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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三二節 闖入 文 / 黑天魔神

    一股狂暴的氣流席捲了整道城牆。它像颶風一樣捲走了准將心中的絕望,把聚集在四周的變異生物推得東倒西歪。在黎明前墨藍色的天空背景下,被鮮血擋住視線,眼前一片朦朧的准將只能看到模糊的黑影。可是通過引擎轉動的響聲,他仍然能夠判斷出,那是一架運載功率強大的「夜鷹」直升機。

    天空中出現了十幾道火舌,那是重機槍和多管機炮在咆哮。幾秒鐘內,環繞在准將身邊的變異生物紛紛被打得倒退,留出一個以他為核心的不規則圓圈。直升機側部和前部的探照燈隨之改變方向,照亮地面,形成一個個橢圓形的巨大光圈。

    就在准將一片茫然,在亢奮和疲憊中努力調整呼吸的時候,空中垂下十幾條繩索,落下一個個全副武裝的士兵。他們剛一落地,就迅速構築防禦線,搶佔各個槍座,朝不斷後退的變異生物傾瀉子彈。

    是增援部隊。

    他們終於來了。

    這念頭剛剛從腦子裡冒出來,准將忽然覺得身體一軟,「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一名胳膊上佩有紅十字袖章的醫護兵連忙衝過來,檢視傷口,迅速施救

    緊繃許久的神經終於鬆緩下來,准將用力抬起眼皮,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向自己走來。

    那是一個非常英俊的男人。有著陽光般的微笑,堅硬的面部線條彷彿被刀斧刻畫出來,彎曲的嘴唇有種說不出的奇異魅力。朦朧的視線使目標不甚清晰,卻增添了幾分神秘的美感。

    那張臉很熟悉。准將確定自己肯定在什麼地方看見過,就是想不起來。他的目光開始向旁邊偏移,發現這男人肩膀上居然佩有少將軍銜。

    媽的這傢伙實在太年輕了。

    「咳……咳咳……老子四十多歲的人,才剛剛混到准將,你他媽的居然爬到老子頭上。真他媽的不公平。」

    准將大口喘息著,狠狠罵了一句,疲憊蒼白的臉上隨之露出微笑。他抬起右手,顫巍巍的伸過去,無比感激地說:「歡迎回來,蘇將軍。」

    准將是許仁傑的親信,當然不會忘記蘇浩那張過於年輕的面孔。

    放下手裡的突擊步槍,蘇浩用力握住准將的右手,很是感慨的安慰道:「你們打得很不錯,守住了這座城市。」

    准將嚥下一口帶血的唾液,「嘿嘿」笑著:「我怎麼可能把這裡留給那些該死的怪物?不過,你狗日的是不是看多了印度警匪片?就跟那些無良警察一樣,總是在最後結局才出現?」

    「我已經在爭分奪秒,你得體諒我。」

    「鬼才相信……」

    能夠從新貴陽基地連夜趕到新成都,得益於王啟年此前贈送的大量軍械物資。除了十套大型基地建設組件,老胖子送給蘇浩的電腦資料裡,還有一部分被軍部嚴格控制的兵器設計圖紙。其中,就包括超大型運輸直升機,以及被大量投入使用的「夜鷹」。

    按照預定計劃,黃河的新編70l卜充師團將在兩小時後抵達新成都基地。儘管許仁傑一再催促,黃河所部仍然無法進一步提高速度。為了緩解基地市的戰鬥壓力,蘇浩集中了從新南陽和東部戰區弄到的所有直升機,連同剛剛生產下線的兩架「夜鷹」,帶著一千兩百餘名警衛人員,連夜趕赴新成都基地市

