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0章 雙臂如輪 文 / 黎照臨
「哼。」另一聲音響起，帶著一點輕蔑，卻沒反駁，那人端起茶壺，給自己滿上，高高提起的水柱砸得茶碗嘩嘩地響著，聲音很大，也很清脆，說句玩笑話，看那水線還真有點從房頂往下尿尿所特有的灑脫勁兒。
「馮叔？」陸羽一下聽出馮渤海的聲音，側著身子往裡一看，果真是他。
而他身邊還坐著一個，那老頭的年紀與他相仿，或許，還要老一些，花白的頭髮剪得很短，額頭眼角都是褶皺，面皮有點鬆了，兩腮向下凹陷，耷拉的嘴角透著一種難以親近的傲氣，而最引人注目的，要數那條割開眉毛的刀疤了。
在他左邊的額頭，有一塊疤，圓滾滾的，像塊膏藥似的貼在眉毛上，過去看武俠小說，都知道有個四條眉毛的陸小鳳，讓人過目難忘，這可好，屋子裡坐著一個半條眉毛的，恐怕要比那多了一撮兒小鬍子的陸小鳳還要別緻些。
「羽哥，就是他。」張凱也湊過來，一看那人拉拉陸羽的衣服，「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刀疤臉。」
「啥？你不說那是個壯漢麼？！」陸羽一愣，質疑道。
「嘖，你自己看，他不壯啊」張凱還不服氣，又說。
陸羽用紙巾擦掉手上的菜湯油漬，瞄了一眼，果然，那老頭土黃色的皮膚下，肌肉線條依稀可見。
一般來說，人老了，肌肉會逐漸萎縮，可這老爺子是個例外，五指一動，滿胳膊的肌肉都跟著一陣亂跳，一塊塊地，跟有獨立意識似的甭提多歡脫。
「看什麼啊，進來吧。」馮叔看他倆一眼大一眼小地往裡瞅，哈哈大笑，「年輕人啊，嘴下要留情，說誰神經病來著，還不趕快道歉。」
「啊他，他說的。」陸羽用手一指張凱，把張凱弄得愣了一下。
「啊？」
「啊你妹子啊，還不道歉！」陸羽厚著臉皮踢了張凱一腳，又轉身道：「我兄弟不懂事兒，出言不遜，我代他跟您賠禮啦~」陸羽說著，開門進去，抱拳拱手還真「替張凱」認了一個錯兒，可他這腦袋往下一低，那老頭子冷哼一聲。
「油嘴滑舌。」
一聲呵斥，老頭手中的茶碗往桌子上一摔，忽地站起身，十指緊扣驟然發難。
他原本坐在椅子上喝茶，面有不善，可陸羽真沒想他會不顧身份突然下手。
「嗨！」就這麼一嗓子，和那強勁的風聲一起傳來，陸羽一聲驚呼，本能地使出一個「閃側」堪堪躲過。
再看，那砂煲大的拳頭貼著陸羽的臉頰衝過去，週身骨骼一聲悶響，勁風拂面，微微一痛，側身站立的小陸心中暗歎，好一個「迎面直通」！
迎面直通，又叫「迎面直捅」，是螳螂拳裡的典型技法，尤以七星螳螂拳最為重視。
毫不誇張地說，螳螂拳絕對是傳統武術中最會「打」的實戰功夫之一。
這門武藝講究八剛十二柔，八打八不打。進步打，退步打，挾山跨海打，不招不架就是一下，若犯招架就是十下，你愛怎麼來怎麼來，我就打你你又能咋的？有必要的時候，抓頭髮，揪耳朵，摳嘴角的招兒無不可用，所以螳螂拳刁鑽，霸道，凶狠，也被稱作綠林「黑拳」。
特別交代一下，在這其中，「八剛」指的是：一剛泰山壓頂，二剛迎面直通，三剛順步雙掌，四剛疊肘硬碰，五剛貼門靠壁，六剛硬崩伏底，七剛左右雙捆，八剛摔捋兩分。
從字面上就能看出來，這都是硬打硬進的路數，再看來人的身法勁力，遠非常人能比，就剛才那個「通捶」帶出的氣勢，開碑斷石不在話下。
甭問啊，這老傢伙八成就是那個「鐵臂螳螂橋三槐」了。
不及多想，老頭再次出手，腳下一勾，又是兩個「劈剁」，他那臂尺不算太粗，卻極其堅韌，這要打在臉上可如何是好。
沒辦法，陸羽身形後挫，又來了一個「縮身」，呼地一下退出三尺有餘。
哪知道老頭子歲數不小，速度卻極快，他剛一退，立刻就被追了上來，行進的過程中，對方雙手依次向外撥打，做了兩個類似雲手的動作以後手腕一翻，上下齊動，左手抓向陸羽面門右手直撲胸口。
這種招式最煩人，不好躲，小陸不敢怠慢，使出「懸狐六步」中第四招……「勾連」
「勾連」這名字，聽起來好嚇人，其實這就是八卦掌趟泥步的一種變化，其核心還是一個擺步加上一個扣步，只不過，陸羽將身法進退融入進去，使得這步子更輕盈跳脫，和原本的步伐迥然不同。
只見他那胳膊向內一掩，隨後腳踏邊門，前腳掌著地，在地上一碾，腳根往外落成扣步的同時，身形猛轉，兩條長弧出現在腳下，身形已在對方身後。
「嗨！」
本可以不喊，但是一激動還是喊出來了，藉著轉身帶來的慣性，陸羽一抬胳膊使出個回頭肘，直取對方後腦。
他這一下，斜向上發力，將全身力量灌注在那肘尖、手掌和肩膀架構出的三角之上，粗略地估計一下，單論攻擊力的話，恐怕不比形意門那「老猿掛印」遜色多少。
重擊，又是一個重擊。
跟高手過招，勝負就在一瞬間，所以誰懂得把握機會，誰的勝算就要大一些，陸羽懂得這個道理，橋三槐就不懂麼。
他不回頭，聞聲辨位，只覺一股勁風砸向後腦，立即作出反應。
有意思的是，這老頭子不進不退，身形狂擰，腦袋往下一矮的同時一個勾手掏向身後。
猴子偷桃。
「偷桃」的招兒可老了去了，倒著偷的卻很少，為了靈兒小花的幸福生活，小陸哪敢輕易給他，失去目標的撞肘往下一垂，左腳勾起往上猛提，身形一仰間，腳腕的位置正架在老頭的手上，好險。
「呵呵。」橋三槐倒不氣餒，被勾起的胳膊一鬆，再一緊，勾手變按掌往回一帶的同時，迅速插出，刀尖一樣的左手直奔陸羽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