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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27章 【酒話?醉話?】 文 / 水鬼遊魂

    見王學謙侃侃而談,神采飛揚的樣子。?……

    翁婿二人有些恍惚,彷彿王學謙天生就是一個外交家,反而他們卻成了門外漢。尤其是那些龐大的數據,從那些冗雜的數據中,循序漸進的分析,在西方化中,鹽稅的尷尬地位。

    英國人雖然課稅很重,但是英國是海島國家,鹽價非常低廉。

    但是在法國,王朝時期,鹽稅是國王委託貴族徵收的稅種,往往負擔很重。以至於,在法國大革命時期,鹽稅竟然成了人民對貴族宣洩怒火的主要願意。

    ……

    王學謙忽然停住了,發現唐紹儀和顧維鈞都直勾勾的盯著他,還以為自己臉上長花了,尷尬的問道:「兩位,有不妥的地方嗎?」

    在常人的眼中,最合適王學謙的專業所長的工作,或許就是去天台,退而求其次,就是大學裡當教授。

    可明明是一個物理學的學者,卻開口閉口,亞當-斯密、李嘉圖、馬爾薩斯,從人口,產業經濟,這些讓唐紹儀和顧維鈞聽起來都非常陌生的經濟學知識,反而隨口說來,滔滔不絕。王學謙眼前一亮,驚喜道:「我也這麼覺得。」

    「行了吧,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顧維鈞酸溜溜的撇了一眼王學謙,他雖然涵養極好,可也受不了有人在面前臭顯擺不是?再說了,王學謙的這套說辭,說不定是哪兒聽來的,要是真的相信了,那就是他傻了。

    唐紹儀卻從王學謙的話裡話外。聽出了一個重要的信息。反而皺起眉頭道:「子高,你說的都在理。收回鹽稅,確實又可能,但是眼下的國際大環境,工業國家以貿易聚集財富,鹽稅是否會成為削減的趨勢?」

    「貿易的關鍵在關稅。民國缺乏了可以自主調控貿易的關稅,當然是非常被動。同時。對於民國這個擁有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來說,任何一個列強都不會在這個時候讓民國獲得關稅。因為鹽稅,對列強來說影響不大。但是關稅就不同了。」

    唐紹儀點頭道:「這也在理。看來要另謀蹊徑了。可是關稅不收回,國內的工廠就始終會在最不利的情況下。和列強的工廠競爭。這對於國內的工業發展是非常不利的。」王學謙倒不是看不起洋務運動中建設工業的熱情,為的就是抵制貿易逆差,造成白銀外流的情況。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工業化對於國家戰爭潛力的挖掘。訓練新式軍隊,讓國家首先有自保的能力。

    最顯著的就是日本,在明治維新才短短的二三十年中,接連戰爭了東方最強大的兩個國家。

    如果說,清朝的腐朽,已經是爛到了根上去了。

    北洋艦隊的短暫輝煌,也不過是曇花一現。可是俄國呢?俄國就是再沒落,其戰爭潛力還是讓歐洲非常重視的。但是在遠東,俄國的遠東艦隊全軍覆滅,陸軍的戰果雖然還好一些,但最後還是失敗了。

    介於這種外部的鮮活例子的出現,讓很多民國知識界對於研究日本的興趣越來越強烈。

    確實,獲得了一些感悟,但都是皮毛。原因多半是出在自己身上,化。

    一個強勢的化,注定是要影響周圍,輻射全世界的。

    華夏明,傳承了年,在十幾年前,還是一個強勢化,是高高在上的貴族。怎麼可能真的低下頭來,認真的學習別人的先進技術和制度?或許學習技術還容易一點,但是學習制度的話,就會受到傳統化和制度的重重阻礙,造成了現在國家四分五裂的局面。

    雖然,王學謙對此感受很深,但他為了尊重唐紹儀,順著對方的思路,問道:「伯父掌管過國家的中樞,要不是圖遭變故的話,想必現在已經實現了您的政治理想。那麼伯父就不妨給我們開導一下,民國,到底該何去何從?」

    這個問題,卻把唐紹儀給難住了。

    從袁世凱在朝鮮的時候,他就是袁世凱身邊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作為親眼經歷過甲午戰爭,庚子事變,看著一個龐大的帝國漸漸走向末路……