    他來的很及時。如果再遲幾分鐘,這一地段將會全面失守。一旦變異生物大量湧入城市,問題將變得不可收拾。

    看著被搬上擔架,即將送往城內野戰醫院的准將,蘇浩問了一句:「許仁傑在哪兒?你們的預備隊呢?」

    「所有預備隊都投入了戰鬥。能上的人都上了,整個軍事區一片空虛。很多哨卡人員被抽調一空,就連那些該死的暴徒都覺得有機可乘,所以才有膽子在城內肆意搶劫。」

    准將揚了揚剛剛裹上繃帶的胳膊,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至於許司令……從他離開臨時指揮部,我們就失去了聯繫,也一直沒有電訊聯絡。我也很想知道,他現在究竟在做什麼?」

    軍事管制區,集團軍地面指揮中心。

    頭髮凌亂的許仁傑癱坐在地上,椅子歪朝一邊,沉重的辦公桌被炸得粉碎,地面到處散亂著各種文件和木屑。它們和鮮血碎肉混合在一起,顯得觸目驚

    他已經無法動彈————連續十幾發大口徑子彈命中雙腿,從骨頭到肌肉全被炸得粉碎。散射的彈片甚至傷及腹部,在右邊側腰炸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儘管許仁傑把外流的腸子又塞了回去,仍然還有夾雜著肝臟碎末的膿液和鮮血慢慢溢出。

    年輕的副官躺在對面十幾米外的書櫥旁邊。他胸口有一個恐怖的空洞,巨大的衝擊壓力使鮮血混合肺部的空氣從體內爆開。他的整個頭顱從肩膀上飛離,高高拋上半空,砸落在距離許仁傑不遠的地板上。副官至死都瞪圓雙眼,顯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死?原本應該是同伴的那些軍人,為什麼會成為射殺自己的兇手?

    陳彥霖坐在幾米外的一把椅子上,握著一支剛剛發射過,帶有硝煙和溫熱的大口徑手槍。

    他穿著一套專門為將軍配發的特製戰鬥服。臃腫的身軀被高彈面料裹得很緊,按照人體生理結構設置的陶瓷防護甲片使胸口顯得飽滿結實,卻在滿是皺紋的面孔映襯下,讓人感受到極不協調的強烈對比。

    按照許仁傑的命令,副官把陳彥霖帶進了辦公室。從突然發難到戰鬥結束,前後不超過五秒鐘。許仁傑連拔槍的機會也沒有,就被兩名衝進辦公室的軍人射中雙腿。當他掙扎著想要啟動辦公桌上電子防護系統的時候,卻被陳彥霖以無比詭異的速度撲過來,將整個人強行從椅子上拽開。然後,將整張辦公桌砸碎。

    許仁傑的反應很快,重傷瀕死的他立刻服下一瓶隨身攜帶的能量藥劑,一直撐到現在。

    「媽逼的老子居然看走眼了。」

    許仁傑嗓音沙啞,語調也極其虛弱,言語之間卻帶有毫不掩飾的嘲諷:「我一直以為老陳你是個廢人。沒想到你還是條走狗。說吧你背後的主子是誰?袁志成?孫湛?還是趙志凱?」

    「你想得太多了。」

    陳彥霖搖著頭,慢慢撥弄著手槍上的轉筒,淡淡地說:「他們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只針對你一個人,這也是我自己制訂的計劃。別忘了,我是71集團軍的參謀長,智囊型的人物。」

    「智囊?你於脆改名叫陰囊好了。」

    許仁傑恨恨地啐了一口:「你狗日的一天到晚死氣沉沉,除了在背後搞小動作,連個屁都不會放。老子最恨就是你這種跟老鼠一樣,成天躲在地洞裡,見不得陽光,心理陰暗的傢伙。」

    陳彥霖的眼角微微抽搐。他強壓下想要一槍打爆許仁傑腦袋的衝動,眼睛裡釋放出非常複雜的目光,默默注視著面前的俘虜。

    不知道究竟是哪個混蛋發明了「矛盾」這個詞,實在太他媽的經典了。

    「其實,我一直很羨慕你。」

    面對許仁傑惡毒粗俗的詛咒,神情淡漠的陳彥霖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怒火沖頂。他收起手裡的槍,從戰鬥服側面的戰用背包裡摸出一塊巧克力,撥開包裝紙,塞進嘴裡,慢慢地嚼著。

