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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七一節 奸細 文 / 黑天魔神

    穿過走廊,走進指揮官辦公室,蘇浩把肩膀上的武器裝備卸下,把自己重重扔進椅子,帶著說不出的疲憊和困頓,長長呼了口氣。

    他帶領的狩獵隊從凌晨出發,在廢棄城市裡足足拚殺了十幾個鐘頭。強化人也是人,五階體質只是比普通人更強,卻仍會覺得疲勞,需要休息和進食補充能量。

    黃河端著一隻軍用飯盒走了進來。他像往常一樣叼著煙,大大咧咧地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把飯盒往蘇浩手裡一塞,又取下斜跨在肩膀上的水壺,順手遞了過去。

    飯盒裡裝著兩個饅頭,每個約莫二兩,饅頭呈灰黃色,夾雜著很多玉米顆粒與豆子。雖然添加了部分麵粉,主料卻依然還是雜糧。

    饅頭被掰開,中間夾著二指多厚的肉塊。這東西是醬色的,原料當然是每天從廢棄城市獵殺的變異生物。肉類加工廠的製作程序也很簡單,不外乎是清洗,高溫蒸煮,添加香料,然後壓制為直徑二十厘米的圓柱形狀。由於轄區內的平民群體龐大,這些熟肉直接省卻了真空壓解,製成罐頭的工序,而是用最簡單的包裝方式發往各個營地。由於原料充足,產量倒也勉強可以滿足日常消耗。

    雖然蘇浩是最高指揮官,他卻不想因為身份而搞什麼特殊。無論食物種類還是配備數量,都與普通軍人沒什麼分別。只要做熟洗淨,變異生物和肉豬區別不大,只要克服心理上的障礙,實際吃到嘴裡,口感和味道也算是馬馬虎虎

    蘇浩拿起帶有餘溫的夾肉饅頭,張嘴咬了一口,一邊嚼著,一邊問:「最近情況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新的麻煩?」

    「蜂群」的強大,不能單單依靠「蜂王」一個人。就像「一號蜂巢」的老宋,已經是蘇浩最得力的手下。從計劃建設新貴陽的時候,蘇浩就在逐步放權。現在,城內建築事物由黃河負責,張南亦和高立權等人帶隊狩獵,還兼管與周邊勢力的接洽工作。蘇浩通常只在大方向定下基調,其餘的,均由下面的人完善補充。

    「掘進機和地下車間建造進度沒什麼變化,礦石運輸管線和冶煉廠設備已經安裝完畢。鍛壓車間完成了百分之八十,一期地下倉庫敷設已經結束。連同我們陸續投入生產的各個地下農場在內,今天上午,一期目標的所有農場全部滿負荷運轉。人工養殖場也進入胚胎繁殖階段,第一批肉豬和肉牛受精卵各自育成了五萬枚。它們目前在培養槽裡生長狀況良好,只要人工草場投入運行,就能開始個體培育。」

    蘇浩的目光變得深邃,聲音卻聽起來有些沙啞:「距離第一批農作物收穫,還需要多久?我需要準確的時間。」

    黃河從衣袋裡摸出打火機,在幾個指頭中間靈活轉動著,說:「四十一天,首批收穫量預計可以達到兩萬噸,全部都是稻米。哦對了,還有一個好消息————七號掘進機發現了一條地下暗河。技術部門分析,這應該是北面那條江流的分支,水量充沛,水質也很不錯,不需要任何淨化處理就能直接飲用

    蘇浩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嚥下嘴裡的食物,喝了口水,沉穩冷靜的語調沒有任何變化:「說說壞消息吧這才是我真正關心的問題。」

    「壞消息?」

    黃河摘下叼在嘴裡的煙頭,噴出一口長長的煙龍,舔著嘴唇,於巴巴地笑著:「老大難的問題仍然還是那些:電力供應不足,水泥產量不夠。想要徹底解決它們,只能等待掘進機鑽入足夠的深度,通過探頭吸取地熱進行能量轉換。至於水泥,新的相關設備已經排入地下車間生產程序。等到把這些設備造出來,安裝,投入運行,還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蘇浩瞥了黃河一眼,沒有繼續追問。