    對於唐紹儀來說,感慨萬千。

    之後民國的政局,簡直就像是拉洋片一樣,變幻。從來沒有一個穩定的時候。和孫逸仙政見不同,從最初的爭執,最後被打壓。唐紹儀不得不說,甚至有些懷念起清朝的時候。至少在甲午戰爭之前,清朝作為一個主權國家,還是能夠挖掘一些戰爭潛力的。

    要不是清朝末期,慈禧一直是得過且過的混日子。也不見得在甲午的時候,大清政府也不會一敗塗地,甚至連最後一點元氣都消耗乾淨。

    想著該如何回答王學謙的問題,唐紹儀陷入了沉思,洋務運動、組建新軍、制定西方制度……似乎一切都圍繞著錢。國家積弱成這樣,已經拿不出任何一點錢,就是有,也被當權者給糟蹋了。

    現在還要一些,地方軍閥有點錢就去購買軍火。

    只有槍桿子硬了,腰桿子才會挺起來。

    於是乎,現代陸隊,各省組建的越來越多,雖然良莠不齊,但不得不說,眼下的民國,已經成了一個刺蝟。雖然弱小,但是背上長滿了刺。

    軍閥割據。雖然讓中央集權形同虛設。但同時,如果要是碰上了八國聯軍侵略的戰爭發生。就是一個地方軍閥,比方說盧永祥,就能把當時的八國聯軍那麼幾萬人,『滅』個七七八八。

    唐紹儀和顧維鈞是翁婿,就是女兒不幸病故,但這層關係還在。他們就是一家人,關起門來,說什麼話都可以。

    可王學謙不一樣了。就是和顧維鈞這段日子走的比較近,都是互相利用的關係。真要說校友的層面。還真沒有那麼

    深的交情。唐紹儀雖然在家裡罵孫某人,好大喜功,眼高手低;陳某人故步自封,鼠目寸光……但是真要讓他說出來,對於國家來說,也不過是癬疥之疾,民國的龐大。可不是一個廣東就能囊括。

    列強。軍閥,還有各種各樣的政黨。鄉黨,商團……

    一股股勢力,過山車般的在唐紹儀的眼前,飛速而過,似乎都是問題,可都不是大問題。

    想了很久,唐紹儀竟然發現,他根本回答不了王學謙的問題,可是他還想著自己兩次當選國務總理,數次擔任總長。最讓他汗顏的是,他竟然不知道國家該何去何從?

    真要是國家在他手裡,那不是禍國殃民麼?

    一個人發些牢騷話,也就算了,可要是四億五千萬國人因為自己的無知,而陷入更大的困頓中,他就感覺置身於冰窟之中,從腳底冒出寒氣。可是他的腦袋上,竟然還在冒虛汗。

    顧維鈞其實也和唐紹儀差不多,只不過他在政府中的職位,沒有唐紹儀那麼高。看待的問題,也不會那麼遙遠。

    「治國之道,古來有之,吏治清明,百姓明理,已然是德政。但是眼下的局勢,內有狼,外有虎,顯然沿用老祖宗的那套辦法,行不通了。可是西方的民主,在國內推行舉步維艱,不僅無法自上而下的實行,就是民眾也不認可這些……哎……難啊!」唐紹儀長歎一口氣,想著宦海三十年,竟然一事無成。倒是跟著袁世凱的時候,反而做的事最多一些。但那些腌臢事,不僅讓他臉上無光,甚至暗暗痛恨,國家想要富強,如此之艱難。

    眼下,關稅、鹽稅都成了洋人手中牽住民國的一根韁繩,什麼時候,列強只要手中輕輕的一拉,民國這個龐然大物,就只能乖乖地跟著去。

    國事家事,一事無成啊!

    不能怪唐紹儀如此悲觀,自從和孫逸仙鬧僵之後,他處境一直非常不妙。對於政治自然悲觀了不少,可是他又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人,想著滿腔的抱負,最後只能是一場空,只能悲歎生不逢時。

    顧維鈞看到唐紹儀如此失落的樣子,簡直無法形容。在他的印象中,唐紹儀一直是一個自信滿滿,從來不服輸的人,哪裡會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彷彿喪家之犬一般,銳利的眼神不見了,反而是渾濁的眼眶中,流露出的是一種讓人不忍直視的遲暮。

    「子高,你就別賣關子了,眼下的寧波,不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用不了多久,寧波或許是另外一個上海。」顧維鈞點播道:「我就不信,你心裡就會一點辦法都沒有。」

