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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節 高下 文 / 黑天魔神

    袁浩當然不會在剛剛殺人之後自言自語。雖然他帶著很多手下,周圍也有不少年輕漂亮,經過特別挑選的女軍官,但這番話所指的對象只有一個————坐在茶几對面的71集團軍參謀長陳彥霖。

    「你實在太暴力了。」

    陳彥霖淡淡的搖著頭,以充滿譏諷和嘲弄的口氣,開始兩個人之間的談話

    「勇敢和凶悍的確是軍人應該具備的特質,可是在你身上卻絲毫沒有體現出來。從我走進這間場館到現在,差不多過了近十分鐘。嗯我都看到了什麼呢?欺凌弱小、野蠻殘暴、嗜血好殺,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變態……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很難想像,這種說出去都覺得丟人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一名將軍身上?」

    不等袁浩回答,陳彥霖又繼續道:「別忘了,他們的強化能力只有二階。你可是五階。就連剛上小學的孩子都知道五減二等於三,單是數字方面就根本沒有可比性,你居然會覺得非常刺激?呵呵……怪不得在平民區的時候你沒能拿下蘇浩,反而讓許仁傑派來的幾個步兵團嚇破了膽。」

    面對如刀劍般銳利的嘲笑言辭,袁浩彷彿置若罔聞。他摘下披在肩上的濕毛巾,仔細擦拭著胳膊和胸膛,在健身館明亮的燈光下,反射出黑黝黝的健康光澤。

    「老傢伙,如果你來這兒的目的僅僅是為了滿嘴噴糞,那麼你現在可以滾了————」

    袁浩根本沒有想要掩飾自己輕蔑的態度。陳彥霖的軍銜和身份,對他沒有任何制約效果。

    陳彥霖絲毫沒有面對蘇浩時候的威嚴和冷漠。

    他一直在笑,但絕對不是微笑,而是老貓看著喝醉了的老鼠在自己面前耍酒瘋的嘲笑。

    「年輕人,別那麼衝動。說話以前最好多用腦子想想。」

    陳彥霖漫不經心的抬手撣掉一點濺在軍服表面的血滴,語調平靜的說:「如果我走出這道門,哪怕你請我,我也不會再回來。」

    「隨你的便————」

    袁浩根本沒有禮賢下士的覺悟,也根本沒有尊敬長者的意圖。他重重放下喝了一半的飲料,一腳踹開擺在面前的茶几,以最狂暴的方式,把陳彥霖坐著的椅子狠狠拽到面前。由於用力過猛,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被拖得很近,不超過二十公分。

    「老傢伙,你最好放聰明點兒,我很清楚你腦子裡每一根神經在想些什麼。別他媽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其實你肚子裡那些骯髒雜碎早就已經臭得連狗不願意聞。我知道你想趕走許仁傑,獨自掌握71集團軍的大權。有野心當然沒錯,但你顯然不是許仁傑的對手。71集團軍每一個師長都是他的心腹,絕大多數軍官都會服從他的命令。而你有什麼呢?除了兩個野戰中隊和醫院、後勤、監管系統的部分人員,你幾乎什麼也沒有。你一直在爭取,想要得到更多人的支持,然而付出與回報顯然不成比例。在這兒,在新成都,許仁傑是高高在上的土皇帝,而你只是被他呼來喝去,想要反抗,卻不得不在大多數時候涎著臉,上門去討東西吃的癩皮狗————」

    袁浩的話絲毫不留情面。儘管陳彥霖極有城府和涵養,仍然被這番話刺激得渾身發抖,眼角一陣陣不受控制的抽搐。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顆又老又餿的腦袋裡在想些什麼。」