    電力和原料的問題一直以來都難以解決。正如黃河所說的那樣,除了耐心等待車間造出新設備之外,目前沒有任何解決方法。當然,狩獵部隊在廢棄城市裡多少弄回來一些建築材料,然而與整個龐大的基地市相比,那點材料實在少得可憐。

    「不過,今天我倒是發現了一個新情況,你一定覺得很有趣兒。」

    這句話,使蘇浩停下嘴裡的動作,轉過身,目光裡滿是疑惑。

    黃河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說:「在西面的平民營地裡,出現了一幫陌生人。他們帶來一些新的流言。」

    蘇浩瞇起了雙眼。

    「這些陌生人總共有三百多,兩、三個人為一隊。這些傢伙分散得很快,倉庫區、工地、食品發放點……他們見人就謠言散佈,似乎只是想要盡快把話說完,然後離開。也正因為這樣,我才得以調集部隊,把這些該死的傢伙全部抓起來。」

    「謠言……」

    蘇浩淡淡地問:「都是些什麼謠言?」

    「都是咱們以前做過的豐功偉績。」

    黃河「嘿嘿嘿嘿」地笑著:「什麼對在合肥前線的時候不戰而逃,什麼放棄新南陽基地抗令不戰,盜取大量軍隊資源等等……對了,還有幾個傢伙很有趣,他們說你是惡棍與魔鬼的化身,每天晚上都要處女陪睡,每天吃飯的時候都要大擺筵席,你的臥室裡擺滿了各種高檔食品,就連魚子醬和「拉菲」葡萄酒之類的東西也不缺乏。」

    看著黃河那張粗糙的臉,蘇浩蘭忽然覺得今天的空氣格外於燥,心情也變得哭笑不得。

    黃河懶洋洋地扭動著身子,說:「還有些說法更離譜。這些傢伙就算被抓住,也一口咬定你是個根本不值得信任的男人。他們說你是騙子、小偷、殺人犯、色魔,而且特別喜歡蒸食嬰兒。有個老頭對這方面的描述非常生動,無比詳細。他說親眼見過你烹食嬰兒,把蜂蜜塗滿孩子全身,用刀子在喉嚨和肚子上開口,灌入各種調料,然後裝盤上鍋,用大火蒸……喂別用那種可怕的眼光看著我,這些話又不是我說的。那老頭說的有板有眼,他說他當時就在旁邊給你打下手,還專門負責幫你處理從嬰兒身上掏出來的內臟和雜物。」

    蘇浩沉靜的臉上,浮現出一股似有似無的譏諷。

    黃河不會欺騙自己,也不會用這種話題開玩笑。既然他說了,那麼這種事情就一定是真的。拋開吃人之類的話題暫且不論,單是在合肥前線不戰而逃,本身就不是平民能夠知曉的內幕。如果沒有猜錯,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民眾糾紛,背後肯定有人在暗地裡操縱。

    「別告訴我你只是把這些人抓起來,然後把他們的話當做無聊的故事。」

    蘇浩坐直身體,平靜地問:「審訊結果怎麼樣?最後的供述是什麼?」

    黃河大口抽著煙,聳了聳肩膀:「查出來一部分,但並不完整。主要是時間不夠,從上午發現問題到實施抓捕,問題才基本上搞清楚。這還是多虧了杜天豪他們的幫忙。否則,很難把這些分散開的傢伙全部抓住。不過,你也別擔心,軍法處正在好好招呼他們,最遲明天早上,應該就能得到詳細報告。」

