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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六五節 獸醫 文 / 黑天魔神

    夜影很清楚自己的孫子,王凱的確不會撒謊,也沒有必要在這個問題上欺騙自己。他說的沒錯:我們都在同一艘船上,他沒有理由這樣做。

    一股狂暴的寒冷氣流瞬間席捲了夜影,狂怒火焰瞬間熄滅,頭腦也為之變得清明。她慢慢鬆開五指,慢慢向後退了幾步,只是眼眸深處仍在悸動著,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

    王凱活動著脖頸,踉蹌著挪到椅子面前,很是艱難的坐下,大口喘息著。如果不是親身體會,他恐怕這輩子也不會把剛才那個凶神惡煞,差一點兒沒把自己腦袋活活擰下來的瘋狂女人,與平時美貌溫和的奶奶聯繫在一起。她身上實在是安裝了太多的武器系統,那種強大而可怕的威力,足以橫掃整艘飛船上所有的軍事力量。也只是到了現在,王凱才真正明白,自己小時候,那些經常逗弄自己的叔叔阿姨,為什麼在奶奶面前總是顯得低眉順眼,無比敬畏。

    「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說話的時候,夜影雙眼一直死死盯住地面,修長的仿人類腿腳用力踩住地板上,又狠狠拖回來。底部的金屬接觸面立刻劃出一道道刮痕,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王凱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條件反射般從椅子上猛然站起,帶著尚未恢復的喘息聲迅速回答:「這是由我個人完成的試驗項目。詳細數據還在整理,我是這間實驗室的最高權限管理者,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任何人無權調閱試驗結果和相關件。」

    夜影依舊散發著冰冷的氣息,整個人彷彿處於臨戰狀態。她又變成了地球生物戰爭時代冷酷無情的警衛官,六親不認,僅以完成任務和殺戮為目的。事實上也是這樣,如果不是在科學院呆得太久,與王啟年的接觸產生了更多的溫情,夜影絕對不會考慮其他人的感受。以前是這樣,以後也是如此。就算王凱是自己嫡親的孫子,拒不服從命令的話,殺了也就殺了,大不了從死人身上提取基因細胞,在培養艙裡重新再造一個。

    「把所有實驗數據和資料全部封存。沒有我的命令,任何想要調閱的人當場予以格殺。」

    這句話說出口的同時,夜影感覺心裡猛然刺痛了一下。她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凶狠地看著面色發白的王凱,說:「繼續對射手ur55ur54這個坐標進行觀測。所有實驗由你個人**完成,觀測範圍擴大到坐標周邊區域。我需要那裡得罪詳細資料,星球、星系,還有你觀測到的一切情況,必須全部上交,由我進行審核。」

    王凱點了點頭,目光也變得充滿憂慮。

    這個結果與他想像中差不多。王凱知道自己奶奶是一個作風頑強的女人,區區一份觀測數據,根本不會動搖她前往射手ur55ur54的信心。阻攔和勸說是非常愚蠢的行為,夜影奶奶只會拔出手槍,以最凶殘暴力的方式解決問題。

    「我們必須去。」

    夜影死死盯住立面圖上射手ur55ur54這個坐標,聲音異常堅定:「無論那裡變成了什麼樣子,無論那裡有還是沒有,我們都必須過去,必須親眼看一看那個遙遠的世界。」

    雨水開始飄落下來,冰冷的雨滴拍打在蘇浩臉上。

    天氣正在逐漸變得暖和,雨水就是最好的證明。否則,它應該變成雪花或者冰雹,而不是直接以液體形態墜落地面。

    地面的積雪正在溶化,這種白色堆積物每天都要縮短幾分厚度。地面很快變得潮濕,進而變得泥濘。來來往往的人流把木葉鎮上幾條主要道路踩得泥漿遍佈,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爛泥潭,非常噁心,卻充滿了生機。

