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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一節進入 文 / 黑天魔神

    從韓菲營地被攻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六天。

    帶有「盛飛」集團標誌的藍白色旗幟高高矗立在樓頂,似乎被冰冷的空氣凍僵,有氣無力地低垂著。

    一頭穿牛仔熱褲的女性喪屍出現在街口,慢慢走進一片狼藉的營地。

    卡車殘骸早已變冷,四周地面上散落著各種燒黑的零件和碎片。水泥碎塊和障礙物之間遍佈人體屍骸。到處都是彎曲如放大版梳子一樣的肋骨,被炸斷的手腳殘肢有的半埋在泥沙之間,有的像煤一樣被燒黑,還有些早已被啃得只剩下骨頭,扯得粉碎。

    女喪屍睜大空洞的雙眼,踉蹌著踢開一支從中間被炸斷的「95式」步槍,渾渾噩噩地走到破爛不堪的鋼鐵殘骸旁邊。

    地上有一隻被燒熔後冷凝變硬的橡膠輪胎。中間凹陷進去的位置,歪站著一顆醜陋發黑的頭骨。下頜不翼而飛,眼窩和骨頭表面所有軟組織都被喪屍吃光,只剩下佈滿牙印的最堅硬部分。

    女喪屍似乎對這顆頭骨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它跪下來,雙手捧住頭骨,湊近鼻孔仔細認真地聞。彷彿那是一塊香噴噴的紅燒肉。

    它當然不會知道,這是韓菲的腦袋。

    連接著地平線盡頭的高速公路上緩緩駛來一支車隊。雖然很遠,仍然可以看見有十幾輛滿載貨物的重型卡車。它們沿著高架橋一直開進營地。為首一輛卡車把跪在地上的女喪屍撞飛,又從它戴著乳罩實際上卻癟縮中空的胸部呼嘯碾過,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碎裂聲響。

    林景殤叼著香煙從駕駛副座上跳下,小心翼翼用手指撣去胸前「盛飛」徽章表面的灰塵,抬起頭,面色陰沉地環視著滿目瘡痍的營地。

    身後,總共十五輛廂式重型卡車在營地旁邊的公路上緩緩停穩定。荷槍實彈的武裝人員陸續從車廂裡跳下。

    他們和林景殤一樣,胸前都佩戴著相同的徽章。

    不需要多餘的命令,剛剛下車的武裝人員已經以小隊為規模,在周邊迅速構成防禦線。另外一些人小跑著鑽進大樓,或者在附近搜索。

    大約一刻鐘後,幾名隊長收攏情報走到林景殤面前。

    沒有發現倖存者。

    沒有發現先頭部隊遺留下來的任何信息。

    沒有找到任何可用資源。

    這裡發生過戰鬥————地面上殘留著雜亂無章的喪屍腳印,死者屍體都被撕碎,燒焦的殘骸也無法說明什麼問題。亂石堆裡倒是找到幾顆5。8毫米彈殼,然而這種東西不能當做證據,也沒辦法告訴林景殤誰是兇手。

    撲面而來的冷風,越發刺激著他內心深處越來越狂暴的躁動。

    林景殤用力扯開短皮夾克的紐扣,袒露出兩塊膨脹結實的胸肌,猛然抬起腿,狠狠踹折橫攔在面前的卡車殘骸。

    他是注射過二階強化藥劑的強者,也是「盛飛」集團派出的第二批增援部隊指揮官。

    和韓菲一樣,林景殤也是早在病毒爆發前就開始接受軍事訓練的集團成員。不過,他的身份比韓菲特殊————林景殤不是普通的團隊指揮官。他隸屬於集團總部,與董事會成員有著更加親密的血緣關係。

    整個「盛飛」集團高層基本上都姓「林」。

    用家族成員經營一個企業,在某種程度上的確可以保證忠誠和利益。

    林景殤並不清楚「盛飛」董事長與自己父親之間究竟是什麼樣的輩分關係?他只知道那個老頭對自己和家人還算不錯,從小時候每年都能得到裝有壓歲錢的紅包,稱謂也只是非常籠統的「伯伯」。