    蘇浩三口兩口把手裡的饅頭吃完,仰脖灌了半壺水,打著飽嗝,對黃河說:「帶我過去看看,我很好奇,他們究竟是些什麼人?」

    一個滿面滄桑的老人坐在熾光燈下面,腦門微凸,頭髮卻很濃密,身材雖然於瘦,卻顯得很精明。

    蘇浩走進審訊室,示意兩名訊問官退下。他關上門,從辦公桌背後拉過椅子,坐在老人對面,兩個人相隔只有三米多遠。

    蘇浩冷冷地打量著老人,問:「聽說,你認識我?」

    這句話問得很是突兀。老人直起身子,疑惑地看看他,不解地搖搖頭。

    「我就是蘇浩。」

    蘇浩報出自己的姓名,目不轉睛盯著老人,注視著每一個表情變化。他發現對方有些驚慌,目光閃爍,卻沒有變得惶恐。

    「我想聽你說實話。」

    蘇浩平靜地問:「誰派你們來的?你們有多少人?目的是什麼?我這個人很好打交道,只要你說實話,願意合作,我保證你可以得到更多好處,遠遠超過派你來那個人給予的承諾。」

    老人顯得坐立不安,卻絲毫沒有想要張嘴的意思。

    「我給你考慮三分鐘。對付你,我有的是辦法。」

    蘇浩的態度依然平靜:「我可以對你用刑,或者是其它的辦法。撬開一個人嘴其實並不難。而且你說過,我是個魔鬼,還特別喜歡蒸食嬰兒。呵呵這說法挺有趣兒,不是嗎?」

    三分鐘過去了,蘇浩沒有從老人嘴裡得到想要的答案。他仍然在猶豫,眼裡充滿恐懼,卻就是不開口。

    蘇浩站起身,拉開房門,抓進來一個在外面走廊上列隊等候的平民,也是被黃河抓住的老人同夥之一。

    那是個男人,四十來歲。蘇浩什麼也沒說,直接拔出手槍,轟爆了他的頭顱。

    巨大的槍聲在房間裡激起強烈震盪,刺鼻的血腥和硝煙氣味迅速瀰漫開來。距離很近,飛散的血肉濺在老頭臉上,順著滿是皺紋的皮膚慢慢滑下。

    審訊是一門學問。

    「工蜂」當中,有不少是病毒爆發後混跡於平民中的警察,也有一部分人精通心理學。蘇浩以這些人為基礎,組建了第十一**部隊的軍法處。黃河抓住散佈謠言的外來人員後,軍法部門已經對所有被捕對像進行過初審和篩選。他們發現,這些人都接受過邏輯思維訓練,相互之間擁有一套完整的說辭。包括相互之間的關係,往來流動路線,對彼此身份的證明等等。

    所有跡象都表明,這是一個具有強烈針對性的計劃。目的,應該是想要在新貴陽附近的平民中間製造混亂。從某種角度來說,蘇浩算是很幸運。如果不是此前聚攏過來的數萬平民不斷產生矛盾,他也不會對流言這種事情提高警惕。儘管手下力量不足,可是比起剛剛抵達新貴陽的時候,對整個平民的控制力度已經加強了很多。尤其是在曹蕊和杜天豪的幫助下,外來人群與原有人群被劃分得很清楚,熟悉臉孔與陌生人之間的區別非常明顯。正因為如此,黃河才可以在短時間內迅速把這些人抓住。

    之所以選定這個老人作為突破口,當然不是心血來潮。儘管只是初審,但所有證據都表明,老人是這群陌生外來者的核心人物。只要能撬開他的嘴,其餘的人都可以無視,甚至放棄。

    蘇浩抬起腳,踩住腦袋幾乎被完全炸碎的屍體,神態顯得尤為安靜。

    他的大口徑手槍是特製的,也是軍部早在合肥戰役前專門為中、高級軍官特別配發的新式裝備。彈頭直徑高達十五毫米,轉筒供彈,每次只能填裝三枚彈頭,射程雖近,殺傷力卻強得可怕。不要說是人類,就連目前體型最魁梧,皮膚最堅硬的牛形類人,在五十米距離內一樣無法抵擋。