    關於「醫生」這個話題,的確成為了木葉鎮大約兩周時間內的談資。人們對此充滿了興趣,每天都有很多人到二十二小隊的木屋裡轉上一圈,只為了看看蘇浩這個傳說中新來的醫生。可他們終究還是失望了,蘇浩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於常人的舉動。除了英俊一些,他看上去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僱傭兵。掄起斧子劈柴砍木,給武器擦拭上油,從屋子外面撬冰融雪,甚至光著上身,在冰天雪地裡奔跑鍛煉……所有這些事情,都是木葉鎮上僱傭兵和獵人們每天必做。如果換了是帝國內域真正的醫生,應該是自己弄個門面,開個診所什麼的,穿著白大褂,胸前掛著聽診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跟我們做著完全相同的事情。

    蘇浩的行為舉止也不像個醫生。他從不挑食,儘管煮肉的調料只有鹹鹽,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乘興而來的人們很失望。他們原本就對所謂的「醫生」半信半疑。木葉鎮上的屠夫賽斯就是最明顯的例子。那傢伙自稱是個醫生,實際上只是在帝國獸醫培訓そ站呆過幾天。包括感冒之類的病症,賽斯一樣是用牲口治療法。用他的話來說:「人和畜生沒什麼區別。豬能吃的東西,我們一樣能吃。」

    不過,鎮上的女人倒是對蘇浩充滿了興趣。英俊男人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成為女人喜歡的目標。木葉鎮上幾乎所有男人都有傷疤,常年遊走在死亡邊緣的生活隨時充滿了危險。槍傷、刀傷、割裂、穿刺,還有火焰燒傷和嚴重凍傷留下的痕跡。女人們並不排斥男人的傷疤,恰恰相反,只有身上有疤的男人,才最受女人喜歡。那意味著男人敢沖敢打,有很多黑暗生物被他們弄死。這種凶狠狂暴的男人口袋裡裝滿了錢,僱傭兵們很少考慮未來以後的事情,總是在每次出任務回來後,帶著不可一世的傲慢與粗豪,在酒吧、妓院和賭場裡流連忘返,出手大方,幾天之內就把全部收穫揮霍一空。當他們口袋裡變得空空如也,又會再次繼續荒野亡命,從危險和死亡獠牙下掙飯吃的過程。

    與其他男人相比,蘇浩無疑是僱傭兵裡頗為搶眼,也很是特立獨行的傢伙。他不像其他人那麼粗魯,無論女人用什麼樣的詞句挑逗,他總是報以輕鬆溫和的微笑。他的皮膚很光滑,光是站在旁邊看看都覺得享受。尤其是每天早上蘇浩光著上身外出跑步,陽光照射下來,皮膚表面會反射出溫潤晶瑩的光澤。漸漸的,木葉鎮上的女人開始學會了早起,總是聚集在蘇浩晨跑的固定路線上,衝著那個在嚴寒與冬

    冬日陽光下跑動的英俊男人吹口哨。

    木葉鎮上當然也有舉家遷移過來的平民。然而,鎮上半數左右的女人,都操持著以身體為本錢的特殊生意。很自然的,蘇浩引起了一些男人不滿,關於他的各種流言蜚語很快滿天飛舞。

    「那小子有什麼好?身上連疤都沒有一塊,細皮嫩肉的模樣簡直就是個娘兒們。說不定,他以前的職業就是個鴨子。」

    「瞧著吧王虎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姓蘇的小白臉。他的屁股很漂亮,非常誘人。」

    「我們應該好好收拾一下這個傢伙,讓他明白木葉鎮的規矩。」

    這些話不僅僅是說說那麼簡單,很快有人把想法變成了現實。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晨跑中的蘇浩被四個男人堵了下來。對方選擇了他晨跑路線上較為熱鬧的地段,借口很簡單,其中一個人故意上去碰了一下,立刻躺在地上大聲喊叫著蘇浩撞斷了自己的胳膊,另外三個人頓時圍了上去,手裡拎著鐵棒和木棍,不由分說劈頭蓋臉亂打。

