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9章 茉莉花香 文 / 黎照臨
「清理門戶……」
陸羽反覆推敲著這四個字的含義。「清理門戶」的本義是清掃庭院家居，和環衛工作沒什麼兩樣，而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裡被江湖人士引用，成了殺死或者廢除師門敗類的常用語。既非同門，就不能說是「清理門戶」，那麼，銅鐘僧和夜叉王是同門了？
這大和尚的武功路數屬於少林一脈，這點從張凱的身手上能夠得到印證，他的童子功也是禪門的練法，和道家的「金剛鐵板功」有著很大的差別。這麼推下去，難道夜叉王也是少林一脈？
不是吧……陸羽對少林寺的功法拳術都很熟悉，少林七十二藝中哪有這通背拳？而且四次對掌中，陸羽都能感覺得到對方的綿長暗勁由如滔滔江水，渾厚卻不霸道，其內外特徵都和以鑄成「金剛」體為主要目的的少林功夫相左。
應該不是少林功夫，那……
突然間，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了陸羽的心頭。
他不得不考慮幾件事，銅鐘僧怎麼會和籐虎交好？他是怎麼得知籐虎被害？一個外人怎麼識得夜叉王？靠了，難道他是寒凌的人？！長期以來，在陸羽心裡這個著裝古怪的和尚一直是個性格開朗的長輩，更是自己的恩人，可是，這世事難料，誰能說自己得清？
轉念一想陸羽又覺得慚愧。此時的大敵是夜叉王，自己久戰不下差點被逼近絕境，幸得高人來相助，不但沒有感激還在私下裡妄自猜忌！太不地道了！須知信任是社會資本的第一要素，這麼做，不厚道，也不利於調整心態，「寧我負天下人，勿使天下人負我」的狗屁哲學在陸羽這個骨子裡帶著點平凡的小朋友看來，有點過了。
在陸羽自責的同時，兩個穿著袍子的怪人已然大打出手，這兩個人的鬥爭頗有些耐人尋味，一個是得了金剛之體的壯碩和尚，另一個是形如鬼魅的半人半妖，兩個人的武功路數完全不同，銅鐘僧追求的是伏魔力，大有「金剛怒目，睥睨眾生」的意味。
他手揮銅鐘，轟然砸出！這個兵器看起來不太像樣，用起來卻有十足的威力，極難躲又難防，像喇嘛一樣的鍾口對著夜叉王砸了過來，重心在鍾裡，抓不住，夜叉王有意要推鍾口，又怕接不住。
他伸出手，復又收回。
這銅鐘比他那只鋼爪大了無數倍，想要順利躲閃也要花上大幅的心思。加之剛剛和陸羽一番惡戰，夜叉王在體力上已經不能與之相比。兼有陸羽站在一旁，他就不信這個招搖撞騙的小狐狸會袖手旁觀，手上在和銅鐘僧來往眼睛還得不時地看著陸羽，這一分神，使得他的狀況更不樂觀。
銅鐘僧的大手將手裡的鍾擲了出來，夜叉王向後仰倒，他用了個「鐵板橋」像座拱橋一樣貼在了地上，隨即雙腿齊出，向上一頂，啪地一腳將銅鐘蹬上天。
「空——」銅鐘的一聲巨響，帶著些禪門的幽遠情懷。
那大鐘飛起，和尚卻不吃驚，他手向後一拉再用肩頭一繞，腳下回了半步，轉生一抖，藉著肩膀的力道再一次將銅鐘擲出！
流星錘。
陸羽看出和尚是將銅鐘當做了流星錘來用，剛才這一招不就是傳說中的「猛虎翻身麼」？！
這流星錘是個接近失傳了的武器，武術中，軟兵器向來難練，流星更是如此。而他不同，雙手變換，搖頭蹬腿。分別以肩膀、肘節、腰側、脖頸和手足作為力點，頻繁地將其擲出，就見那隻銅鍾隆隆作響，真像是一隻插翅的猛虎。張嘴獠牙，很是猛惡。
