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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45章 【君子報仇】 文 / 水鬼遊魂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汽車,真材實料。(].

    都撞成這幅樣子了,車門的鋼板僅僅是凹下去幾塊,但不影響開門。

    鋼板車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宛如塵封的老物件,但讓警察們緊張不已的是,車上的正主,終於老露面了。

    本來圍在一起的警察,忽然間往後退了幾步,讓看上去本來就鬆散不已的包圍圈,更像是『圍觀黨』的起哄。

    從車門先出現是一雙沾染了少許塵土的皮鞋,西褲,有些灰突突的獵裝……王學謙環顧了一圈之後,自顧自的在腳下找了一圈,然後目光停留在一塊缺邊,但毫不影響手感的青磚上。

    彎腰拾起來的功夫,還在手裡掂量了幾下。

    彷彿想要掂量一下手中的物件,是否稱手似的。徑直走到了一個看似白淨一些的警察面前,後者緊張的上身往後仰了一下,直到被王學謙逼到了牆角,雙手舉起胳膊,似乎害怕王學謙要用手中的凶器,一把拍的他半身不遂一樣。

    「勞駕,問一下,周坤在哪裡?」

    「周坤?」

    被問的警察遲疑的反問了一句,王學謙問的人,他怎麼可能不認識,但他下意思的重複,讓人不免有些警覺,這傢伙是明知故問,或者說要故意隱瞞。

    而後果不難猜想,這位警察將面臨人生中,第一次,自己的白淨的小臉和剛從牆上拆下來的板磚,來一次親密接觸的機會。而這個機會,他是寧願讓給周坤,自己也不敢消受的。

    加上鍾豹人高馬大的站在王學謙身後,兩人給他帶來的威懾,就足以讓這個還沒有機會學會一身街頭巡警一身臭毛病,還可能是警局為數不多的書的傢伙,徹底喪失為同僚分憂的機會。忙不迭的用手臂指明了往後院走的方向。急不可耐道:「周科長就在後院的後勤處。」

    「怎麼走?」

    「穿過花廳,直接往前走,穿過花園就是後院了。」

    「你知不知道周坤帶來的一個女孩,被關在哪裡?」

    「可能是柴房裡!」

    「找死!」

    「好漢饒命!」

    鍾豹銅鈴般的一雙牛眼中,怒火難耐,氣的拳頭都舉起在半空中,卻被王學謙呵斥了一句:「帶上他,去後院。」

    被抓住的警察頓時緊張起來:「好漢,我可開罪不起周科長啊!」

    「你小子,還是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鍾豹難得腦子不糊塗。清醒的一指身後的汽車,因為猜測對方身份,不敢上前阻攔的警察喊了一句:「車是大元帥曹錕的,就留在這裡,是你們自己送過去,還是等人來拿,自己掂量著辦!」

    這話說的敞亮,豪氣,就是那些警察之中。有些人不服氣的想要上前質問兩句的,都給憋回肚子裡去。

    大元帥?

    別說大元帥了,就是燕京的警察廳廳長,都不是他們能夠夠得著的大人物。

    幾個年長的警察一商量。覺得還是拖車要緊。

    至於周坤,他不是還有一個當城防司令的姑父嗎?

    讓人家家人去擔心去,這事情鬧的太大,已經不是他們這些不起眼的爬蟲能夠攙和的了。可能連局長大人最後還要吃瓜落。

    最倒霉的就是那個看上去好欺負。長著一張『兔爺』臉,天生一副被欺負的命的小警察,被鍾豹拽住領子。拖著就往後院去了。雙腿在地上胡亂蹬著,就像是戰場上的逃兵,被執法的憲兵抓住了之後,找個清淨地方挨槍子的受過。

    「好漢!」

    「老爺有名有姓,不叫好漢。」

    白臉警察不僅臉白,現在連眼睛都快翻白眼了,他哪裡知道鍾豹、王學謙的來歷?