    很多人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無論男女,都沒有人上前勸阻,而是饒有興趣抱著雙手站在旁邊圍觀。打架這種事情在木葉鎮上顯得稀鬆平常,每天都要發生好幾起。用和平時代的專業術語來說,這是「釋放壓力」的另類方式。實際上也是如此,無聊打架與想要殺人光是從表面上看看就能分辨清楚。只要手裡的武器不是刀子或者槍械,誰也不會當真。

    結果很是令人出乎意料。蘇浩把四個故意挑釁的傢伙結結實實打了一頓。他的拳頭很有力量,格鬥技巧也很熟練。他反手奪下其中一個傢伙手裡的木棍,照著對方屁股上辟里啪啦一陣亂抽。無比淒厲的慘嚎傳遍了大半個鎮子,幾個挑釁者的衣褲被剝光,被蘇浩像年攆鴨子一樣追得抱頭鼠竄。他不會下死手,只是想要給對方一個教訓そ也的確收到了應有的效果。

    圍觀者樂得哈哈大笑,女人們對蘇浩的興趣變得越發濃厚。幾個膽子頗大的年輕小妞甚至主動找到二十二小隊駐地,直言不諱蘇浩就是自己喜歡的類型。這種特殊待遇讓維摩爾與賴斯無比羨慕,蘇浩卻只是笑笑,什麼也沒說。

    在木葉鎮,屠夫賽斯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存在。

    他很胖,很黑。

    在寒冷地帶,肥胖是一種頗為另類的個人福利。這意味著有厚厚的脂肪用以抵擋嚴寒,事實上也是如此,賽斯從不穿皮袍,那種東西對他來說顯得多餘。一件毛衣,外加一件外套,差不多就能度過整個冬天。這可不是想像出來的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事情。

    至於黑,完全是來源於懶惰。

    賽斯已經很久沒有洗臉。準確地說,應該是入冬以來,就再也沒有碰過洗臉毛巾。該死的天氣,尤其是早上起床的時候,實在太冷了,賽斯怎麼也沒有勇氣伸手觸摸冰涼的冷水。他無法明白那些早早起床運動的傢伙,怎麼能夠光著身子在外面亂跑?而且可以把夾雜著冰塊的整盆冷水劈頭蓋臉澆透全身?他們不冷嗎?難道不會凍成冰棍嗎?

    賽斯的床很大,褥子很軟,這是他前年夏天從一個商人手裡花高價買來的好東西。被子裡塞滿了鴨絨,整個人裹成一團,透過霧濛濛的窗戶玻璃,賽斯饒有興趣地看著住在隔壁的那個僱傭兵。那個五十多歲的老傢伙很是令賽斯眼饞,主要是對方身上那些一塊塊凸起的肌肉。賽斯憎恨自己身上的肥油和脂肪,卻絲毫沒有想要減肥或者節食的念頭。他不明白,這個世界為什麼如此仇視胖子?人們的審美觀念為什麼不能改變一下?瘦幾幾的身板有什麼好看?難道我這種棉花橡膠般的身材毫無魅力?

    沒錯,我是很胖,但老子也是個有理想,有追求,有能力的胖子

    雖然已經醒了,賽斯卻不想起床。他看著站在雪地裡的僱傭兵用冰水擦洗身子,脫掉褲子,再把慢慢一盆冰水澆在身上。對方倒是覺得酣暢淋漓,臉上滿是舒服的爽意,賽斯卻看得目瞪口呆,有種說不出的畏懼。

    「這個該死的筋肉魔鬼,一定是小時候逃學長大不識字的盲。難道他不明白寒冷對男人身體會造成破壞嗎?什麼血管刺激擴張都是假的,表面上的勇敢全部都是垃圾。你下面的小兄弟其實最怕冷,這種冰水遊戲多玩幾次,恐怕以後你遇到的問題不僅僅是萎縮不振,而是永遠不舉。」