    「年輕的時候,我一直認為自己很優秀。在學校裡是三好學生,無論任何考試科目,分數從未下過九十。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原本可以選擇出過繼續深造,或者在國內某個壟斷企業工作。以我的能力和資質,完全可以成為某個研究領域的權威,或者企業集團的高管。」

    「然而,我選擇了加入軍隊。」

    「我主修的科目是經濟學。這與軍事方面根本不沾邊。儘管參軍的時候已經是軍官,政府對於我這樣的大學生軍人多有讚賞。可是,那些都是虛的。我一直用最嚴格的標準要求自己,主動要求參加訓練,請求到基層部隊任職……呵呵是不是連你聽了都覺得熱血沸騰?沒錯,那時候的我就是這樣。腦子裡全部都是保家衛國,國家榮譽高於一切,為了祖國強大騰飛而奮鬥之類的偉大理想。如果不相信,我可以給你看看那時候的日記。我也想過某一天成為將軍,帶領部隊登陸日本,佔領東京,把天皇全家賣到泰國去做人妖,然後轉向攻入北美大陸,把華盛頓的美國**紀念碑炸掉,換成我們自己的五星紅旗。」

    許仁傑沒有打斷陳彥霖的話。注入體內的能量藥劑需要時間修復破損器官,而他自己也對陳彥霖的話多少有些好奇,想聽聽這個權欲熏心的「搭檔」究竟會說些什麼?

    「我的軍銜晉陞,一直是按部就班。哪怕我做得再好,也從未有過立功受獎的機會。我算過,按照當時的狀況,到退休的時候,自己最多也就是上校軍銜。而且,還得看運氣。這讓我覺得很困惑。因為同期進來的另外一名年輕軍官,學歷和資質都不如我,所學科目同樣不涉及軍事。他是特招的體育特長生,乒乓球彈得很不錯。入伍第二年就被上面選中,參加國際比賽,拿了個世界亞軍回來。然後就一路混得風生水起。當我已經四十多歲,還在中校位子上苦苦熬著的時候,這傢伙已經成了少將。」

    「後來我才知道,那傢伙上面有人。否則,出國參賽之類的事情根本輪不到他,更談不上什麼破格提拔。」

    「許司令,你有一個家世背景不錯的老婆。我知道你們夫妻感情不合,你在外面也有不少女人。我很羨慕你,對你也非常佩服。畢竟,在你那個年齡,願意為了權勢,不要臉皮,甘願放棄愛情,跟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的女人結婚,的確需要很大的勇氣。我不知道你的新婚之夜究竟是怎麼過來的。你老婆的長相的確令人不敢恭維,那種女人光是想想就覺得噁心。如果不是她背後存在著高位權勢這層關係,恐怕扔在大街上白送都沒人要。」

    許仁傑癱坐在地上,絲毫沒有動彈,冷笑著問:「你是在嘲笑我嗎?」

    陳彥霖搖了搖頭:「以前,我的確看不起你。覺得這樣做根本就是在出賣尊嚴,放棄自由,踐踏人生。年輕人敢於蔑視一切,純潔的思維容不下任何骯髒污垢。你也經歷過那個時候,卻可以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心甘情願去接受別人的譏諷目光。這就是所謂的「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穫」。遺憾的是,我明白得實在太晚了。」

    許仁傑繼續冷笑:「所以,你也選擇了同流合污?」

    「我只是為了活得像個真正的人。」

    陳彥霖側轉身子,望著窗外已經顯出暗藍色的天空,完全沉浸在對往昔的回憶深處:「那一年的同學聚會,我是所有人當中成就最差的一個。幾年未見,他們有的成了企業家,有的成了博士,還有不少人事業有成,婚姻家庭幸福美滿。只有我還是孑然一身,薪金收入也微薄得可憐。我開始覺得當初的選擇是個錯誤。很多同學都替我惋惜,認為參軍根本就是自我埋沒。除了拋棄尊嚴,用自己最鄙視的賄賂奉承交換未來,我真的找不到第二條路。」

