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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8.第508章 乾杯 文 / 黑天魔神

    迪莉婭說話的速度越來越快,表情越來越猙獰。她根本不在乎現狀,也不在乎必須要為之付出什麼。她只看到成功以後的輝煌,也從不考慮其他人的感受。

    哲羅姆不再說話,神情頹喪的返回床邊坐下。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對迪莉婭說類似的話。每次的結果都差不多,她會感動,會痛哭流淚,但僅僅只是一瞬,瘋狂可怕的信念又會隨之在她的胸膛裡急劇膨脹。隔著很遠,哲羅姆也能聽到迪莉婭胸口傳來發瘋般的「砰砰」聲,還有如擂鼓般急驟的心跳。

    她究竟是用什麼材料做的?難道,迪莉婭天生就是個神智不健全的瘋子?屢敗屢戰的野蠻女人?

    她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遏制住快要發狂的頭腦。迪莉婭用力拉開皮包側面的暗袋,取出一個手指大小的瓶子。這東西很精緻,隔著透明的瓶壁,哲羅姆看見裡面裝滿了灰白色的粉末。

    「你不想我把這東西放進黑格的食物裡吧?」

    迪莉婭「格格格格」冷笑起來,精緻的瓶子一直在她的指尖旋轉:「你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我知道你喜歡那個女人,但她永遠也不會喜歡你。聽著,拿著錢給我滾出這間屋子,立刻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否則,我會把你最愛的女人活活撕成碎片,撕得粉碎!」

    哲羅姆的胸脯在急劇起伏著,他咬著牙,從牙縫裡向外噴著粗氣。雙手緊握,由於捏得太緊,拳頭骨節在「卡卡」作響,胳膊和胸口的肌肉迅速膨脹起來。

    這是屬於男人的力量,被憤怒刺激到極致的力量。

    哲羅姆的確認識這只瓶子,迪莉婭此前已經很多次展示過。那是一種從古王國時期就已經存在,堪稱迪莉婭家族傳世物件的毒藥。這種毒藥的具體配方早已失傳。據說,是幾百年前某個捕奴團隊從中央山脈裡獲得,是屬於神靈的賜物。圍繞這種毒藥,還有好幾個不同版本的傳說和故事,內容不外乎是王室成員之間的血腥廝殺,為了爭奪權位你死我活。灰白色的毒藥在其中充當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有一點可以確認:這東西一旦服下,根本無藥可解,幾秒鐘內就會當場死亡。

    傳說之所以是傳說,正因為其中含有太多不確定性和非證實的成分。哲羅姆也曾經認為迪莉婭不過是在虛張聲勢,那種毒藥其實並不可怕。為了讓哲羅姆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迪莉婭帶回來過一個客人,用鑷子弄出非常微小的幾點藥粉顆粒。紅酒並沒有因為添加物質而產生變化,那個倒霉的男人喝了以後卻一命嗚呼。他的死狀很淒慘,屍體表面出現了大團灰斑,然後是成片產生的皰疹。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屍體徹底融化,隨著水流沖刷,很快消失在下水道裡。

    「我不是一個人。貴族聯盟是一個龐大的群體。我死了,還有更多的人會接管這一切。」

    從迪莉婭嘴裡,經常可以聽到諸如此類的話語。哲羅姆無法判定這究竟是口頭上的虛假威脅?還是真正可能實現的恐怖?

    哲羅姆早就想要從這個瘋狂的女人身邊離開,但每次提出,迪莉婭總會拿出刀子或者毒藥,異常凶狠威脅他必須完成計劃。哲羅姆對貴族後裔聯盟一無所知,只知道的確有這麼個組織存在。離開就意味著背叛,自己死也就算了,迪莉婭卻用黑格作為要挾。每當想起那張冷漠清麗的面孔,哲羅姆總覺得心裡一陣陣發痛。為了不讓心愛的女孩受到傷害,他只能留下。

    殺死迪莉婭就能終結一切?