    袁浩根本不看陳彥霖的臉色,他裂開大嘴,狠狠打擊著將軍的自尊心:「你最初想要拉攏蘇浩,後來覺得他沒什麼價值,於是中途放棄。915步兵師野戰醫院任務證明了蘇浩的確屬於可用的優秀人才,可那時候許仁傑已經走在了前面,他拿出了很多你根本沒辦法給予的東西,於是蘇浩不買你的賬,然後你惱羞成怒挖空心思想要報復。嘖嘖嘖嘖……第十一**部隊領取物資的事情,我多多少少聽說過一些。老傢伙,你那種不入流的小手段只會引人發笑,真的很滑稽。」

    陳彥霖臉上的皺紋變得密集,他用力咬住牙齒,控制著不斷加快跳躍速度的心臟,使升騰的怒火慢慢壓回原點。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的忍耐力真的很讓我佩服。被許仁傑接二連三的羞辱,居然還能老老實實坐在參謀長的位置上,隨時保持和顏悅色的模樣,真的很像無論怎麼打都保持直立的不倒翁。」

    袁浩從旁邊的美貌女軍官手裡接過香煙,用力狠吸著,噴吐出大團濃密煙霧,「格格格格」怪笑著,肆無忌憚吐到參謀長臉上。

    「你來這兒的目的我很清楚————你覺得繼續呆在新成都不會有什麼前途,於是想要換個環境,最好再換個新的,足夠強大的老闆當做後台。姓陳的,別用那種殺人的眼光看著我,老子從來不會在這方面看錯。我很認真的告訴你,袁家會接納每一個值得拉攏的人。雖然你沒什麼實力,屬於騎在牆上隨時可能兩邊倒的雜草,但我還是可以給你個機會。」

    陳彥霖默默的坐著,一句話也沒說。在袁浩不注意的瞬間,他眼睛裡總是閃過隱晦的恨意。

    被一個比自己年輕很多的人當面斥責,肆無忌憚的嘲笑調侃……這種侮辱,陳彥霖簡直難以下嚥。

    可是難忍又怎麼樣?

    袁浩的每一句話都正中核心————陳彥霖實力不足,他需要從其它方面尋找幫助和盟軍。否則,他永遠只能在集團軍參謀長這個位置上呆著,空有高貴的身份,卻不受人尊敬。

    如果換在和平時期,陳彥霖可以有很多種選擇。

    換個地方繼續呆著,去其它軍區擔任新的職務。

    給上面打報告要求對許仁傑進行審查,以政治、經濟、品行等接口整翻司令官,然後自己上位。

    聯繫熟識的軍外企業家,一方面為自己造勢,另外一方面不斷製造關於許仁傑的醜聞……

    這些方法陳彥霖曾經不止一次用過,甚至可以說是得心應手。然而現在與過去完全不同,社會基本框架已經崩潰,原有的經濟基礎被徹底拋棄。包養情婦、貪污受賄、賣官粥爵之類的負面新聞再也無法引起轟動性效果。從上至下所有人只關心生物戰爭什麼時候結束?變異生物什麼時候能被殺光?我們何時才能重建家園?

    這些方面對陳彥霖而言極其陌生。雖然他注射過三階強化藥劑,卻從未上過戰場。他極度討厭暴力,對槍械之類的武器只能說是勉強知道,根本無法像士兵一樣拆卸組裝、操作。

    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在口袋裡裝上一支自來水筆,也不願意佩帶手槍。

    「我可以在一些方面為你提供幫助。」

    陳彥霖決定主動些,盡量在投靠對像面前表露自己的價值:「收留楊君豪是個非常錯誤的決定。你不該這麼做,應該當場就殺了他。」

    「哦?」

    袁浩顯然對陳彥霖忽然提起楊君豪的名字感到意外。他把吸了一半的香煙夾在煙灰缸邊上,端起女軍官剛剛準備好的白酒,若有所思的問:「這就是你給我的建議?」

    陳彥霖繼續清理軍服表面的血滴:「當一個人引起大部分人惡感,必須殺之而後快的時候,站出來想要保護他的人就必須承擔全部怒火。我知道楊君豪曾經是許仁傑的親信,但他顯然並不具備讓你替他受過的價值。這種交換和付出,不成正比。」