    王學謙凶神惡煞的樣子,在走廊上,就是碰到一個兩個的警察,也都嚇的躲開道路,深怕惹上麻煩。燕京的警察不好當,每年都少不了來尋事的惡少,將軍們,不管不顧,有的甚至拿著槍就往警察局長辦公室沖。

    攔?

    的都和找死沒什麼區別,當兵的,或者是達官貴人家的少爺們,哪裡會擔心打了一個小警察?

    反倒是警察們恨不得將身上的一身黑皮扒掉,這輩子都不進公門。

    前院發生的事,根本就瞞不住,甚至在王學謙進入後院之前,通風報信的就衝到了後院,當班的沒有一個拿主意的。局長不在,只能龜縮在自己的辦公室內,禱告上蒼,不要讓人盯上。

    「就是這裡?」

    王學謙看來了一眼門上的鐵索,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板磚。傢伙事不適合砸門啊!

    被抓的警察也似乎是認命了,很配合的說來一句,邊上有斧子。

    可是心急的鍾豹卻瞪眼對著大門運氣,突然發起,朝門衝去,頃刻間,鞋底就撞在大門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暴吼一聲:「開!」

    一陣塵土揚起之後,在空蕩蕩的角落裡,一個蜷縮的影子出現在了王學謙的面前。

    「小冬!」

    他試探的叫了一聲,孟小冬在被槍指著的那一刻,彷彿身體內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樣,眼神中露出絕望的神色。雖然陳佈雷去找王學謙了,但隨著在黑屋子裡被關押的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越來越多不好的念頭襲

    襲上心頭。

    她的名節,將毀於一個渣子的手中,想到這裡,她心生死志。

    之所以,沒有出現讓人惋惜,悔恨不已的結果,主要還是周坤帶人,將她關押之後,似乎忘記了她。但是孟小冬知道,如果王學謙沒來的話,等待她的將是什麼?

    而她只能幻想,王學謙在她苦苦等待之前,趕來。

    茫然的回頭,王學謙看到了一張驚慌失措,甚至眼神中帶著一種決然的臉。

    這種決然,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只能是一個結果……

    王學謙往前走了兩步。用力將扶著牆勉強站起來的孟小冬摟在了懷裡,輕聲安慰道:「沒事了。」

    「我……」

    彷彿是一種對劫後餘生的宣洩一般,孟小冬哽咽之後,淚水卻嘩嘩的往下淌,後背一起一伏的,見見的哽咽變成了嗚嗚聲,這就像是在王學謙的心頭,刺上一劍似的。

    孟小冬原本也不會這樣患得患失,甚至當初她在戲院,也是遭到芮慶榮的強買強賣。但進入王公館之後,也表現的強自鎮定,就像是去闊人家裡唱堂會似的。

    可在現在,她哭的並不是因為被人欺負,而是害怕。害怕喜歡的人,離開她,也害怕王學謙萬一是個名譽狂,雖然她完璧無瑕,但最後還是會遠離她。疏遠她……

    這個時代,男人對於女人的感情是一會事,但不少男人在女人方面展現出來的潔癖,也讓人無語。

    好在王學謙並沒有在意。本來就是沒銀子的事,受傷害的還是孟小冬。

    安慰的在孟小冬的後背上輕輕拍著,彷彿像是哄著一個任性的孩子,漸漸地。孟小冬的哭聲小了一些。當她覺察到,王學謙結實有力的大手在她的後背輕輕的撫摸的時候,那種羞澀和緊張。彷彿治癒了她心頭的創傷。臉上有種發燙的感覺,更不願意從王學謙寬闊的肩膀上抬起頭來。

    不過,王學謙見孟小冬的情緒平復了之後,悄聲道:「小冬,我們是不是該換一個地方?」

    孟小冬這才想起來,他們是在賊窩裡。

    雖然用賊窩這個字眼,形容民國警察局有失妥當。但在孟小冬、王學謙的眼中,南城警察局,甚至比賊窩更加可恨。

    「我們走吧!不要讓人發現了。」孟小冬緊張的用手攏了攏有些散亂的頭髮,雖然衣服上有些斑駁,但僅僅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讓她一下子變得光彩照人起來。

    不要被人發現?