    這是一道選擇題,哲羅姆卻不知道最終答案究竟是什麼。

    天知道迪莉婭會不會提前留下後手?如果是那樣,對黑格的傷害變得防不勝防。為了把危險降到最低,哲羅姆只能妥協,老老實實留在黑格身邊,繼續毫無結果的愛情遊戲。

    哲羅姆也曾想過去向帝國當局告發,或者把一切向黑格公開。可是,帝國內部也有貴族聯盟的人,貿然行動很可能把事情變得更加糟糕。在迪莉婭身邊太久了,哲羅姆對外界變化所知甚少,他一直認為保鏢和僕人離開是迪莉婭的授意,是為了將這些力量用到更加適合的地方。說不定,帝國目前面臨的種種困局,就是貴族聯盟在背後產生的效果。

    有些人對政治的敏感是天生的,有些人對此卻很遲鈍。哲羅姆屬於後者,他在愛情方面的確算是高手,也會蛻變為優秀的住家男人。可是對於陰謀和政治,他的確是個白癡。

    看著臉上滿是凶狠殘酷表情的迪莉婭,哲羅姆連大聲說話的勇氣也沒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實實拿起桌上的錢,默默走出房間。

    ……

    黑格的晚餐很簡單:一盤雞蛋西紅柿肉末炒麵,外加一瓶葡萄酒。

    梧州城內物資匱乏,這種情況只是針對滯留在城內的非「工蜂」民眾而言。以黑格的身份,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成為當地駐軍的上賓。之所以來到這座幾近荒廢的城市,完全是出於對地球的思念,想要重溫那段時光的想法。

    在梧州黑市,雞蛋已經成為珍品。這種東西不可能向民眾發放。西紅柿這種容易栽培的蔬菜倒很常見,只是價格昂貴。至於炒麵裡必不可少的牛肉,則是城內一名駐軍上校送來的禮物。那是一塊新鮮的裡脊,上校對黑格出示的皇族成員徽章感到震驚,確認對方身份無誤後,態度立刻變得恭敬。黑格拒絕了上校派出士兵在酒店周圍護衛的善意之舉,只要求得到在城內逗留期間的充足食品供應。

    它不喜歡被外人打擾。

    它很強大,變異人之王撕裂者薩卡也不是黑格的對手。、

    遊歷期間,黑格嘗過很多美食,對於食物的挑剔程度也日益增加。區區一盤炒麵很普通,但材料必須新鮮,用罐頭肉代替新鮮牛肉之類的事情想也不要想,

    如果當地駐軍無法滿足要求,黑格會連夜離開,前往下一個城市。

    反正,破敗於荒涼的場景,在很多城市都能看到。

    葡萄酒是哲羅姆帶來的。長達兩年多的時間裡,這傢伙像跟屁蟲一樣尾隨在後,總是與黑格在同一個地方出入。最初,警衛想要阻攔,黑格卻制止了手下的動作。在它看來,這只是一個年輕男人對愛情的追求與渴望,他無法對自己構成威脅,有這麼一個人打發旅途中的無聊時間也不錯。久而久之,哲羅姆與黑格坐在一起吃飯就變得很正常,也極為普通。

    哲羅姆在城內一間廢棄無人的空房子裡,找到了這瓶酒。迪莉婭給的那點錢少得可憐,買什麼都不夠,想要陪同心目中的女神一起用餐,偶爾做一次小偷,想必神靈他應該會寬恕這種罪過。

    別以為這種事情不可能。下流胚與公主之間的確存在交集的機會。有了第一次接觸,加上公主本人的默許,很多在外人看來不可能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迪莉婭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不惜傾其所有,拚命也要哲羅姆繼續加深與黑格之間的關係。