    雖然他的心中也非常想要知道答案,可是他也知道,答案不是那麼好找的。

    自從鴉片戰爭之後,國人一直在想找答案,尤其是天平天國之後,國人中的精英,更是走上了工業救國的道路。洋務運動轟轟烈烈二十多年,好,最後落下一個甲午慘敗。

    王學謙苦笑道:「少川兄,你也高看我了。眼下的國家四分五裂,軍閥橫行。寧波眼下還看不出成績,是否能夠存在下來,都是一個問題。你們也不是不知道,當初寧波可是孤注一擲,和福建督軍李厚基在麗水一帶血戰之後,才保住了眼下的局面。這只不過是地方保護,鄉土觀念促使民眾背水一戰。要是換一個地方……恐怕,結果就不會這麼幸運了。」

    「子高你是說,寧波眼下的局勢也不穩?」顧維鈞詫異道。

    「不是不穩,而是缺乏信仰。」王學謙的話,似乎點醒了唐紹儀,信仰,沒錯,西方列強,那個國家都是擁有很強烈的信仰的。

    不管是宗教。還是大國思潮。

    信仰這個東西。看不到摸不著,可一旦一個國家想要崛起,民眾必須要有一個堅定的信仰。

    就像是一個方向,豎立在遠方。只有不斷的往前,總是能夠最後抵達目的地的。

    「信仰,不錯是信仰。」唐紹儀附和了兩句,又沉默了起來。他想起來孫逸仙的『三民主義』,或許在也是一種信仰。可是作為『三民主義』的創始人,孫逸仙的行為就有些讓人不齒起來。

    當初他剛到廣東的時候。建立了海陸大元帥府。當然,他當大元帥是沒有問題的。因為軍隊的制度和政府是分開的。但是隨後孫逸仙迫不及待的召開人數不足半數的國民大會,實名制投票選舉大總統。

    這種做法太明目張膽了,等於是無視民權,將大總統的寶座攬入懷中。

    雖然大家都知道,大總統的人選除了孫逸仙也不會有其他人,或許陳炯明可以爭一下,但恐怕失敗的可能性很大。但也不是『國黨』私自召開國民大會的理由。相反。唐紹儀絕對。孫逸仙應該大氣一些,陳炯明畢竟在民望和資歷上。和他無法相比,競選失敗也是必然的事。可孫逸仙連這點氣度都沒有,給人一種吃相難看的場面。

    唐紹儀和孫逸仙的分歧不僅僅在選舉非常大總統上面,還有孫逸仙的《工業計劃書》,簡直就是異想天開的鬧劇。洋務運動,工業救國運動,唐紹儀都是經歷過的。

    國家資本主義,其實就是掠奪。

    讓老百姓出錢,國家獲利。其實就是加重稅收,但是孫逸仙不這麼幹,反而還搞出一個民生,還要平均地權。這個想法,等於是得罪了整個社會中掌握最大財富的一個群體,商團。

    而加入『國黨』的精英,大部分都是出身良好,甚至是巨富子弟,他們會怎麼看?

    革命,總不能革到自己身上,自己父母身上吧?

    好吧,就算是孫逸仙沒打算從老百姓身上收稅,把建設工業化的錢拿過來。那麼就只剩下一條路,向列強貸款。別說看少孫逸仙的列強

    沒有一個,原先還有一個日本,可是隨著這些年日本和『皖系』之間的合作越來越密切,日本也知道,投資孫逸仙是虧本賺吆喝,但是和段祺瑞、張作霖之間的合作,幾乎是立竿見影,一下子能夠掙的缽滿盆滿。

    日本人放棄了孫逸仙,可是英美列強看不上『國黨』這艘小船。所以,廣東臨時政府,現如今的狀況就是處處受制。除非自己打下一片天下來,但是憑借廣東一地,真的能打下整個民國來嗎?