    賽斯一直在自言自語。這種說法當然有其道理,不能算是錯誤。賽斯總是用這種方法證明自己是對的。前提是,外面的人聽不見,他也只有自己這一個聽眾。

    正當賽斯拉開床頭櫃抽屜,取出一隻小望遠鏡,準備進一步研究僱傭兵雙腿之間重要器官變化的時候,一陣嘈雜混亂的敲門聲,打斷了他正在享受的安寧。

    「快開門,這裡有病人。」

    「賽斯你這個傢伙,趕緊給我起來。」

    「我們趕了一整晚的夜路才回來,一定要救活他」

    十多分鐘以後,賽斯診所的房門終於從裡面被打開。很快,一個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被扛上了手術台

    敲門的人賽斯全都認識。那是五十七小隊的幾個傢伙。裡爾、亨格瑞、庫克莫克、貝拉…對了,還有躺在手術台上那個半死不活的傢伙,是他們的隊長莫邢馗。

    賽斯戴上手套,套上白大褂,裝模做樣的走過來。這是一名醫生必不可少的基本裝備,儘管獸醫和醫生之間存在著很大差距,可是在木葉鎮這種地方,白大褂是通用的,人們往往會忽視具體區別。他們只想到你是醫生,卻不會把思維轉移到別的方面。

    看到莫邢馗的時候,賽斯嚇了一大跳。輕鬆寫意的表情頓時變得凝重,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莫邢馗傷得很重,傷口從腹部左側開始,一直延伸到右邊後腰。胸口以下的部位被完全撕開,那種可怕的撕裂,

    將整個腹部變成幾塊相互搭在一起的皮肉。五十七小隊這幫傢伙顯然是為莫邢馗進行過搶救,用非常蹙腳的手法,把他的腹部皮肉勉強縫合在一起。也只有這樣,才使他不至於當場死亡,而是一直撐到了現在。

    他留了太多的血,臉色白得如同屍體,縫合過的傷口邊緣到處塞著棉花,繃帶亂七八糟裹在身上,這些從未接受過急救訓練的僱傭兵就是如此粗糙。在左側的一處傷口,賽斯甚至看到了一小段連同皮肉被針線縫合的腸子。顯然,五十七小隊當時的情況非常緊急,他們甚至來不及把莫邢馗的內臟全部塞進去,讓他一整晚都保持這種可怕又可憐的狀態。

    「匡————」

    亨格瑞是個頭髮捲曲的褐色皮膚男人,他從背包裡拿出一個沉甸甸的小布袋,重重扔手術台旁邊的桌子上,發出沉悶的撞響。

    「這裡是五十五個銀幣,還有三十七個金幣。」

    亨格瑞身上同樣滿是血水和污垢,他的皮袍右邊幾乎被撕爛,胸口敞開著,露出幾道應該是野獸爪子留下的整齊抓痕。看得出,亨格瑞很冷,腳上的鞋子被凍成了冰塊,他卻絲毫沒有想要取暖的念頭,而是指著剛剛拿出來的錢袋,頗為焦急地說:「這是我們湊出來所有的錢。我們還有一批貨物沒有處理,不夠的話,明天還可以再添上一部分。

    賽斯診所的規矩當然是治病救人,前提是必須付出足夠的診金。當然,明碼標價這種事情賽斯永遠也不會做。他不可能做幾個水牌,寫上治療感冒十個銀幣,治療外傷二十個銀幣之類的價碼。這種做法很蠢,也很容易得罪人。誰也不想生病,可誰也不會知道,自己生病的時候口袋裡有沒有足夠的錢?從這個方面來看,賽斯作為一名醫生,多少還是有些職業道德。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賽斯知道僱傭兵們都有知恩圖報的性格。因此他從不談錢,只是輕描淡寫說是「有多少就給多少,不給也沒關係,以後補上就行。」

    這句話的潛在含意,遠遠要比表面上的意思豐富得多。

    木葉鎮上很多人都與賽斯打過交道,吃過虧。

    不給,或者少給診金,其實就是一句廢話。如果你真以為賽斯是個好心的傢伙,隨便拿出幾枚銀幣,他根本不會給你笑臉,以後也再也不要想著他會給你看病,幫你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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