已經送到咱們家門口了,還是先抓緊時間去找供貨廠家吧!」常建軍嘻嘻哈哈地笑著,又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
三個人握過手後,柳雲濤便起身相送。
和常建軍、歐陽榮二人相伴在一起,柳雲濤顯得別有一種風姿。他和歐陽榮個頭相若,雖然由於身體微微發福,看起來沒有歐陽榮那麼強健;但從他的身上卻自然散發著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成熟的魅力。
從面目上看,只見他臉色白皙,面如秋水,淡淡的雙眉下兩隻眼睛投射出深邃的目光。在頭上,一頭茂密的烏髮呈偏分髮式,梳理的整齊飄逸,一絲不苟,給人一種嚴謹穩重的感覺。
他上身穿一件淺咖啡色的t恤衫,下身著一條淺灰色的長褲,腰繫一條黑色的皮腰帶,裝扮的非常得體。其舉手投足間顯得溫文爾雅,一派書卷氣十足的學者風度,僅從內在氣質和外表貌像上看,誰都不會看出他會是個商人。
從辦公室的南門出來向東走,到電梯門口有二十多個房間長的樓道。柳雲濤禮讓常建軍和歐陽榮先行,一直送到了電梯門口。出於送客的禮貌習慣,柳雲濤搶先一步按動了電梯的升降鈕;看著電梯門緩緩地開而復合,三人拱手道別:「再見、再見!」
看著常建軍,歐陽榮兩人的身影在眼簾中消失,柳雲濤立即返身向回走。他邊走邊想:「這件事情雖然已經由常建軍和歐陽榮前去張羅,畢竟還沒有捕捉到具體的供貨目標,還得抓緊和遠在北京的杜民生取得聯繫,得多方位出擊才行!」匆匆回到辦公室後,他趕緊翻開隨身攜帶的電話通訊錄,給杜民生把電話打了過去。
「賣了老鼠藥,,睡了安穩覺」!給杜民生打過電話,柳雲濤的心裡踏實了許多。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錶,時間還不到上午十一點,便想執筆繼續寫他的《可行性研究報告》,可坐在老闆椅上,他的心神卻一時難以收攝起來;儘管他知道吸煙有害健康,卻又不由自主地從香煙盒中又抽出一支阿詩瑪牌香煙吸了起來。
驀然間,一種苦盡甘來的愉悅感襲上了他的心頭:憶想當初剛到武漢之時,公司還沒有開張,一切都沒有著落,盛夏時節酷熱難耐,他只能和杜民生兩人擠在一間悶熱的小屋裡熬夜;一架破舊的小電扇成為了兩個人驅熱求涼的法寶,一時朝東,一時朝西,聊解心煩。實在難耐之際,兩個人就輪流到浴缸裡去泡冷水澡。有多少個炎熱的夏夜,兩個人都是在浴缸裡度過的。在這裡,酷似煉獄的生活環境使柳雲濤深深體味到了創業的艱難和人生的艱辛,且永誌難忘!
不受磨難不成佛!柳雲濤現在雖然尚未磨練成佛,伴隨著惠達魚粉飼料有限公司的成立,其生活工作環境已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坐在冷氣充盈,溫差可人的三星級酒店的辦公室裡辦公,這還是他平生第一次呢!在不知不覺中他竟情不自禁地哼起了一首自己非常熟悉的民歌:「太陽太陽,像一把金梭;月亮月亮,像一把銀梭;交給您,也交給我,看誰織出最美的生活」
人生如斯,歲月如歌。柳雲濤在期待著五彩繽紛的明天!看著眼前飄起的一縷縷青煙,他又在想:杜民生什麼時候才能駕返江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