其實，他二人用的都是帶鏈子的軟兵器，可這銅鐘僧自恃武力，硬打硬進，夜叉王在一番鏖戰之後，體力有些不支，他揮動著手裡的鋼鞭，且戰且退。
戒嗔的銅鐘舞動有聲，很快引來了無數的圍觀者，醫院本來人就多，這下可真熱鬧了，能下地的基本都出來看戲。打到了精彩處，還有人跟著吶喊助威。這些人中什麼樣的都有，有的叼著煙蹲在地上，有的包著紗布抱著肩膀，還有個別的手裡拿個吊瓶也來湊熱鬧！
不怕死的人真多。陸羽很無奈，見銅鐘僧的優勢明顯，他也不再擔心，就在掃視眾人的一回頭間，一個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人站在開著燈的窗前，正看向這裡，在燈光下只能看出一道黑影，分辨不得衣物和面貌。他，站在了被陸羽撞開的窗戶前。
空怨？陸羽的第一反應就是她。不對，空怨受了重傷，怎麼會如此淡然地站在窗口。陸羽瞇起眼睛仔細分辨，那人卻消失不見。不好！來不及多想，他抬腿就往醫院的樓裡跑去！醫院的前面是個平台，直接通到二樓，二十幾級的台階陸羽三四步就奔了上去！
「嗚——」四周的人又是一陣錯愕。
煩不煩！陸羽挺討厭這些看戲的賊子。他到了門口，此時此刻那扇被他反鎖的門已經打開，空怨依舊靠著牆昏迷不醒，在整個屋子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幽香。好熟悉的感覺啊，陸羽仔細分辨，是茉莉的味道。他再閉上眼睛仔細分辨，那味道卻越來越淡。
「嘶——這味道是……芳晴？」陸羽簡直不敢相信，這味道他確實熟悉，這香水還是自己給她選的！那個剛剛站在窗口的身形會是芳晴！？他仔細回想著剛才的瞬間，燈光掩映下，的確只能看到一個黑影。
「不會是她的」，陸羽暗示著自己，他抱起空怨，又一回身，不對啊……空怨和文靈不是被芳晴叫走了嗎！？他看著緊閉雙眼的空怨，心中發冷，這是怎麼回事！？
所有的疑問都湧了上來，他無力地靠在窗口站在那黑影曾經的角度向外看，此時的銅鐘僧和夜叉王已經打成一團。這二人的戰鬥相當慘烈，幾乎就是一場破壞風景的戰爭，怎麼說呢，他倆可算得上是個拆遷隊典範了，各種砸東西。
兩人身形交錯，一會在彩磚上，一眨眼又到了花壇上，再一眨眼可能就出現在了門口！夜叉王的身形飄忽不定，像是夜空中的幽靈一樣，在遠處看去，如薄薄的輕紗，沒有質感。而銅鐘僧的步伐穩健，每一步踏出，他的腳都像生了根一樣，在力量上佔了巨大的優勢。
不知為什麼，陸羽覺得這兩個人的激戰，更像是一隻黑熊在捉大號的蝴蝶。可能這個比喻有點惡搞，但是事實就是如此。幾次三番和陸羽對力的夜叉王絲毫沒有跟銅鐘僧較量的意思，那條鋼鞭也攥在手裡，隔三差五地甩手而出！謹慎得不像個男人，客觀地說，兩個人的武功都算是登峰造極，正在以非人的速度震驚這院子裡的小白菜們。
陸羽站在滿地的碎玻璃前看著，甭問，銅鐘僧一定會贏，勝負已定。但是現在的他沒有一點可以高興的資本，剛才的那個問題還縈繞在他的心頭。
「額…」似醒非醒的空怨在陸羽的懷裡呢喃，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她的嘴角都是血，應是受了重傷。
「我帶你回家吧。」陸羽在她耳邊說。言罷，他抱著空怨往走廊走，心情很沉重不想多做停留。現在，他多想立即就去見芳晴，有件事要比夜叉王的生死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