    和面、擀制、下鍋焯水,直到最後的炒制工序,全部都是黑格自己完成。在紅龍星球上生活的這一百多年,對黑格的影響很大。最顯著的,莫過於食譜。它現在很少食用新鮮血肉,那曾經是它最喜歡的東西。基因裡的某些固定成分永遠不可能消除,即便是現在,黑格仍然不時以老鼠、牛羊、貓狗之類的活物為食。但這種情況並不常見,它進餐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對於食物,黑格的理解不外乎是營養是否豐富?加熱當然是出於衛生,為了殺死更多的寄生菌。然而,高溫加熱過程中,大量營養元素會不可避免的遭到破壞。剩餘的部分在人類看來是足夠了,因為我們的身體只需要這些。黑格不是純粹意義上的人,它需要更多、更豐富的營養物質,而不用考慮病毒或者細菌。儘管如此,在地球上的時候,它就開始嘗試著接受熟食。

    從陌生到習慣,是一個及其漫長的過程。身邊之所以只有一男一女兩名警衛,並非因為安全,而是出於減少秘密洩露的幾率。在黑格的豪華座車裡,總是用鐵籠子裝有幾隻肥肥胖胖的小白鼠。路上感到無聊,情緒困頓的時候,它就會從籠子裡抓出一隻,直接塞進嘴裡慢慢咀嚼。黑格不挑食,偶爾遇到流浪貓狗的時候,它也會大發善心撬開肉罐頭餵飽這些可憐的小傢伙,帶著它們一起上路……當然,下車的時候,黑格的肚皮總會略微鼓起,就像懷孕三個月左右的婦人。

    兩名警衛都是「工蜂」,他們不止一次看見過黑格進食的場面。吃老鼠的時候,黑格總是用纖細的手指抓住鼠尾,將它們高高拎過頭頂,像荷蘭人吃鹽漬鯡魚那樣,把老鼠連頭帶腳全部塞進嘴裡。如果食物是體積更大的貓狗,黑格會運動咬肌,使下頜骨與面頰兩邊的關節脫離,完全以韌帶和肌肉控制頭部,使嘴巴擴大到足以包住貓狗全身的地步,再將它們完整地吞下去。

    這種吃法很乾淨,沒有絲毫剩餘。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無論黑格吃得有多麼開心,這些食物對它有多麼重要,在旁人看來,都是及其恐怖,非常可怕的。

    兩名警衛第一次看到黑格進食,還是在帝都王宮。當時黑格正在生吞鮮牛肉。那是把一頭活牛洗刷乾淨,黑格直接抱住牛頭,用牙齒咬斷牛的喉嚨,大口吮吸牛血,直至整頭牛身體裡沒有絲毫血水剩下,徹底死透,這才坐下來,用刀子和斧頭肢解牛屍,慢慢吞吃連皮帶骨的大塊牛肉。

    毫無疑問,黑格是個怪物,所有知曉內幕的人都這麼認為。

    可是接觸多了,兩名警衛也就慢慢改變了看法。世界上本來就有很多與人類不同的物種。老虎吃羊的場面血腥無比,鱷魚獵殺野牛的殘忍令人畏懼,那不過是它們的生物本能,只要熟悉,只要更多的接觸,你會發現它們其實很普通,一切都只是為了生命的延續。

    哲羅姆從未見過黑格生吞活物的場景。倒不是黑格刻意隱藏,而是它對於活物的興趣已經大為縮減。儘管生物本能意識對營養物質的需求從未改變過,但黑格體內已經帶有人類的基因,也佔據了相當大的份額。

    人類是愛美而清潔的生物。漫長的進化歲月,使我們擁有了很多與其它物種完全迥異的東西。比如禮節,比如衛生,比如食物味道和烹飪手法等等。一隻猩猩直接從樹上摘下香蕉就可以吃,我們卻要洗洗手,口味獨特的會把香蕉烤熟(馬來西亞人的做法),或者再撒上一點鹽……這些吃法在猩猩看來是難以接受的,我們卻覺得極為正常。

    黑格與身邊的兩名警衛關係親密。女性警衛對黑格吞吃活物的舉動感到毛骨悚然。倒不是說生嚼老鼠的舉動太過於殘忍,而是她覺得:那只被吞下去的老鼠沒有剝皮,也沒有開膛破肚,雖然新鮮,肚子裡卻是一包柔軟腥臭的內臟,甚至還有尚未排出的糞便。