    「恐怕現在整個警察局的人都知道,我來了。」王學謙苦笑,他選擇進門的方式,有些衝動,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沒準備好好說話。

    「那怎麼辦?我們……」

    孟小冬急的差點又哭起來,她似乎在為街頭上的苟且偷生,而自愧不已。

    被槍指著,就放棄了抵抗。連帶著把王學謙也引入了危險的境地。

    不過王學謙並沒有為此擔心,甚至還不打算就這樣離開,他這口氣要是不撒出去,這後半輩子都要後悔,看著眼睛紅彤彤的孟小冬,王學謙卻討好的笑道:「你就沒想過要報仇!」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也不知道孟小冬是機智至極,還是突發靈感,說了一句讓人啼笑皆非的諺語。這話的意思,多半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被羞辱了,然後舔著傷口,苟且的活下去的一個理由。

    王學謙扶著孟小冬,輕聲道:「看著我的眼睛!」

    「我要告訴你,這句話是錯的。」

    孟小冬心中焦急無比,她哪裡有心思去研究古老的諺語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她只是希望王學謙能偶安安穩穩的離開,甚至她還會在離開警局之後,第一時間勸王學謙離開燕京城。

    或許,兒時的印象,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家人在哪裡,她似乎也不急這一天兩天。只要放下心去找,總是能夠找到的。她要的是平安,大部分女人的心願,也都是如此。家人平安,愛人平安。

    「我要告訴你的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樣的話,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話,這句話真正的意思是,君子報仇,從早到晚。」

    「自己能走嗎?」

    孟小冬茫然的看著王學謙,體會著眼前這個男人讓人無法理解的說法,然後……她似乎意識到,如果她說不能走,很可能王學謙會抱著她離開,或者背著她……可是這樣很害羞啊!

    王懷慶又如何?

    燕京城防司令又奈何?

    王懷慶不過是淮軍留下來的最後一個宿將,實際上,他也是皖系的成員,之所以曹錕留下來,還是曹錕這個人在政治上的幼稚行為作祟。拱衛京畿的城防司令,竟然可能和自己不是一條心的人,試問,他就是當政成功了。一旦出現兵變,是否要成為階下囚?

    曹錕不是項羽,沒有項羽的勇猛和強大的個人魅力,但是卻有項羽的優柔寡斷和婦人之仁。

    為政者,尤其是在亂世,還怕什麼手段見不得光。

    排除異己,不過是讓政局更加穩定,讓自己的統治力增強最好的辦法。也是唯一的辦法,共存,這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在政壇,尤其是軍閥當政的政壇,他的這種做法,不僅會害死自己,甚至還會害死其他人。

    那個從一開始就成了鍾豹俘虜,南城警察局嚮導,叛徒……的白臉警察,再一次發揮了他地頭蛇的

    功效,當然是在逼供的情況下。小警察很沒有氣節的再一次叛變了。

    其實當叛徒和窯姐是一樣的。第一次都很難,可是第二次,第三次,就習慣了。

    不過在局長辦公室邊上。他說什麼也不敢進去。

    「剛才接到局長電話,讓長官們在辦公室等著,你們要找的人,應該也在辦公室內……」

    「周坤?」

    小警察臉更白了。很勉強的點了點頭。似乎害怕再次被王學謙抓差進去指認,於是輕聲的補充了一句:「梳小分頭的就是周坤!」

    鍾豹本來就是好『咋咋呼呼』的性格,一腳踹開房門。相對於普通的辦公室,這個專門給局長準備的辦公室顯得寬敞很多,難得是,靠窗的地方還放著幾盆盆栽,都是一些普通的,好伺候的花草。