    「我呸別在我面前擺弄那套所謂的價值規則。我討厭你們這些老不死在背後搞出來的權謀和平衡————」

    袁浩一口把酒喝於,噴吐著酒氣,「光」的一下把被子頓在桌上,冷厲凶悍的說:「這些事情我比你清楚得多。楊君豪有沒有用,根本用不著你來操心。如果你想說的只是這些,那就趁早滾蛋。我身邊不缺幕僚和參謀,你不比他們聰明多少,但他們每一個人都要比你年輕。嘿嘿嘿嘿這就是優勢。老子興趣來的時候,可以把他們按在床上,想怎麼於就怎麼於。就你那又老又皺的屁股,行嗎?」

    陳彥霖的臉泛起隱約的潮紅,他怒意難抑。可是出於對袁氏家族的畏懼,以及袁浩本人的權勢和背景,他只能在此壓制怒火,沒有當場翻臉。

    「無論生或死,蘇浩都是你必須拿下的目標,是這樣嗎?」

    忽然,陳彥霖非常突兀的冒出一句:「他弄殘了你的弟弟,你卻一直沒有對他採取動作。呵呵……我可以理解你當時在平民區的退縮,許仁傑畢竟是新成都基地市的司令官。可是接下來呢?你從cr小隊獲得「全優」戰鬥評價,以及915步兵師野戰醫院任務中看到了蘇浩的價值。他很聰明,能夠同時擁有軍銜和研究員身份的人並不多。王啟年那個老傢伙對他很看好,他還擁有足以和你對抗的五階強化人實力。」

    「這樣的人當然值得花大價錢拉攏。如果成為心腹,絕對是極大的助力。所以你選擇收留楊君豪,不是出於庇護,也不是故意想要跟許仁傑對抗,而是準備在適當的時候,賣個很大的人情給蘇浩。戰場逃亡是重罪,背棄戰友更是無法饒恕的死罪。再也沒有什麼比手刃仇人更加大快人心的事情。用一個逃兵換來一個強大的心腹,這買賣的確不錯,真的很不錯。」

    陳彥霖侃侃而談,袁浩的臉色卻慢慢沉了下去。

    「你知道的不少。看來,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糊塗。」

    袁浩冷「哼」一聲:「都說「旁觀者清」,現在我算是體會到了了。你就屬於那種對別人問題看得真切,對自己且稀里糊塗的白癡兼傻瓜。沒錯,你對蘇浩看得很透,也知道他的價值所在,可為什麼偏偏選擇中途放棄?緊接著後悔

    這句話把陳彥霖徹底問倒。他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臉上的紅潮和怒意不斷膨脹,卻始終無法反駁。

    「因為沒有眼光,所以你故意命令後勤部門拖延發放第十一**部隊的武器裝備?你也不想想,蘇浩是許仁傑的人,這種小伎倆有什麼用?能傷筋動骨?還是能讓他陷入更糟糕的境地?醒醒吧老傢伙,現在可不是兩年前,你那些小手段小陰謀只能在和平時期產生效果。如果你一直這麼搞下去,說不定他們直接上門殺你全家。現在可沒有什麼法律,一個有足夠實力的超階強化人,一個是老邁無用的將軍,你覺得軍部裁定委員會能站在哪一邊?」

    「別忘了,軍部需要戰士,而你能上戰場嗎?」

    袁浩的聲音震耳欲聾,陳彥霖完全沒有聽到後面他在說些什麼,只知道腦子裡「嗡嗡」作響,無數混亂的念頭在相互糾纏。燈光無比刺眼,就連那些守候在一旁邊,年輕漂亮的女軍官也捂著嘴偷偷直笑。