    黑格是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它身上的服裝、鞋子、化妝品全部都是價值昂貴的高級貨。你能想想一個肌膚雪白,渾身散發著幽香的美女大嚼老鼠的場景嗎?女警衛就見過,甚至還親眼看見老鼠屎從****裡被擠壓出來,順著黑格整齊雪白的牙齒流淌到嘴唇外面,與粉紅水潤的唇彩混合在一起。

    這已經與營養無關,而是真的很令人噁心。

    既然想要成為人類,就必須學會人類應有的禮儀。至少,吃東西必須絕對乾淨,就是禮儀的一部分。

    從那以後,黑格再也沒有公開吞吃活物。偶爾想要解解饞,也總是一個人在背地裡解決。那種恐怖血腥的場景,哲羅姆恐怕永遠無緣看見。對他來說應該是幸運的,也是一種幸福。

    炒麵的味道很不錯,黑格特意做了很多,順便給經營酒店的老頭也盛了一大盤。如此上等的美食在梧州城裡並不多見,感激之下,老人主動拿起哲羅姆擺在餐桌旁邊尚未開封的葡萄酒,聲稱開瓶斟酒之類的事情

    應該由他代勞,作為客人,黑格與哲羅姆必須好好享受此刻的浪漫時光。

    傻瓜都能看出哲羅姆正在追求黑格。儘管他們看起來並不般配,活脫脫就是流浪漢與公主之間的童話故事。

    哲羅姆在山裡請黑格吃過烤野兔,在海邊釣魚煮湯,潛水撈起來的牡蠣也是哲羅姆親自配好調料送過去。作為回應,黑格也請他吃過上好的鱈魚,新鮮的蝸牛,最上等的龍蝦。

    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非常熟悉,戀人當然不可能,充其量只是朋友,非常要好的那種。

    酒店老闆滿面微笑推著餐車走進房間。葡萄酒瓶被擦拭得很乾淨,破碎的紙質商標被一點點仔細粘好,瓶身斜插在冰桶裡,搭配著雪白的毛巾,畢恭畢敬擺在餐桌上。

    作為酒店經營者,老人感覺很慚愧。他無法提供更多的服務,也沒有足夠美味的食物供應給住客。像黑格這種和善且出手大方的客人,在任何時候都不多見,也極受經營者歡迎。以自己現在的處境,只能在服務方面盡量做到最好。

    高腳杯裡慢慢注滿了香醇的紅色液體,酒的品質只能算是一般,卻很符合哲羅姆對「浪漫」兩個字的理解。他興奮地捏了個響指,從空蕩蕩的口袋裡摸出一個銀幣,帶著花花公子在女人面前特有的派頭和氣質,矜持地微笑著,塞進老人手心。

    小費是肯定要給的。一個銅板顯得太過小氣,兩個銅板又過於瑣碎。一個銀幣似乎多了些,卻也符合自己的身份和談吐,尤其是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浪費總是合乎情理,也必不可少的。

    黑格對於哲羅姆的某些動作總是無法理解。比如現在的小費。它不置可否地搖搖頭,也不等哲羅姆招呼,直接端起擺在面前的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不需要客套,這是它與哲羅姆之間的默契。

    「你就不能等等我嗎?」

    哲羅姆對此感到很是無奈。他搖著頭,以最為優的姿態端起酒杯,側轉身子,使自己的臉龐和坐姿稍微偏移。這種做法並非毫無道理,從對面黑格的視覺角度看來,剛好就是最符合美感的三十五度角,也是哲羅姆在對付女人時最常用的小手段。

    「為了這個美好的夜晚,為了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乾一杯!」

    在過去的兩年裡,類似的祝酒詞黑格聽了不下百遍。哲羅姆總有各種各樣的借口用作慶祝。黑格對此很是冷漠,卻沒有拒絕,仍然端起已經喝過的杯子,朝著對面迎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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