    可鍾豹有些傻眼的是,當門被踹開之後,六七張因為見不得人的私人談話,被打破的,憤怒的嘴臉,頓時齊刷刷的看向了鍾豹,其中分頭,竟然有三個之多。

    隨後的王學謙,也有些傻眼。

    回頭想要再抓哪個小警察,低頭一看,已經不見了人影。

    王學謙心裡也是犯嘀咕,哪個坐在靠裡的傢伙,一副癆病鬼的樣子,估計也沒心思去想女人了。還有一個臉黑的像炭似的,似乎看著也不像,反倒是像辦案的。

    最後一個油頭滿面的圓滑相,一對讓人看著就生氣的三角眼,嘴角似乎有些傷,估計是抓孟小冬時候留下的。

    「誰是周坤?」

    「找爺爺什麼事?」

    周坤正鬧心呢,哪裡會有什麼好臉色,罵罵咧咧的站起來,然後一副想要在王學謙身上出氣的懶散樣子,讓人捏了一把汗。

    可沒等他走進,王學謙向前猛跨一步,抬起腿,就把人給揣了出氣,屋子內頓時一陣雞飛狗跳的樣子。

    周坤一下子被踹蒙了,等他醒悟過來的時候,頓時大喊大叫起來:「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打太爺……」

    王學謙隨後對孟小冬輕聲囑咐道:「小冬背過去,我不叫你,不要看。」

    看到孟小冬在門口,周坤說什麼都明白了。

    眼前的這個煞神到底是何許人也?曹家的人,不對啊!曹家的子弟,出門在外不會帶著一個娘娘腔的書生在左右,最可能的就是帶著衛兵。

    就像是王學謙身邊的鍾豹,一看就是有把子力氣,全身上下流露出彪悍的氣息。雖然周坤知道自己招惹了麻煩,但是他還沒有知道,自己招惹的麻煩究竟有多麼嚴重?

    勉強讓自己擠出一點笑模樣來,對於倒在地上的,哪兒,哪兒都疼的周坤來說並不容易。可是這種笑容,對於王學謙來說,無疑是挑釁,或者是一種冷笑。

    正所謂,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還沒等把話說全乎,周坤頓時發現眼前一個黑色的物體,正在以一個讓他無法思考的速度,飛快的靠近他的臉龐。就像是用鞋踩爛了一個熟透的西紅柿,一點都不乾脆,沒有那種爽快的利索,這讓王學謙對手上的『神器』的功效有些質疑。發出了一個『悶絕』的響動之後,周坤暈乎乎的躺在了地上,好像是昏了過去。

    「少爺,這貨應該是暈過去了。」

    「潑醒他!」

    在座的,原本是哪個李科長做的最近,剛想要站起來維護一下警局的尊嚴,可鍾豹的一句少爺,頓時讓他聯想到了剛才手下從前院跑來傳遞的消息。有一輛大元帥府的汽車,衝進院子,把廂房撞出了一個大窟窿,還下來了兩個人……

    顯然,一開口說話就這麼橫,多半是『苦主』,找上門來了。

    不過是一轉眼的功夫,好像苦主的身份有些讓人看不懂,好像是顛倒了過來。

    鍾豹環視了一圈之後,看著茶几上的茶杯都是空的,拿起一個熱水瓶,拔掉塞子就往周坤的臉上倒下去。

    得虧是門房上午燒的開水,到下午這個點上,開水只能成為是熱水了。

    可這個溫度,也不是人能夠受得了的。

    就聽到一聲慘絕人寰的喊叫之後,周坤一個勁的往後躲,口中不停的叫喚道:「我姑父是城防司令,王懷慶,你們不能殺我!」

    王學謙沒想到這個周坤竟然覺悟挺高的,竟然想到了自己犯下的十惡不赦的罪行……不過他沒打算殺人,站在周坤頭頂的位置,王學謙蹲下身體,冷笑道:「我叫王學謙,很快你姑父就回知道我,給我向他帶個好!」

    雖說,王學謙口中說著讓周坤給王學謙向王懷慶帶個好,可是只要腦子沒病的人都知道,王懷慶恐怕要很不好了。只是沒人知道,王學謙是何許人也,但在場的人清楚,這位不是他們能夠招惹得起的。

    周圍的空氣陰冷的可怕,雖然是已經六月,但是從王學謙身上散發出來的陰毒語氣,彷彿將人帶到了十二月的寒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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