    上個月,董事會召回了所有受訓人員。董事長親自接見了包括林景殤在內的三十九名集團中層幹部。按照不同的管轄範圍,將各自帶領五十至兩百不等的武裝人員,在規定區域盡量收攏難民。

    「這是前所未有的歷史階段,你們將開闢一個全新的時代。普通人無法與你們相比,無論血統、體格、進化速度,你們都要遠遠超越他們。再也沒有該死的官員和**,以往任何歷史時期的規則都無法束縛你們。只要掌握了人口和資源,你們就能締造一個全新的王國。」

    從董事長嘴裡說出的這番話極具煽動性。然而,包括林景殤在內,很多人都不明白其中隱含的意思。他們只知道整個國家地圖上被插了很多藍白色的三角小旗。華東、華中、西北、東北總共三十九個坐標,代表著每一個武裝中隊的管轄區域。

    韓菲在集團裡的身份比林景殤更低一些。他帶著先頭小隊早在幾天前就已經來到這個城市建立營地。

    林景殤反覆核對過韓菲此前用無線電發會回的坐標,旁邊廢棄大樓頂部也插有公司特有的旗幟。毫無疑問,這裡就是先頭小隊建立的營地。可是,除了一堆散碎焦黑的車輛殘骸,以及各種零件和人體遺骨,什麼也沒有剩下。

    一名小隊長走到林景殤面前,攤開的手掌上擺著幾顆5。8毫米步槍彈殼,非常謹慎地說:「這是軍用制式彈頭。很奇怪,數量並不多,我們只找到了六顆。」

    另外一個負責搜索的中年男人插進話來:「大部分痕跡都被喪屍破壞,但仍然可以看出這裡發生過爆炸。我找到幾塊火箭筒彈頭破片,也是軍制規格。會不會是軍方下的手?」

    林景殤的呼吸變得急促、深沉。

    他強壓下狂暴的火焰,卻仍有一些怒意滲進他的嗓音中:「第三和第四小隊負責警戒,搜索範圍擴大一倍,盡量尋找能夠當做證據的東西。其餘的人以大樓為中心建設營地,架設通訊器材。半小時內,必須和總部取得聯繫。」

    手裡拿著彈殼的小隊長看看四周,臉色有些憂慮:「這附近有很多喪屍,我們只有八十六個人,地形也不利於防守。要不再等等?或者再多派兩個小隊在附近搜索,另外尋找更合適的地方駐紮?」

    這意見很中肯,站在周圍的另外幾名小隊長紛紛贊同地點了點頭。

    林景殤猶豫片刻,抬頭看看昏暗的天空,微皺著眉,否決了手下的意見:「再有幾個小時天就要黑了。我們對這座城市很陌生。沒有先頭小隊引導,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適合的駐地。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我們至少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展開進一步的動作。何況,韓菲隊長選擇這裡作為營地並非沒有他的道理————後面的院子裡有口井,我們帶的水只夠日常飲用,安裝淨化系統需要穩定的能源供給。暫時就這樣吧!至少今天如此。」

    這理由很充分,幾名小隊長不再堅持。從集團總部過來,沿途的路並不好走。高速公路上到處都是廢棄車輛,經常遭遇到不同規模的屍群。武裝隊員們都接受過軍事訓練,體力和忍耐力都比普通人更強一些。但他們同樣需要休息,需要安定舒適的營地。

    有乾淨的水,就意味著晚餐可以比平時更豐盛,還有熱水可供洗澡

    夜幕漸漸落下。

    兩輛廂式卡車被開到大樓外側橫放,與各種雜物一起,充當臨時性的障礙。車頂和樓頂安排了六名武裝人員負責警戒。他們端著突擊步槍,默默觀察著周圍動靜,沒有人說話,就像潛伏在黑夜深處的貓頭鷹。