    陳炯明就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實權派。

    外敵環視,內亂又起。這才是唐紹儀負氣離開的原因。

    「伯父,您老對孫博士可是怨氣不小啊!」酒桌上,王學謙臉頰微紅,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杯了。

    三個人,從上午談話到中午,一直到晚上。

    「他算是什麼博士,當初就是一個醫學生,當過幾年鄉郎中。」既然話說開了,唐紹儀不在乎了,顧維鈞倒是想攔,可沒有攔住。看來喝酒對於抒發心中的鬱結還是很有幫助的:「子高,你小子不地道。」

    「怎麼了,請伯父明示!」王學謙放下酒杯,看向已經有些醉意的唐紹儀。

    「你小子對孫逸仙的那套『主義』瞭解的夠深的啊!連我們這些人,也只是在開會的時候,裝模作樣的翻看一二,我就不信,他裡面寫的都是金玉良言?老實說,你是不是存著跟孫逸仙去鬧?」

    「我不過是好奇,鮮有涉獵。」

    「別打馬虎眼,老朽火眼金睛,能看不出你小子的想法?孫逸仙也時常說起你,似乎對你沒有加入『國黨』也是非常失望。」唐紹儀打了一個酒嗝,哈出一團酒氣,繼續說:「能讓他惦記的人可不多,你小子也是一個人物。」…

    王學謙心虛的摸了一下鼻子,他竟然是一個人物,自己怎麼沒有看出來?

    不過,唐紹儀繼續開口道:「可是你小子也別太開心,孫逸仙看重你,多半是看重了你們家的錢……」說話的口氣,像是孫逸仙是山上的大當家的,看中了王學謙這頭肥羊。其實眼下的『國黨』就是再不濟,在擁有了廣東之後,已經不靠著捐款募集活動經費了。

    顧維鈞見唐紹儀說話越來越不像話,顯然是醉的已經開始說胡話了,平時他雖然喜歡貪杯,但也不至於如此毫不顧忌,勸阻道:「岳父,您老醉了。我們先回家,明天再聊好不好?」

    「我醉了?我醉了嗎?」唐紹儀瞪眼道:「你小子也不是好東西。當初看上我女兒,是不是存著走夫人路線啊!」

    顧維鈞沒想到,他做好人還做出錯來了。

    這口氣,當然不敢對唐紹儀發,只好怒氣沖沖的瞪著王學謙,顯然是把這些算在了他的頭上。

    可看樣子,唐紹儀是真的醉了。

    一把推開顧維鈞的手,掙扎著嚷嚷:「你們說我醉了,我要說我沒醉,你們肯定不信。不過老夫有妙招……你們看好了,老夫給你們走一條直線!」

    說話間,唐紹儀踉蹌著邁開步子,還沒走兩步,拆點撲倒在放在房間內的落地大花盆上,差點一張臉撞在一顆鐵樹上面,看的王學謙都心驚肉跳的。

    顧維鈞和王學謙其實沒有喝多少,倒是老頭子一杯,接著一杯的喝。

    兩人急忙跑過去,將倒地的唐紹儀攙扶了起來,顧維鈞氣的差點破口大罵。

    可是唐紹儀卻一把抓住了王學謙的手,拍著胸脯道:「小子,我看你順眼。把話撂在這兒,你只要你回答我,孫逸仙的那套主義,到底有沒有用,這廣州老夫就替你走一遭。」

    雖然唐紹儀連站都站不穩了,但是王學謙掙脫了幾下,卻沒有掙脫出去。

    這才注意了對方的眼神,唐紹儀的眼神雖然微微瞇了起來,但是卻給人一種清醒的感覺。或許是唐紹儀在試探他,只不過,王學謙沒有不回答的理由,因為有求於人。

    算了,說就說。王學謙措辭道:「『三民主義』缺乏群眾基礎,老百姓連聽都沒有聽說過,但是眼下,在國內缺乏一套更有用的主義,相信信奉的人還是很多的。未來的趨勢,誰也說不好。但是我認為,『三民主義』中,民生是空想,未來『國黨』想要走上統一道路,民生是第一個要丟掉的,民權是中央集權所無法調和的,最後也會丟掉;至於民族主義,更是難以實現。」

    唐紹儀的眼神亮了一些,其實他看到的,和王學謙說的差不多。

    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小子,你的忙,我幫了。不過你給我找一個什麼由頭去廣州,你可要幫我找好說辭。」

    「放心吧,伯父。我已經準備好了。」王學謙笑道。

    這一夜,將唐紹儀和顧維鈞安頓在客房。最後雖然少不了顧維鈞的埋怨,但是顧維鈞還是扶著唐紹儀去了客房。

    當顧維鈞退出房門,唐紹儀躺在床上,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天花板,自言自語道:「老了,再不服老,可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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