    老人眼角抽搐著,身體也不受控制般劇烈搖晃起來。他雙手十指分張,緊緊扣住膝蓋,望向蘇浩的眼睛裡滿是憤怒和恐懼,卻死死咬住牙齒,只聽見「格格格格」的磨牙聲,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蘇浩看了他一眼,用腳尖把房門撥開,又拉進來一個人。

    囚犯都排在外面走廊上,蘇浩也沒有特別挑選,抓住誰就是誰,沒有任何選擇標準。

    不知道為什麼,蘇浩只覺得心裡有股暴虐火焰正在燃燒。以至於他根本不想在老頭身上實施什麼刑訊,而是單純只想殺人,想要看看那一顆顆頭顱在子彈爆炸的威力下活活龜裂、飛散,想看著無頭屍體裡噴湧出大量鮮血,想看看面前這個老雜種究竟能夠堅持多久?

    槍聲依然震耳欲聾,狹窄的房間使音波沒有太多可供釋放壓力的區域。老人的耳膜被震得「嗡嗡」直響,他瞪大雙眼,看著蘇浩面無表情坐在椅子上,從衣袋裡摸出幾顆子彈,有條不紊的朝發熱的槍筒裡填裝。躺在他腳下那具屍體是個男人,他的死亡比之前那個人更加徹底,彈片直接削飛了脖頸以上的所有部分。他的手腳無意識抽搐著,隨著心臟跳動,肩膀中間的巨大傷口裡,不斷噴湧出如溪流般潺潺不斷的血。

    「你……你是個魔鬼。」

    老人用力吞嚥著喉嚨,蒼白的頭髮根根伸直,他絕望而痛苦搖著頭:「他們說得沒錯你是個做事情根本不考慮後果的瘋子,是個魔鬼,是個惡棍——

    蘇浩沒有追問老人口中的「他們」是誰。他斜靠在椅子上,冷冷地盯著神情激動的對方,過了近半分鐘,才彎起嘴角,釋放出詭異森冷的笑意。

    「魔鬼?這就是你對我的評價?」

    蘇浩的聲音變得低沉,卻仍然帶有極具男性魅力的磁性:「有誰管過那些在城外挨餓的平民?我知道,你不是一個普通的造謠者。平民是不會說出在合肥前線抗令不遵這種話的。你對我的瞭解,應該只限於那些人告訴你的範圍。沒錯,我搬空了整個新南陽,在這裡建立了一個新的城市。但你有沒有想過?這裡為什麼會有多達數十萬的平民?他們究竟依靠什麼活著?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那些士兵每天在廢棄城市獵殺怪物,他們根本連飯都吃不上,早就已經被活活餓死。」

    「你不過是一個可悲可憐的工具。你連事情真相都不清楚,就帶著外面那些人四處製造混亂。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覺得有人會來救你,所以就寧死不開口,什麼也不想說?哈哈哈哈……你以為你是誰?你覺得自己很重要,可是在那些下命令的人眼裡,你不過是一枚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這個世界缺了誰都一樣運轉,別用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搪塞我。直接點兒,如果你真的那麼重要,他們不會吝嗇到連一枚強化藥劑都不願意給你的地步。我對這個城市的控制力度遠遠超乎你的想像,再多的滲透人員一樣是死。」

    說著,蘇浩指了指地上的兩具屍體:「就像他們,真正是死得莫名其妙。他們原本可以活下來。而現在,你仍然坐著,他們卻躺在地上。」

    老人鬚髮賁張,聲色俱厲:「你,你一定是瘋了,一定是瘋了。」

    「我沒瘋。瘋的人,是你。」

    蘇浩冷冷地回復著,再次拉開房門,那第三個人拽了進來。

    那是一個十三、四歲左右的女孩。頭髮很長,很髒,身上的衣服已經破舊,尤其是褲腳和衣袖,已經磨損的很厲害,露出大片線頭。

    房門一直虛掩著,她顯然聽到了槍聲,也聽到蘇浩與老人之間的談話,對於地上的兩具屍體,女孩並不覺得意外,只是臉色一片慘白,眼裡滿是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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