    隔著大樓二、三層的窗戶,隱約可以看見裡面有晃動的火苗,還有來回走動的人影,冷冽的空氣中也飄散開米飯和肉湯的香味。

    一名隊員坐在卡車頂部,懷抱著槍,用勺子舀起一片火腿送進嘴裡。

    今天的菜不錯:火腿燉干貝,裡面還有水發的木耳和金針菜。雖然式樣簡單,做菜的人也談不上什麼手藝,可對於一個多星期都靠方便面、餅乾和香腸度日的人來說,已經算得上是美味兒了。

    卡車外圍十多米遠的位置,散落著三十多具頭部被打爆的喪屍。它們在下午的時候被這裡的動靜所吸引,慢慢聚攏,又被警戒人員迅速圍殺一空。

    與此前全軍覆沒的韓菲小隊一樣,林景殤麾下的成員都注射過免疫藥劑。他們比普通人略強,卻終究還是普通人。只有小隊長級別以上的人,才有資格注射強化藥劑。

    軍方向所有豪族財團公佈了免疫藥劑配方。但他們不可能公開包括一階強化藥劑在內的更多秘密。

    夜晚很安靜,可年輕的隊員總覺得有些詭異。

    隱隱約約能聽到腳步聲。很輕,若有若無,像鬼在走路。

    絕對不是喪屍。那些怪物動作笨拙,不會跳躍,也不會奔跑,更不可能以輕快的動作前行。

    忽然,年輕的隊員停止咀嚼。他把飯盒擺在一邊,迅速端起突擊步槍,從背包側袋裡取出手電筒,對準被黑暗籠罩的街道盡頭,用力推上開關。

    頓時,一道雪白的光柱撕裂了黑色。

    有一個年輕人正朝這裡走來。

    他大約二十歲左右。身材高大,肩膀很寬,穿著黑色運動長褲和灰色套頭毛衣,外面披著一件棕色夾克。也許是因為被手電光柱籠罩的緣故,皮膚看起來很白,甚至帶有一絲頗為女性化的效果。

    突如其來的光線使來人感到驚訝。他抬起手擋在額前,頭偏朝一邊,努力從指縫中想要看清楚對面究竟是什麼人。他繼續朝前走,隔著三十多米遠的距離,年輕隊員看到來人身上沒有攜帶槍械之類的武器。但他肩膀和胳膊上的肌肉很扎實,甚至比自己更加強壯。

    「站住————」

    年輕隊員低聲喝止,同時抬高槍口瞄準來人。

    陌生人停下腳步,臉上的神情有些疑惑。

    年輕隊員開始發問:「你是誰?」

    他並不擔心對方搞出什麼動作————只有一個人,自己還有槍。除此之外,附近的警戒人員肯定看到了這邊的異常。他們隱藏在黑暗中,包括自己在內,至少有四支槍在瞄準這個陌生人的腦袋。

    「我沒有惡意。」

    陌生人舉起雙手,用足夠兩個人聽見,卻不會傳播更遠的聲音說:「我只是想找你們要點兒吃的,順便再好好聊聊。」

    年輕隊員仔細打量著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放下槍的意思。

    卡車周圍裝有分離式自動攝像頭。在有光線的情況下,這種依靠車載電源進行工作的探頭,可以對有效範圍內的所有動態畫面預警。不需要傳話,大樓裡的隊長會根據情況作出回復。

    雙方就這樣在沉默中僵持著。

    夜,越來越冷。

    他開始顫抖,原地跺腳,雙手抱住肩膀取暖,不停地朝手裡呵氣。

    年輕隊員忽然覺得這個人很可憐————他看上去很餓,很疲憊。重要的是,遠處的黑暗裡隱隱還有些動靜,顯然是在城市到處徘徊,尋找食物的喪屍。

    「我,我想跟你們談談。」

    忽然,陌生人又朝前走了兩步,急切沙啞地說:「我,我知道一些事情,可能對你們有所幫助。」

    年輕隊員耳機裡傳來帶有林景殤冷漠的聲音,同時夾雜著「沙沙」的電子雜音:「問他,都知道些什麼?」

    「前幾天,也有一幫人住在這兒。他們有槍,衣服款式跟你們差不多。」

    得到年輕隊員的回復,陌生人加快了語速:「他們全都死了,很慘。」

    最後這句話,對所有聽者展示出無與倫比的魔力。

    年輕隊員感覺自己心跳驟然加速,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附近其他警戒人員同樣激動和緊張。耳機裡林景殤隊長的聲音也失去一貫的沉穩,變得微微發顫。