    茫然間,陳彥霖覺得自己彷彿老了好幾十歲。

    是啊很多東西已經不起作用了。以往的規矩和觀念,再也沒有人遵守。在死亡和危險面前,它們一錢不值。

    扶著牆慢慢站起,蹣跚著腳步慢慢往外走。

    陳彥霖佝僂著背,蒼老的面容比任何時候都要衰弱。

    看著不斷縮小的身影消失在健身館門口,一個站在袁浩身邊,從頭至尾旁聽談話,年輕於練的女軍官彎下腰,湊近袁浩耳朵,皺眉輕語。

    「將軍,您剛才那些話,會不會太過激了?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是……」

    「畢竟是集團軍參謀長,畢竟是個軍部發文認可的中將。這就是你想說的嗎?」

    袁浩側轉身子,用精明銳利的目光盯住女軍官:「你以為我沒有考慮過這些?你覺得我根本就是在意氣用事?」

    女軍官臉色一凝,連忙站直身體:「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哼————」

    袁浩不想對這個問題繼續追究。他偏過頭,看著陳彥霖消失的大門。

    「你不懂這些老雜種平時高高在上,一個個擺資歷論身份。其實他們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會,就連操逼上女人也得提前嗑下一整瓶「偉哥」。如果不是權力和位置比一般人高得多,所謂的謀略根本就是扯淡。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陳彥霖決定投靠我們袁家,就必須讓他認識到主子和僕人的區別。狠狠打壓一下,罵一頓,對他沒壞處。如果他夠聰明,應該理解其中的含意。」

    女軍官再次皺緊眉頭,不解地問:「含意?什麼含意?」

    袁浩沒有解釋,只是用森冷陰狠的目光看著門口,嘴角慢慢露出得意的笑

    楊君豪叛逃後,袁浩手下的參謀人員曾經根據他的描述,從不同角度驗證過915步兵師野戰醫院任務的完成和生化概率。無論電腦還是人工推演,得出的結論不超過百分之三。因為當時整個搜索小隊幾乎全滅,蘇浩所在的中央控制室被變異生物層層包圍。可就是在這種跟地獄沒什麼區別的環境下,他居然活著逃了出來,還帶上奄奄一息的黃河。

    袁浩清楚的記得————得知這個消息後,楊君豪整整發了近五分鐘的呆,然後如瘋了一般抱著頭朝牆上亂撞,歇斯底里的發洩著,嘴裡一直拚命叫嚷:「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袁浩外表粗枝大葉,看似沒有什麼頭腦,實際上卻很精明。

    他相信事實,相信數據。

    然而,915步兵師野戰醫院卻屬於事實和數據明顯衝突的例子————本該戰死的人還活著。

    袁浩仔細審核過每一步推演記錄,參謀們的工作非常細緻,他們考慮了所有當時可能出現的因素,沒有放過任何細節。可越是這樣,蘇浩的生還就越是值得懷疑。

    楊君豪不會撒謊,一個連自己佔有都能出賣,拋棄一切只為了活下去的人,在決定他命運大人物的面前,只會比任何時候都要坦誠。

    當一個人該死卻沒有死的時候,就意味著事情肯定在某個方面出現了偏差

    袁浩計算過,即便是擁有五階強化體質的自己,在同樣環境下只有死路一條。

    也就是說,蘇浩身上肯定還有某種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nbsp那會是什麼呢?

    蘇浩還有另外一層身份————科學院正式研究員。

    很自然的,袁浩把懷疑方向延伸到王啟年身上。

    他迫切想要知道,更想得到。

    弄清楚這一切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蘇浩擺在更危險的位置,讓他再次使用保命的底牌。無論這張底牌來源於許仁傑還是王啟年,以袁家的權勢,應該不難得到。

    陳彥霖是71集團軍參謀長,是蘇浩的直屬上司。

    第十一**部隊雖然正處於新兵訓練期,但沒有任何一條軍例規定,未受訓的!部隊不能上前線作戰。

    之前那番譏諷嘲笑多少算是在演戲,如果陳彥霖足夠聰明,應該聽出其中隱藏的意思。

    想要投靠袁家?

    沒問題。

    拿投名狀來————盡快給第十一**部隊指派最危險的任務,迫使蘇浩使用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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