    許仁傑大口做著深呼吸,腹部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只是身體依然感覺虛弱。他朝後挪了挪,靠在牆上,臉上流露出玩味的神情:「這麼說,你我是同一種人?」

    「你是一個權力**非常深重的人。」

    陳彥霖沒有對許仁傑的問題作出回答,他慢慢地說:「你把持著整個部隊,不願意放棄絲毫權限。71集團軍幾乎所有中、高級軍官都是你的人。你花費了大量精力和心思,把新成都基地經營成水潑不進的鐵桶。你根本不需要什麼副職,更不要說是我這個參謀長。我並沒有想要斥責你的意思,我只是對你的種種舉措感到佩服。呵呵生活是自己最好的老師,我也從你身上學到不少東西。任何理論都需要從實踐中進行驗證。現在,就是我把它們輔助行動的時候

    說著,陳彥霖意義難明地笑了笑,用沉穩有力,絲毫不容懷疑的口氣說:「看在同僚的份上,我不想殺你。打開中央信息網絡,向全軍通報:從即時起,71集團軍轉歸我來指揮。另外,別忘了加上你身負重傷之類的措辭。」

    許仁傑撿起自己被炸斷的左腿,用手指攪弄著斷骨中央柔軟的髓質,漫不經心地問:「這就是你的目的?」

    陳彥霖平靜地看著他:「別想著拖延時間。你還有六分二十二秒可以考慮。如果到時間你仍然拒絕,我會先把你殺了,然後再以參謀長的名義通報全軍。那樣做,當然會有不少麻煩。有幾個對你忠心耿耿的傢伙肯定會跳出來表示質疑。不過,只要得到軍部的任免文件,他們無論做什麼都沒有用。」

    許仁傑收起臉上的譏諷和冷漠,表情開始變得嚴肅。看得出來,陳彥霖的話絕對不是恐嚇威脅,而是隨時可能輔助行動的真實想法。事情也的確會像他所說的那樣,在自己死亡的前提下出現變化。

    「我得感謝蘇浩。」

    陳彥霖又冒出一句:「如果不是他在新貴陽基地的所作所為,我還真的狠不下心,做出現在的決定。篡位奪權其實就這麼簡單,要麼把你於掉,要麼強迫你發佈類似的命令,然後把你收監軟禁。現在可不是和平時期,除了關係非常密切的人,幾乎不會有誰注意其他人的死活。蘇浩用實際行動給我上了一課————如果不是因為膽大妄為,他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幾年內爬上將軍的寶座,更不會成為手握重兵的集團軍司令。」

    最後這幾句話,的確是陳彥霖的真實想法。

    長時間與孫湛的遠程通訊,使陳彥霖的眼光變得開闊,看待問題的角度也漸漸產生了偏移。

    孫湛很注重談話技巧,他從不提及軍部權力鬥爭之類的話題。最多只是用極其隱晦的字句,在無關緊要的內容當中摻雜很少的一部分。他選擇的時機,往往是陳彥霖精神高度集中的時候。幾次私談下來,陳彥霖徹底打消了對孫湛的疑慮和顧忌,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在71集團軍所處的位置。並且有意無意拉近與孫湛的關係,想要從軍部方面獲得幫助。

    這是一種非常巧妙的心理暗示。如果不是陳彥霖所處的特殊環境,孫湛的暗示手法也無法產生效果。之所以這樣做,固然是刺激、推動陳彥霖以下下克上的野心和**。更重要的,還是想要借用這顆不知不覺間被自己所用的棋子調轉槍口,把蘇浩當做下一個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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