    「仔細檢查一下,解除他的武裝,然後把人帶進來。」

    年輕隊員從車頂上跳下,慢慢走到陌生人面前。

    他背著一個空癟的登山包,裡面裝著兩件換洗衣服,一小包雜色糖果,一把瑞士軍刀,還有半包吃剩的「統一」方便麵。面塊被壓得很碎,包裝袋揉得皺皺巴巴。以至於表面代言廣告的周傑倫顯得怪異,五官扭曲成很誇張的角度,看上去就像被貞子整晚蹂躪,吸乾精液的死鬼。

    年輕隊員收走了斜插在背包上的鋼筋。

    押著這個人走進大樓的一剎那,年輕隊員忽然覺得,有必要問問對方的名字。

    他和善地笑笑,認真地回答:「我叫蘇浩。」

    蘇浩走進三樓當做指揮室房間的時候,林景殤就坐在中央一把椅子上。

    四名小隊長,兩名警衛,所有目光都聚集到蘇浩的身上,看著他旁若無人地坐下來,從靠牆的箱子裡拿出一聽午餐肉罐頭,在手裡不斷輕拋。

    林景殤忽視了這種與問題無關的動作:「說吧!你都知道些什麼?」

    蘇浩一直在微笑:「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認識之前住在這兒的那些人?而且很熟?」

    林景殤眼裡閃過一絲寒芒:「這不是我要的答案。」

    「我知道的那些事情應該對你很有用。」

    蘇浩此刻臉上表情跟奸詐的猶大沒什麼區別:「呵呵!任何事情都有對應的價錢,不是嗎?」

    這句話激怒了房間裡所有的人。

    林景殤拔出手槍,對準蘇浩左胸,語調森冷:「我沒什麼耐心,你最好老老實實把知道的事情都說清楚。否則,你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蘇浩對這種威脅毫不在意。他的視線掠過林景殤,落在對方身後兩米多遠的房間角落。

    那裡擺著一台電子監控儀,折疊式屏幕上分列出六個警戒哨的位置。

    殲滅韓菲小隊後,蘇浩在這個廢棄的營地附近佈置了十餘名游動人員。

    「盛飛」集團高層不可能放任整整一個小隊全滅。他們肯定會派人前來調查,或者增派更多武裝人員過來收攏難民。這座城市是省會,人口曾經多達上千萬。未來世界的資料顯示————受病毒風暴影響的直接感染者大約占世界人口總量百分之五十。除去混亂時期非正常死亡,活下來的人,大約為百分之三十左右。

    也就是說,逃出這座城市,以及躲藏在城市各個角落裡的倖存者,總計約有二至三百萬。

    當然,也有一部分因為飢餓和暴力致死,但活下來的難民仍然很多。豪族財團想要擴大勢力範圍,就必須趁早收攏倖存者。「盛飛」不可能白白放棄這座龐大的城市。尤其是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情況下,增援部隊只會首先抵達廢棄營地進行調查。

    以廢棄營地為核心,蘇浩佈置了一個伏擊圈。

    林景殤中隊進入環城公路的時候,蘇浩就收到了警戒人員發揮的訊息————那些廂式卡車外面都塗有「盛飛」集團標誌,很容易區分。

    與這一時期注射過強化藥劑,卻沒有服用過銀骨的「半強化人」不同,蘇浩團隊成員至少達到二階強化程度。警戒者的神經感知系統和視覺遠遠超過普通人。借助戰術望遠鏡,他們點清了林景殤中隊的具體人員數量,知曉對方的武裝情況。

    (本節出場人物林景殤,由書友「天地殤痕」扮演。鼓掌!撒花!口水!投票!順便說一句,本周精華已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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